這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值得大書特書的日子,時隔三年之後,臨安重新立起了大宋的旗幟。光複舊都,這是一次政治與軍心士氣上的巨大勝利,它無疑將鼓舞眾多不屈服於元朝統治、或者正在與元軍殊死戰鬥的各地豪傑。臨安城在人們眼中,代表著大宋的興衰,當年臨安失陷,謝太后投降後,許多南朝武將認為再繼續戰鬥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從而失去了奮鬥的目標而選擇了投降北元。
隨著四枚旗花火箭在空中炸響,入城式隊伍以騾馬拖曵著重型火炮為先導,浩浩蕩蕩地進入臨安城,穿城而過。後面是千余騎兵組成的護衛親兵,最後是挺胸昂頭、步伐整齊的步兵隊伍。密密的戰旗在風中颯颯作響,刀槍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
臨安城如過節一般,街道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密密麻麻的香案擺在街道兩旁,遠遠地直排到另一個城門,各種裝束的臨安父老跪在香案後,舉香過首,歡迎王師進城。
香案上,時鮮瓜果、臘肉熏魚,大戶人家司空見慣,尋常人家過節才能吃到的珍饈美味堆得滿滿的。每當光複軍將士經過,都有人從自家的香案前衝過來,將瓜果吃食,不斷地向將士們懷裡塞。有的乾脆打了褡褳,直接掛到了士兵們的脖頸上。
打仗時面無懼色的光複軍士兵此時卻扭捏起來,漲紅著臉,謙讓著,推托著。
“王師百戰百勝,光複舊都,壯士們奮勇殺敵,拿些吃食,一點也不過分。”一個穿著綢袍,讀過幾天書的白胡子老人,瞪著眼睛說道。
“是啊,是啊,多帶些,吃飽了多殺韃子,讓韃子知道我宋人的厲害!”一個鄉農模樣的人接著說道,抓著幾個果子,塞進士兵的手裡。
“王師北進,殺韃子,揚我大宋國威,替咱老百姓出氣解恨哪!”人群中有人高聲呼喊著,引來一片附和之聲。
“鎮國公,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個白頭髮的就是鎮國公。”百姓中有人激動地叫道。
“哪呢?哪呢?”有人踮起腳尖張望著。
“戰神,鎮國公,我看見了,看見了,他好年輕啊!”有人驚訝地喊著。
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只是為一睹已經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大英雄許漢青的真面目,以便增加些酒桌上值得炫耀的談資的。
在人們驚訝、讚賞、崇拜的目光中,許漢青帶著微笑,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周圍是百余騎重甲鐵衛,身後是小皇帝乘坐的厚甲馬車。
“恭祝鎮國公大人身體安康,百戰百勝。”香案後幾位老者舉香禱頌道。
周圍的百姓與光複軍士兵順著老者的話頭接著喊道:“祝鎮國公大人身體安康,百戰百勝。”
許漢青在馬上微笑點頭,拱手向周圍百姓表示感謝。這個動作更加帶動了百姓們的情緒。
“身體安康,百戰百勝。”喊聲如雷般響起,掀起了一片狂熱的浪潮。百姓們互相推擠著試圖向前擁,以至於站在外圍的光複軍士兵不得不拉起手來進行阻止。
“鎮國公真乃我大宋中興棟梁,人望竟如此之高啊!”與許漢青並馬而行的張世傑笑著對許漢青說道。
“呵呵,非是我許某人望高,實乃是因為驅除韃虜、恢復河山確乃人心所向,大事所趨呀!”許漢青謙遜地說道。
“過謙了,鎮國公的文韜武略,張某在這段日子裡是深為佩服啊!”張世傑略微有些黯然地說道,“說句心裡話,我不如你呀,我年歲也大了,如今確實可以安心地享享福了。”
“越國公身體康健,老當益壯,怎麽就想要偷懶了呢?”許漢青調侃般地說道:“再說,您經驗豐富,我們這些年青人做事難免有失偏頗,還是需要您這樣的老人監督把關的呢!”
張世傑苦笑著點了點頭,“原來跟隨於我的那些將領士兵,還望鎮國公能照顧一二,讓他們能報效國家,以後混個好出身,我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光複軍中一視同仁,沒有什麽拉幫結派,互相傾軋的事情。”許漢青笑著點了點頭,“賞罰分明,才能帶好軍隊,只要他們勇猛殺敵,多立戰功,便絕不會委屈了他們。光複軍中向來的規矩便是賞功不賞人,這點還請越國公放心才是。”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張世傑終於放下了心事,臉上也帶上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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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定都臨安後,大約花了二十年時間,致力於宮殿郊廟建設,形成方圓九裡的宮城,又進一步擴建外城。但如果說北宋東京的政治和生活中心還是宮城——裡城——外城——郊外的順序依次擴展,那麽南宋臨安已形成多中心,外城城門外形成若乾大型生活用品批發市場(主要有糧食、蔬菜、水果、水產品、肉產品等),西湖沿岸則形成又一個中心區,樓台沿湖林立,園林鬥豔爭奇,寺觀眾多,正所謂“一色樓台三十裡,不知何處覓孤山”,儼然是一個集居住、娛樂、文化、商業於一體的繁華區。
元軍佔領臨安時,由於謝太后等投降,所以城市建築沒有受到大的破壞。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鄧光薦看著略有些破敗,空空蕩蕩地宮殿,不禁淚流滿面,搖頭歎息。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許漢青淡淡地一笑,“這臨安景色雖美,卻也是消磨人的慢性毒藥啊!必須時刻激勵自己,自強不息,勇於開拓前進,心裡隻想著偏安,是不能夠長久的。”
“鎮國公說得有理。”小皇帝看著宮殿,點頭道,“鄧師傅不是要去拜訪臨安城的幾位名士嗎?朕也想跟去看看。”
“名士?”許漢青皺了皺眉頭,“敵情司在臨安的人員倒是給我提供了一些情報,許某倒沒發現有什麽值得拜訪的名士,不知這幾位名士姓甚名誰啊?”
“哦,是張**、王**、余**三位名士,他們都是精通儒家的大學問家,名聲很響的,鄧某以前便和他們討論過學問。”鄧光薦解釋道。
“陛下,鄧大人要去拜訪這幾位大家,您可千萬不能去。”許漢青想起來了,敵情司的資料裡確實好象有這幾個人的介紹和評價。
“這是為何?朕不表露身分,跟著鄧師傅聽聽這幾位大學家的宏論也是好的嗎?”小皇帝不解地問道。
“哼哼,什麽大學問家,不過是幾個寡廉鮮恥、數典忘祖的欺世盜名之輩罷了。”許漢青不屑地說道。
“鎮國公怎能如此無端毀人輕譽?”鄧光薦生氣地說道。
“毀人清譽?”許漢青也毫不示弱地反問道,“這幾位所謂的大學問家、名士,在北元統治的時候都乾過什麽,鄧大人可否知道?”
不待鄧光薦回答,許漢青繼續說道:“鄧大人可否聽過他們四海一家的高論?此等名士以作四等奴隸為榮,還著書為蒙古人歌功頌德,聽說北元朝廷還要請他們去大都講學,人格如此卑鄙無恥,也敢稱名士嗎?拜訪,不把他們當漢奸抓起來就不算了。”
“竟有此事?竟會如此嗎?”鄧光薦瞪著眼睛不信地問道。
“大浪淘沙,滄海橫流。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質,才能真正了解一個人的內心。”許漢青說道,“時過境遷,鄧大人就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了,如今臨安新定,人心尚未穩定,鄧大人此舉容易讓人產生誤解,還是盡量慎重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