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有著明顯的慮報之數,這只是錢成為了讓自己的失敗找的一個理由。
張耙子跳下馬,從地上揪起報信人的衣領,噴著口水聲嘶力竭的大吼著,“數千土匪?是從天上來的嗎?錢成,錢成在哪,我要拔了他的皮,來人,將他拉下去砍了”
兩名親隨一齊湧過來,扯住那名報信人的胳膊,還不他開口求饒,就已經當場斬殺於軍前,頭顱滾落在張耙子腳下。
張耙子抬腳踏開那死不瞑目的腦袋,大喝一聲,“全軍回營,一定要奪回來”
張耙子之所以如此在意大營的得失,除了名譽之外,更重要的是之前從安慶到宿松,他千方百計一路上巧取豪奪來的錢財可全在軍營裡堆著呢,不光如此,還有朝廷劃撥的近十萬兩的軍費也在其中,這要是全丟了,別說是沒法向皇上交待,只怕是這些部眾都可能會嘩變了。
張耙子再也顧不上那些個逃進深山的土匪,大軍呼啦啦地朝軍營而去,連地上那些死傷的傷兵都沒人理會,任由他們在草地裡無助的哀號,死亡。
營軍的退去卻沒有讓死裡得生的土匪有什麽歡快的感覺,因為在剛才那一番騎兵的衝擊下,眾匪都被衝得七零八落,跑得漫山都是,等他們實在是跑不動了,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大家跑散了,周圍只有樹影綽綽和鳥的叫鳴聲。這些跑散的人,不敢大聲的呼喚同伴,更不敢回老巢。隻得在山中漫無目的晃蕩著,拚殺奔跑了大半天,這些人實在是又累又餓,便從大山的四面八方往山下走,路上遇到失散的同伴便結伴同行,有些人數多一點的土匪為了能填滿肚子,便打起了山外村落的主意。一番哄搶,直把個大山周邊的村子弄得是雞飛狗跳。
那些人數少一點的土匪便對過往的商販和行人下手。也不傷人,隻搶些吃食,成為真正的一支無組織無紀律的土匪強盜。
凌丹帶著幾名土匪也和大家跑散了,待她發現身後沒有追兵的時候。已經身在茫茫大山深處了,隱藏一時之後,她和大家一商量,決定按原路返回,去把失散的兄弟們都找回來,換個山頭重新立足,但當她回到那片屍橫遍野的山腳時,才發現眾兄弟們已經不知去向了,連官兵也跑得無影無蹤。凌丹便又帶著跟在身邊的十來個人,挖了兩個大坑,將戰死的兄弟和官兵的屍體都給掩埋了。等這一切都處理完了,也不見有兄弟尋找回來,她這時也無計可施,隻得又回到抱犢領,抱犢領上空無一人,惆悵失落的凌丹長歎一聲。下了山,消失在連綿百裡的大山之中。
彭乾羽此時正帶著寧王騎著快馬朝抱犢領趕去。行至半路就見有寧王的家將迎而趕了過來,雙方喝停住馬勢。
家將朝寧王抱拳道,“報,寧王,抱犢嶺下的營軍已經回營了,現在的抱犢嶺下只有數百名屍體”
彭乾羽一著急,叫著,“那綠衫俠呢?”
家將搖搖頭,“在下不認識什麽綠衫俠,不過在屍體之中並未發現有女人,如果不是被營軍生擒便是逃脫了”
彭乾羽這才松了口氣,人沒死就行,活著總是有希望的,他懊悔惋惜著對寧王道,“寧王,不用去了,已經太遲了”
寧王倒對土匪的死活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只是想阻止張耙子此戰的成功,只要此戰張耙子無功而返,那就一參一個準,現在卻沒想到戰事這麽快就結束了,他不免也有一絲惋惜。
正在這時,又有一名家將跑了過來,“報,寧王,營軍大營被土匪攻破,守將錢成隻帶了幾十人突出重圍”
聽到這寧王眼前一亮,“這怎麽可能?一群土匪也有這種能力”
來人又道,“此事千真萬確,如今攻破大營的土匪已經退去,走時還放了一把火,將大營點著了,寧王您看”他回頭指著遠方那直上雲霄的黑煙道。
寧王見了那衝天的黑煙,心中一陣高興,暗道:張耙子,不管你殺胡管家是為了自保還是另有原因,這句你是死定了。
在寧王的理解裡,張耙子殺胡管家很可能和歷年押送京城的賄銀有關,賄銀的事已經有很多人都知情了,為了自保,張耙子便殺了在這事上唯一和他交接過的胡管家,這樣一來便死無對證了。
彭乾羽見到那黑煙,那民是陣暗喜,他知道這是趙班頭說動了李忠後帶來的結果,李忠正不愧是名有勇有謀的將軍,這麽看來,張耙子退軍並不是因為功成身退,而是回去救營去了,凌丹應該又逃進了山裡。
寧王道,“彭知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彭乾羽想了想,現在回縣衙還不行,張耙子眼見大營被燒,一定要拚命報復,隻怪李忠做的太絕了,徹底把張耙子給激怒了,如果他想報復,他會在哪裡下手?那肯定是殺得宿松死者如山,彭乾羽可是聽說過張耙子前幾年剿匪無功時,硬是將幾個村子的老百姓當成亂匪給殺了精光,難保這次他就乾不出來,眼下最重要的那是要穩住張耙子。
於是彭乾羽道,“寧王,張耙子此番丟了面子,您不去安慰一下他?”
寧王聞言哈哈一笑,他立即便明白過來,是應該去安撫一下,可別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來,宿松亂了對寧王可是大大的不妙,但是,寧王還從彭乾羽的臉上發現了不尋常一絲神情,按說官兵在他的治下被土匪亂兵給劫了大營,除了張耙子要被責罰之外,他這個知縣也有推脫不開的責任,可是現在的彭乾羽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一絲的不安和驚訝。
“好。我這就去他的大營走一遭,不過,彭知縣。本王怎麽發現你好像知道這事一樣,一點也不驚訝”寧王有些懷疑的道。
彭乾羽笑道,“張耙子作惡多端,被人在背後下手,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早晚的事。我高興還不及呢”
寧王陰笑道,“這可不是個知縣能說的話吧。朝廷大軍可是被你治下的亂匪給劫的營,你就不怕受連累”
彭乾羽一夾馬肚,走到寧王身邊嘿嘿笑道,“寧王。我想您更希望看到張耙子死無葬身之地吧,要不然薑家莊被滅莊的事誰來背,他營軍暗地裡向京城運銀子的事又由誰來認帳,您能見到張耙子得勢嗎?我這一小小的知縣何必去操這份心”
寧王聽到這臉一沉,他沒想到彭乾羽竟然能看透這些事,如今窗戶紙已經捅破了,也就沒必要隱瞞什麽了,他不懷好意地道,“你既然能看到這些。就不怕我連你也一並除掉嗎?人太聰明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彭乾羽一點也不害怕,“怕,我為什麽要怕。我知道這些事又能怎麽樣,人微言輕,就算這些大事從我嘴裡說出來,只怕朝廷裡沒人會相信,更何況我可從沒想過與寧王您為敵,如果寧王看得起。小知縣願與您同舟共濟”
寧王又是一驚,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彭乾羽竟然能這樣絲毫不掩飾地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很明顯彭乾羽的這些話是他真實的想法,至少那句從沒想過與自己為敵這是真的,放眼整個大明,有誰敢與自己為敵。
寧王哈哈一笑,“好,快人快語,本王對你很感興趣,這事了了之後,本王一定與你把酒言歡,敘敘這忘年之交,呀,哈哈”
彭乾羽在馬背上低頭一拱手,“那就請寧王早些將張耙子在宿松城作禍之事呈明皇上”
寧王道,“你想讓他落個什麽下場?”
彭乾羽道,“這種人沒必要再在世上活著了,應該為胡管家陪葬”
寧王哈哈一笑,“沒看出來呀,彭知縣還有這種殺心,不過你想的太簡單了,他可是一府守將,要他的命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彭乾羽有些不甘心,“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為了還宿松一個徹底的平靜,寧王還是早些動作為好”
寧王一甩馬鞭,朝張耙子大營跑去,與此同時在馬上喊著,“三五裡之內,聖旨必到,你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吧”
彭乾羽看著寧王遠去的背影心頭湧上一陣不安,寧王為何要這麽幫他,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決不可能單單是懷疑張耙子會泄露賄銀的事,這裡面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想法嗎?
彭乾羽想不出,搖搖頭,調轉馬頭,朝縣城的方向跑去。
張耙子站在大火衝天的軍營前,半天都沒有動,錢成趴在一旁不停在磕著頭,嘴裡嘟囔著,“末將失職,請將軍饒命......”
這時十多個營軍從大火中衝了出來,胡子頭髮都被火燎得精光。
“怎麽樣,錢糧還在嗎?”張耙子問著這些衝出來的人。
“回將軍,四下都找過了,沒找著,想必已經全部落入‘土匪’之手了”
“啊!”張耙子大叫著。
四下的部眾聞言一陣交頭結耳,這下好了,拚了半天命,別說是賞銀了,就連軍餉也沒指望了。
“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留你何用”張耙子一腳踢翻了錢成,大罵起來,抽出一旁親兵的戰刀就要砍。
倒在地上的錢成連連求饒反駁,“將軍,土匪人數眾多,末將手裡只有百十名老弱之士,顧此失彼,還請將軍給末將個機會,末將一定將錢糧追回,殺了這群膽敢劫我大營的土匪”
張耙子上前一腳踏在他的胸口上,咬牙切齒地道,“放屁,土匪劫營?你讓本將軍怎麽給朝廷寫軍報,我堂堂的營軍讓一群土地匪給劫了營,皇上會信嗎?”
還不等錢成再次開口,張耙子的刀已經扎進了他的胸膛,錢成抽搐一陣,絕命當場。
殺了錢成之後,張耙子翻身上馬,一舉手裡帶血的刀,在全軍面前大喊著,“找,都給本將軍去找,就算是要把宿松給翻過來,也要把這些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