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蘅的幅度過大,點滴的管子裡都有了回血了。嶽濤幫著護士把掉落的東西拾起,寒楓則忙著撫慰俞蘅,讓她平靜下來。
護士過來看了看俞蘅的情況,把點滴固定好,又轉身去找醫生。不一會,醫生就來了,他仔細地替俞蘅檢查了一番,隨即叫寒楓跟他去。
俞蘅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氣,卻依然眉眼不順地看我和嶽濤。病房裡面的氣氛尷尬極了,我剛才就看到她的紗布有些脫落,想幫她理一下頭髮,緊一緊紗布。
我手剛碰到她的頭髮,她就用沒打點滴的左手拍開我,“你少碰我!”
嶽濤有些看不過眼,他叫了一聲:“小俞,小穎她是好意!”
俞蘅怪異地看了一眼嶽濤,冷笑著:“好意?嶽先生,你可不知道我姐姐的好意有多可怕啊!她好意去勸寒楓對我好一點,卻把他勸成了她的男朋友!哈哈,而且是你說的,他還在她家過夜!這樣的好意,你要嗎?”
“不是這樣的,俞蘅你聽我說,那個是個誤會!”我急切地要解釋那天寒楓因為在外地拉肚子而跑到我家的事情,可是俞蘅根本不要聽,“什麽誤會,就算那天沒有發生什麽,你們也已經成了一對了,不是嗎?”
看到我和嶽濤都說不出話來,她又哈哈笑了起來:“你們別怪我吧,我知道我這樣是很惡,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變得這麽惡。你們多原諒我吧,你們要知道我昨天跑出去的時候,是抱了想死的心的,就別再怪我今天這個樣子了好嗎?”
死?這個字眼把我嚇住了。
“怕了?”俞蘅冷冷地問我:“你想啊,在這個城市裡,我最信任最愛的人是寒楓,最敬重的人是你,我是把你當親姐姐一樣對待的啊。可是,你們竟然一起欺騙我背叛我!寒楓不愛我,為什麽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你既然喜歡他,為什麽死也不承認?還跟我說什麽青春期的戀慕,全是鬼話!你們把我的世界都顛覆了,我怎麽活下去?”
她的語聲哽咽了,淚水奔流,我內疚地看著她飛快蠕動的嘴唇,覺得腦子裡一陣陣轟鳴。我真是後怕極了,如果俞蘅出去的時候,撞到了車,如果她想不開跑到高樓頂層……
“好在我走啊走的,忽然就想起我媽媽了,爸爸早就去世了,媽媽就指望著我了。我要是死了,媽媽該怎麽辦啊?”她的聲音分外淒楚,“我命不該絕啊,我這個時候想起她了。於是我想,如果為了兩個這樣對待我的人去死,是不是太不值得了?我知道,我不能死,那樣的話,媽媽也活不下去了。”
她說著,忽然聲音大了起來,怒火噴射的眼睛直盯著我:“可是葉至穎你知道嗎?我心裡的難過有多厲害,我的心就像被人揉碎了一樣啊!我太傷心太難過了,我想不如我讓自己喝醉吧,我就去了酒吧,在那裡一瓶又一瓶地喝,一直喝到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了為止。如果救我的人來遲了,我就完了,我被你們這兩個人害死了!”
聽著她對我的控訴,我沒有反駁的余地。我只聽到她在問:“你們戀愛,為什麽不光明正大的,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我問了你,還得不到一句真話?”
“我們,以為我們不可能……後來是因為怕傷害你。”我的聲音乾澀著,理不直,氣不壯的。
她看看嶽濤,嘲諷地笑著:“你看看,她就是有辦法把一切都修飾得很美麗。明明是暗度陳倉,卻有辦法說成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好的人,你看看,我現在好嗎?”
正好點滴快完了,嶽濤不著痕跡地把我帶出病房,對俞蘅說:“你先別想那麽多,事情總有個解決的辦法。我們去叫護士給你換點滴瓶,你好好躺著。”
出來病房後,他對我說:“我看出來了,你不適合在她面前,寒楓在的時候還可以,你一來她就特別受刺激。我們去找醫生,看看他怎麽說。”
嶽濤在護士站叫了人去換點滴,又詢問了醫生辦公室的所在。我們去的時候,正好聽到醫生在關照寒楓,說俞蘅的傷都是皮外傷,頭部有輕微的腦震蕩,如果二十四小時後沒有嘔吐等反常現象,也就沒有大礙了。主要的是她心理的創傷,有點歇斯底裡的,暫時還需要鎮靜劑的幫助才能真正安靜下來。
我聽到寒楓在保證一定會照顧好俞蘅,不讓她再受到刺激。看來嶽濤說得對,這樣的情形下,我這個大刺激確實不適宜出現在這裡了。
“可是寒楓,”我說,“你也該休息了,你日夜陪著她,自己也吃不消啊。”
寒楓的臉色很難看,忽然火氣很大地說了一句:“那又怎麽辦,我自己闖的禍,當然要靠自己來彌補!我又不希望告訴她媽媽,難道還要驚動人家老人嗎?”
說著他又看嶽濤,“你反正馬上要接手公司了對吧,我一去就聽說了很多消息。好吧,我先跟你辭職一樣的,這樣可以安心照顧好俞蘅。”
我雖然一直在作和寒楓分開的打算,可看寒楓這樣的態度,還是覺得心如刀割。寒楓注意到了我的神色,用手抹了一把臉,“對不起了至穎,我態度不好。可是,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我照顧她,慢慢開導她,或者她會恢復得好些。畢竟她是喜歡我的。”最後這句話,簡直是從他喉嚨裡擠出來的,是啊,再不願面對,這也是事實,俞蘅要的就是他的愛情。如果他能把感情放在俞蘅身上,那麽她會很快快樂起來的吧。
嶽濤看看我們,也只能是搖頭苦笑:“我還沒接手呢,一個個就要辭職?現在說這個太早,你照顧俞蘅,就先請事假吧。雖然我還不是老板,可和你們老板說一下應該是沒事的。小穎,我知道,你也不想做下去了,對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我還能怎麽做呢?”
大家都一下子沉默了。病房裡忽然傳出歇斯底裡地哭聲,是俞蘅。醫生帶著鎮靜藥物和護士衝進病房,寒楓沒來得及說什麽也跟著過去了。我待要隨後跟去,卻被嶽濤擁住我半邊肩膀,他跟我搖搖頭,做了個別去的手勢。
我自己也知道我在這裡非但不能幫忙還只能惹禍,鬱鬱地由著嶽濤半拖半拉地把我帶出醫院。上了車,他也不問我去處,只顧著自己開車。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的,也根本沒注意他的車漸漸開出了城市,往郊野開去。
還是莊羽的電話驚醒了沉思的我,她也是不放心,來問我俞蘅的情況。我把俞蘅的事情說了,她在那裡沉吟著:“按說最麻煩的就是著這心理方面的疙瘩,她那點傷倒沒什麽大礙,麻煩的是過不了感情那一關。也可憐見的,一個獨自出來闖蕩的外地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怕她有點承受不住。”
見我沉默著,她似乎注意到這些話給我的分量,忙說:“至穎,你別誤會,我不是怪你。”
我艱澀地說:“怎麽是誤會呢,本來就是我們的錯,連我自己都一直在怪自己。如果換了是我,我也受不了。”
她扯開話題,“那你現在在哪呢?”
“等等啊, 我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我問旁邊的嶽濤:“你這是要開到哪裡去?”
“月湖,那裡視野開闊,讓你放松一下,吐掉一點鬱氣。”
莊羽肯定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她仿佛還了然地哦了一聲,隨即和我說:“散散心也好,既然有嶽濤陪著我就不擔心你了,我掛啦!”
月湖,郊縣新開發的旅遊景點,據說周末的時候人氣很旺。現代都市的人厭倦了平日工作的繁忙和擁擠的環境,汙濁的空氣,周末去野外釣魚,種菜,吃農家風味形成了一種時尚。
而月湖是一個比較綜合的場所,這裡有湖水輕舟的大自然風光,有新鮮的農家菜,也有比較國際化的高爾夫球場和射擊場,難為他們把這些不同的元素有機地結合了起來。
我更訝然於嶽濤的敏銳嗅覺,他居然連這個地方都熟悉?看出了我的疑問,他邊把車倒入一個空位,邊回答我:“其實我來本市很久了,因為打算在這裡發展,我也做了很多功課的。認識了一些生意場上的朋友,他們帶我來過幾次,我覺得這裡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