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戰仍在繼續,沒有了統一指揮,又被打亂了陣形的元軍船隊已經是強弩之末,士兵喪失了戰意,趁著硝煙彌漫,夜色昏暗,紛紛四散奔逃。
許漢青見自己的座艦速度慢,索性將船停在戰場中央,命令許漢桂和許青華各自率艦隊衝殺,自己則用重炮進行火力支援。
文天祥透過窗格朝著外面看去,到處是隆隆的炮聲和喊殺聲,在爆炸的、燃燒的火光下,可以清晰看見周圍元軍海船一片混亂,不斷地中彈起火、沉沒,絕望的哀嚎聲,驚慌的喊叫聲,不時傳到耳朵裡。
“看來,張弘范的元軍已處於下風,應該是福建路的許漢青來了,只有他們才會有這麽多的火炮。”文天祥帶著笑容想道,一點不為了自己的安危擔心,“只要大宋不滅,皇上還在,文某縱然死在這裡又有何懼哉。”
“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將船隻激得搖晃不止。
“快,向北開,那裡升起指揮燈火了。”亂紛紛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許漢青微微皺了皺眉,在北面的元軍船隻上升起了指揮燈籠,許多元軍船隻開始向那裡*攏。
“升帆,下槳,發信號,命令旁邊的艦船隨我向北面的元軍旗艦進攻,一定要把它擊沉。”許漢青放下望遠鏡,高聲命令道。
“不可,鎮閩侯不可陷君於險地。”身後突然傳來了喊聲。
“嗯?”許漢青訝然地回頭望去,誰這麽大膽,敢干擾自己的指揮。
身後不遠處站著幾個人,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上穿著宋朝官服,透出飽學的儒雅,還帶著一種倔強。他的身後是一個年輕的宮裝美貌女人,牽著一個頭戴金色皮盔,身穿銀色鎖甲,腳踏精鋼戰靴,內穿明黃帝王服飾的小孩童。
許夫人和李芳凝陪著他們,那個小孩童正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望著自己。
許漢青微微一笑,衝著旁邊的親兵做了個執行命令的手勢後,輕輕走上前去,右手放在胸前,躬身一禮,“臣許漢青,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請太后和皇上恕罪。”
年僅二十九歲的楊太后依然年輕貌美,面色還略微有些蒼白,輕輕笑了笑,伸手虛扶,“許愛卿救駕有功,速速免禮。”
“謝太后,”許漢青順勢直起腰,“太后,我軍船少,如今雖略佔上風,但要是讓元軍穩定了軍心,勢必於我不利。臣要一鼓作氣,趁其陣腳不穩,直取敵中樞,再破敵膽,還請太后陛下,還有陸丞相下艙等候。”
“這個?”楊太后猶豫著,望向陸秀夫。
“陸丞相,不必擔心太后與陛下安全,這艘船堅固異常,火力凶猛,非是元軍戰船可以抗拒的,還請丞相陪同太后與陛下到船艙等候吧!”許漢青轉頭施禮,衝著陸秀夫說道。
“不可,陛下一身乃萬民所系,不能有絲毫差池,鎮閩侯身為一軍主帥,不可逞強。”陸秀夫執拗地搖頭道。
“陛下可害怕否?”許漢青微笑著向帝昰問道。
自從隨著行朝在海上經年累月的飄泊以來,趙昺心中,無時無刻不盼望著一個大英雄出世,挽狂瀾於即倒。然而危急時刻,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軍師和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名將都未曾出現。
和世間所有八、九歲兒童一樣,趙昺盼望英雄出現,崇拜英雄的作為。所以他對許漢青禮節上的怠慢並不在乎,聽著隆隆的炮聲,看著周圍起火燃燒、不斷沉沒的敵船,心中竟然騰起了一種莫名的興奮。
“朕不害怕,朕要隨許將軍衝鋒陷陣,一舉擊潰元軍。”帝昰瞪著烏溜溜的眼睛說道。
“陛下正當如此,不經歷風雨,如何能見到彩虹。”許漢青大笑,伸出手點頭示意,趙昺猶豫了一下,輕輕掙開楊太后,走上前,拉住了許漢青溫暖的大手。
“水兵全部上甲板,立起盾牌準備近戰,進攻!”許漢青一手拉著趙昺,一手猛揮著下達著命令。
“滿帆,下槳,右舵三十度,進攻!”傳令兵大聲重複著。
“進攻!進攻!”
“必勝!必勝!”
起初是整船的人在喊,後來是所有光複軍的海軍在喊,激昂的聲音甚至壓過了隆隆的炮聲,在戰場上久久回蕩。
“陛下有為國殺敵之心,哀家雖身為女流,亦不會令宋室蒙羞!”楊太后點點頭,笑著拒絕了許夫人攙扶她進船艙,喜悅的眼淚順著清瘦的面孔上滾了下來,陛下長大了。
“好一個少年帝王,若加以時日……”丞相陸秀夫看著許漢青身旁毫無懼色的皇帝,滿眼愛憐和讚賞。
以許漢青的座艦為首,很快周圍便聚集起了三十多艘戰船,氣勢洶洶地向元軍衝去,炮彈如雨,向元軍旗艦轟去。
“衝上去,和他們接舷近戰。”接替張弘范指揮的李恆嚎叫著,率領著百多艘元軍戰船迎頭衝了過來。
元軍船隻雖多,但在船的整體性能上處於劣勢,為了避開光複軍的遠戰優勢,李恆也只能寄希望衝過光複軍的火網,依*船隻的數量優勢,與光複軍打一場接舷戰了。
“李恆?”許漢青指著元軍旗艦上的帥旗,說道,“陛下,來的是西夏奴李恆,要做最後的頑抗了。”
“張弘范呢?怎麽不見?”趙昺問道。
“張弘范的座艦剛才被擊中起火燃燒,可能是受傷或者是死了。”許漢青答道。
“發信號,集中所有炮火,轟擊元軍旗艦。”
“轟,轟…”重炮率先發出了怒吼,燃燒彈劃破夜空,在元船上空炸出一片火光。
由於許漢青的船慢,其它的戰艦已經衝到了前面,開始左右打舵,利用船舷的火炮猛烈向元軍轟擊。
“通”的一聲巨響,一艘燃燒的元船試圖作垂死的掙扎,衝過火線,向許漢青的座艦撞來,卻被斜刺衝過來的光複軍戰艦撞中了船舷,燃燒的元船立刻斷成了兩截,船尾迅速下沉,船頭向天上翹去,然後來個180度轉體倒扣下來,再斜斜扎入海中。
光複軍的戰艦似乎也受到了損傷,速度慢了下來,斜斜地讓開,繼續用火炮轟擊。
“打中了,打中了。”趙昺拍手叫道,遠處李恆的座艦冒出了火光。
“發射鏈彈, 打它的桅杆和船帆。”許漢青笑著下令道。
李恆的旗艦已經中了兩炮,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李恆兀自不肯退卻,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旗艦完了,那麽好容易聚起的士氣也就泄了。他一面命令元兵滅火補漏,一面用燈號指揮元軍船隻繼續衝擊。
帶著呼嘯聲的幾枚鏈彈打著旋,猛地飛了過來,一枚正刮在桅杆上,猛烈的撞擊之後,半截桅杆發出“吱呀呀”的斷裂聲帶著信號燈籠,轟然倒了下來。
正在船上指揮的李恆猝不及防,慘叫一聲,被斷桅砸中,倒在了地上。
大火越燒越旺,火光中不時傳來元軍瀕死的嚎叫聲,間或有一兩人竄到舷邊試圖躍入海中,李恆被親兵救起,抬頭望著火勢熊熊地甲板,“完了,完了,桅杆一斷,眾軍膽寒,沒法阻擋光複軍勝利的腳步了。”
“轟”又是一發炮彈,正中船身。
遠處,許漢青的旗艦正向前衝,擋路的元軍小船要麽被火炮擊沉,要麽被巨船撞沉,一路勢不可擋地衝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