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話音未落,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手用力支著地才勉強撐過了被那掌扇倒的勁力。側眸,阿努冷冷注視著那年輕法老王依舊不動聲色的眼:“幾天不見,那女人的嗜好你倒學會了不少。”
挑眉:“至少它對你的確比較有效。”
“你給我閉嘴!!”突然縱身而起猛撲向奧拉西斯的身體,毫無防備間把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一手卡著他的脖子,一拳揮在了他的臉上:“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裡不如你這個無能的人類!她寧可選擇死都不願意選擇我!!”
又一拳下去,卻沒有再次命中,因著奧拉西斯微一側頭,一把擰住它揮來的拳,借著那股子力,反將它從自己身上推了出去:“所以你一怒要滅了一個國家?那麽她就此會選擇你了?”
不語,阿努抹了抹嘴角,從地上慢慢爬起。
“為什麽要打開城門,難道他們不是曾經和你呼吸過同一種空氣的生命……”話鋒陡然一轉,目光驟地轉厲,聲音卻變得很輕。
“我只是忠實於你母親同我定下的血契。”
“呵呵,我從不知道原來一條命可以用來踐踏無數條。”
抬眼,微微一笑:“沒有俄塞利斯打開三界之門,就不會有這筆交易,沒有這筆交易,就不會存在這場瘟疫……而這到底是因為什麽促成的,既然你找我回來,我想你是早就想明白了。”
“叮!”一聲脆響,青光閃過,一柄脫鞘長劍顫巍巍釘立在阿努身畔。
“殺了我。”耳邊緊跟著響起奧拉西斯的話音,淡淡的,一字一句:“把一切糾回正軌。”
“我不會殺你。”目光輕輕掃向劍刃,劍身在它專注的視線下片刻間碎裂瓦解,隻留劍柄是完整的,失去依托跌落到地上,滴溜溜徑自打轉。
“你想說什麽?”
“還不明白嗎,奧拉西斯?一切都不是原來的軌跡所能控制的了,你不是原來的你,我不是原來的我,有因就有果,一個極端會由另一個極端來克制,比如你的母親,比如這場瘟疫,看似毫無關系,其實千絲萬縷,這就是規律。”
“一切因我違背規律繼續存活而起,那麽我在應該的時間裡死,為什麽不能把一切糾正回去?”
“我曾經也是這麽以為的,”隨手拾起轉到腳邊靜止的劍柄,往地上一坐,捏在手中細細把玩,“可是我錯了,你錯了,俄塞利斯錯了,我們都錯了,因為琳。”
目光一凝:“什麽意思?”
“知道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我的靈魂利用俄塞利斯造出的場面指引她而來的。”
“你為什麽要引她來?”
“因為……我愛她,我嘗試著改變自己的命運。”
“你為什麽會愛上她?”
“因為她突然闖入我的世界,讓我……”
“她為什麽會突然闖入你的世界?”
“……”沉默,低頭,奧拉西斯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已經徹底平靜,平靜得和剛進門時完全不同的死神。半晌,閉了閉眼睛:“我不知道……”
“那就是原因。”松手,劍柄從掌心滑落,掉到地上的瞬間,突然四分五裂:“一直都以為她是因你們而來,可事實並非如此,在我感覺到充斥在雅塔麗婭身上那股力量的時候,琳身上殘存著那種力量。”
“雅塔麗婭……那個至今沒有人見到過的,亞述王辛伽的妻子?”
“對。我想俄塞利斯早就留意到了,琳身體有著符合某些力量的契機,這力量能夠讓她在時間裡做一次很長的旅行,而不至於死,這機會小得可憐。我們稱這樣的人為破命之人。必要的時候,即使神也會假借這樣的人之手,去做一些神和人無法直接去做的事。”笑了笑,那笑容卻在融入眼神的一刹凝成徹骨的冰涼:“我不知道雅塔麗婭把琳召回這個年代是為了什麽,顯然和阿舒爾的出現不會沒有關系,只是不管基於什麽原因,她現在的目的變了,因為琳感染上了瘟疫。”頓了頓,它抬起頭:“她本該不會被傳染,你我都明白,這瘟疫只是場詛咒,對本國外的人根本無效。奧拉西斯,她現在面對的軌跡是死。你死,俄塞利斯死,都無法改變,就同你的城,你的國家,你的人民一樣!”
“即使我把她送回屬於她的世界?”安靜地接話。暗藍色眸子深邃似水,在阿努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後,依舊看不出一絲波瀾。只是話音有些乾澀,一如他嘴唇的蒼白。
阿努不語。默默看了他半晌,轉開視線,笑笑:“沒有誰能把她送回她的世界,除了直接把她召喚到這個地方的人。
“一點辦法都沒有……”低語,不知道是在問它,還是問自己。
“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是掌管生與死的神。”
“……奧拉西斯,還想延續你哥哥的錯誤嗎。”
“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看清自己的虛偽。”
嘴張了張。想說些什麽,望著對方深得讓人無法更近一步去探究的眸子,阿努低下頭自嘲地一笑:“以為我不想救她嗎?看看我,奧拉西斯,看看我現在的樣子。”站起身張開雙臂,輕輕轉了一圈:“我是否還稱得上是個神。”
“你可以用我的身體。”
“沒用了。”擺擺手,自顧著走到桌旁坐下,它半個身體俯在桌面上。桌面很冷,映得它身體很燙:“或許你都沒有想到當初你治我的方法會那麽有效,有效到現在我連這樣的法術都沒有辦法使用了。呵呵,奧拉西斯,信不信,我現在所有的力量可能還不如你的哥哥俄塞利斯。”
“對不起……”
“這句話你該對她說。”
“這句話我永遠不會再對她說。”
“為什麽……”
“只有在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才需要說'對不起',而我不會讓她絕望。”
沉默。
透過枕著自己頭顱的手臂,阿努仔細看了看他,這是第一次那樣認真端詳這年輕的王者臉龐上那些除了俊美以外的其它某些東西……那些讓自己有點陌生的東西。
“你不會讓她絕望?”
“是的。”
“可你做不到。”
“我總是做過後才判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眼睛微微眯起:“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 ”隨手拖過一張椅子,在離它不太遠的地方坐下,“既然可以通過俄塞利斯製造的場把琳第二次帶到這裡,那麽一定有辦法通過某些東西為介質,把她再送回去。”
“比如?”
“比如我的墳墓。”
目光閃了閃:“你的意思……”
“我的陪葬品可以成為把她帶來這裡的介質之一,為什麽就不能成為把她送回去的介質?”
“但你的墳是空的,就目前而言。”
“會成為實穴的,阿努比斯。”
再次沉默。
窗外隱隱傳來風吹著棕櫚葉悉瑣的聲響,伴著宮女們偶然低低的呢噥,一種寧靜得幾乎不太真實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