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後,許漢青輕輕歎息了一聲,坐在椅子上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廢宋自立,重建新秩序,他不是沒有想過,但這樣做,便失去了對天下豪傑與百姓的號召力,只要朝廷下旨,光複軍便淪為了叛軍,將兩面作戰,這是絕對不行的。可要是妥協,任由行朝的官員滲透進來,由著行朝那些官員在背後瞎攙和,福建剛剛實行的各種方針政策必然受到阻撓,剛剛走上正軌的建設也將緩慢下來,甚至可能倒退。大宋的失敗,並非完全是因為軍力太弱,才亡於北元。實際上,無休止的內耗,才是導致大宋滅亡的根本原因。那些飽讀詩書的文官,最大的本事就是互相拆台。為了打擊政治上的對手,甚至不惜犧牲國家利益。面對強敵,南宋朝廷中也拿不出一個持之以恆的策略。主戰主和,都不是為了國家,而是為了權力鬥爭。主戰派得勝了,那些主和的代表人物不管是否才能出眾,有什麽政績,都要撤職、流放。而主和派一旦在政爭中獲勝,那些主戰的也免不了身敗名裂的命運。所以才有割自家官員的人頭向敵人謝罪的事情發生。
做一個名正言順的權臣,而不是繼續像眼前一樣,與行朝不清不楚地混下去,也是一個辦法。雖然他憑著光複軍的支持,憑著屢戰屢勝的戰績,再加上行朝忙於逃跑,鞭長莫及。造成了現在這種與行朝分庭抗禮的事實,但要想把行朝真正控制在手中又談何容易。起碼在目前是難以辦到。
先暫時渡過眼前再說吧!許漢青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到了福建,把這些人先控制起來應該還是沒有什麽問題。這樣既不怕他們回朝廷說三道四,又不會讓他們影響到福建的建設和發展。想到此,許漢青開始給泉州的參謀部和福州的陳複文寫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讓他們按計行事。
值得祝賀的是光複軍的象張天河、鄭曄等人的思維方式,已經漸漸脫離了原來的家天下的范疇。但是整支軍隊和整個民族的覺醒,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人們的思想上的蛻變是必須經歷,而且是痛苦的。
“分糧了,分糧了,每家十斤米,一把鋤頭,一把菜刀。抓緊時間排隊,排隊!”光複軍士兵敲著銅鑼,大聲地喊著。
陸續有百姓湧來,從士兵手裡領取糧食和農具,村長在旁邊做著記錄。幾個上了年紀的流民領著村中的兒童,對著光複軍軍的戰旗頂禮膜拜。
陳吊眼笑著拔馬走開,向軍營馳去。百姓們的目光讓他感到非常享受。以前聚嘯山林的時候可沒這種感覺。那時候百姓們見了自己除了害怕,還有隱藏起來的厭惡。而現在他們看自己的目光,卻是由衷的崇拜。
其實穿不穿大宋這身官衣,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更痛快地殺韃子。加入光複軍後,自己隊伍發生的變化,取得的戰績,讓他一點也沒有後悔。
現在自己也是獨領一軍的大將軍了,人馬有近四萬,而且自從成了官軍,前來參軍投奔的就沒有斷過。
“大哥,您回來了,我正要找您呢!”陳吊妹在軍營門口攔住了他。
“找我幹什麽,有什麽重要的事嗎?”自從新四軍的參謀部設立起來之後,參謀們把敵情、糧草、地形、敵軍數目、裝備情況都進行統計,戰時會列出方案讓軍事主官選擇,集思廣益之下,陳吊眼的工作便輕松多了。
“後天姐夫便要到達龍岩巡視了,通報剛剛到,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陳吊妹說道。
“巡視便巡視,又不是外人。”陳吊眼並不感到意外,“正好讓姐夫看看我們的實力嗎!”
“哪有那麽簡單,通報裡還要我們全軍兩天內進入臨戰狀態,恐怕要打仗了。”陳吊妹補充道。
“打仗,好啊!”陳吊眼立刻興奮起來,“通報裡說沒說要向哪個方向攻擊,是廣南東路還是江南西路?”
“這倒沒有,不管向哪裡出擊,咱們先做好準備才行,您就馬上召集將領讓他們準備吧!”陳吊妹催促道。
經過了海上的航行,鄧光薦和行朝委派的官員們終於來到了泉州,可福建路兩位主事的卻一個都不在,許漢青在外巡視,陳複文已經和官府搬到了福州。
“鄧大人,實在是對不起,下官離開日久,不知泉州這邊發生了變化,讓欽差大人撲了個空,請大人恕罪,恕罪。”孫夫勝滿臉歉意地解釋道。
“不知者無罪,孫大人不必自責。”鄧光薦寬容地說道。
“海路勞頓,欽差大人不如暫在泉州歇息,我馬上派人通知許大人和陳大人,來泉州恭迎聖旨如何。”得到消息,前來迎接的剛剛接手泉州政務的官員黃昕提出了建議。
鄧光薦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請黃大人安排館驛,我們便在泉州等候許大人和陳大人前來接旨。”本來按他的本意是要到福州宣旨,但臨行前陸秀夫等朝廷官員所說的話又讓他改變了主意。行朝現在雖處於困頓,但朝廷的威嚴卻不可失,許漢青與陳複文雖抗敵有功,卻不可驕縱使其心生二意。此次宣旨正是要讓其感皇上之恩,朝廷之威。
“怎麽沒有轎子?”等走下船來,又有官員不滿地問道。
“各位大人,現在正處於困難時期,坐轎子又浪費人力,又耗費時間,所以許大人早就定下了規矩,福建路所有官員,不管文官武將,皆不準坐轎。”黃昕趕緊解釋道:“怕各位大人不擅騎馬,下官特意準備了馬車,還望各位大人海涵。”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個朝廷官員忿忿地說道。
“許大人的規矩大,還是朝廷的規矩大,胡鬧。”
黃昕和孫夫勝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透出了輕篾。這都是什麽玩藝呀,從臨安逃到南方,又從陸地逃到海上,你們怎麽不坐著轎子跑啊?怎麽不怕有辱斯文,破壞規矩了呢?
鄧光薦皺了皺眉,他雖然是文官,在戰亂中四處飄泊,還是會騎馬的。但對許漢青制定的規矩,心裡還是有些不滿。
“各位大人,福建新定,又要安置投奔來的百姓,官府資金實在有限,別說轎子根本沒有,便是這幾輛馬車,也是從幾個巨商之家租借來的,還請各位大人多多包涵,將就將就。”黃昕強壓著怒氣, 陪著笑臉解釋道。
“租借,官府征用,還用付錢嗎?”鄧光薦不解地問道。
“是的,不可借官府之權擾民,這也是福建的規矩。”孫夫勝聰明地把許漢青的名字隱去了。
“是這樣啊!”鄧光薦也不想剛來便與福建路的官員產生矛盾,把關系搞得太僵。便衝著朝廷官員說道:“大家也不要埋怨了,既然官府有困難,大家便入鄉隨俗吧,這個馬車看起來很精美,很奇特,咱們便坐上去感受一下吧。”
這個馬車可不是中國古代那種普通的兩輪馬車,而是許漢青讓工匠製造出來的歐式的四輪馬車,坐起來平穩舒適,但價錢也很昂貴,在泉州也不超過十輛,為官府很是賺了一大筆錢。
對於中國古代為什麽沒有使用四輪馬車,有很多說法,其中有環境說、馬匹說、災難說等等,但四輪馬車與兩輪馬車相比,要多一個轉向裝置。這個轉向裝置在中國卻是沒有發明出來,這卻是個事實,不是因為技術有多複雜,可能是技術的“盲點”。這類技術的“盲點”在歐洲也存在,如歐洲人的馬車是綁在馬脖子上。在急速奔跑時,容易造成馬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