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暑氣正盛,連空氣都好像在沸騰,隨動活動幾下便是一身的大汗,悶熱難當,在城外三十裡處的營軍大營裡,一片安靜,幾乎看不到有人在巡邏,那如同蒸籠一般的帳蓬裡更是沒人願意多呆,整個軍營,除了幾個在營門前放哨的哨兵外,大部分的軍士都三五成群的坐在後營松林下的草地上納涼打盹,這裡涼風徐徐,將百來名營軍催得是昏昏欲睡,絲毫沒有人覺察到義軍正在悄悄地摸了過來。
正門外的佯攻率先打響,趙班頭蒙著臉,站在齊腰身的雜草叢中,對著眾人一揮手,頓時號角鼓聲大作,驚得草地裡潛藏的野物四散逃竄,眾人都大喊大叫著,擠成一堆地朝軍營大門強攻了過去,驚得在營門口的哨兵面如土色,慌忙關上營門,邊往後跑邊喊著,“有人劫營了,土匪劫營了”
義軍中也有新練的拉弦之士,緊隨在後的二十多名弓箭手一齊對準營門拉弓放箭,不過這一批批箭頭卻沒有一支能釘在對方身上,在這種年代想要教出一個合格的弓箭手,那可比今天培養一個殂擊手那難度可大多了,很多人連弓都沒拉滿,就將箭射出去了,要不是趙班頭讓大家放慢腳步,八成這些弓箭手能將箭射到自己人身上。
到底是經歷過戰火磨礪的官軍,稍稍慌亂一陣後,便馬上鎮定了下來,十來個擔任守衛的營軍長弓手敏捷地爬到圍欄上。挽弓搭箭,營前無遮無欄,視線極佳。萬裡無雲,也不見一絲風,營軍的利箭穩穩當當地鑽入擠成一堆的義軍之中,將衝在最前面的幾名義軍射翻在地,雖然他們沒有百步楊的準頭,但比起新兵蛋子一般的義軍弓箭手那可不是強一星半點,幾番輪射之後。已經有十來名義軍倒在了衝鋒的路上,慘叫聲連連。
在這之前。義軍之中沒有人真正見識過密集的箭雨會有多大的殺傷力,充滿著對打仗一時興奮義軍,包括帶隊的趙班頭在見到這鬼哭狼嚎的一幕後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躺在身上不住哀號的兄弟。不知所措。
這時前營的騷亂很快就傳到了後營,在營中留守的錢成錢千戶也一邊披掛著戰鬥甲從熱身騰騰的帳蓬的鑽了出來,大喊著,“何處來的敵人?”
有人跑到他跟前一指前面營寨,“報,錢千戶,約有百十名土匪正在攻打前寨”
一名營軍將一把厚背大砍刀遞到錢千戶手裡,錢成接過刀,“別慌。一群草寇也想蚍蜉撼樹,可恨,傳令下去。沒有本千戶的軍令,任何人不得出戰,隻以弓弩射殺便可”
軍士得令而去,錢千戶大步朝前寨而去,腳步穩健,表情沉著。沒有絲毫的慌亂之態,一看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輩。根本就沒把這群只會打家劫舍的‘土匪’放在眼裡。
隨著趙班頭身邊又有幾名義軍中箭倒地,他漸漸從呆若木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看了看周圍,沒想到義軍還沒衝到營門口便已經倒下一片了,很多人都驚慌失措地往後移動著腳步,有的人連刀都拿不住,趙班頭見此情形再這麽下去就算衝到了營門口,也沒幾個人,這還只是佯攻,不值得多添死傷,便喊著,“退,退,退”
隨著趙班頭的進攻和退卻,在後營林蔭下休息的營軍大部分都朝前營這邊集中,義軍頭領見時機以到,也帶著人在林間擊鼓呐喊,胡亂的往軍營中射箭。
錢成正在前營督戰,忽聽後營也響起了鼓角之聲,驚道著,“不好,聲東擊西,快,分兵相抗,黃百戶,你帶一隊人去守衛後營,一定要守住”
剛剛從後營趕到前營的營軍又調轉回頭,回援後營,錢千戶又將前寨的一半弓箭手急調過去,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人手的不足,但大軍基本都被張參將調走了,全軍營一共就百十多人,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遠遠地趴在前營外的空地上的趙班頭漸漸的冷靜下來,安慰著差不多被嚇破了膽的義軍,回想著李忠先前的安排,光是一次進攻肯定不足以引起對方的重視,此時他見營軍箭勢稍弱,便又從地上爬了起來,這回他學聰明了,戰爭的老師永遠都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他將義軍全部分散開來,幾十名義軍隊伍幾乎拉成和前營欄柵一般寬的戰線,繞著之字形的路線在往營門衝著。
營軍後營由於回防不力,已經有十多名義軍攀爬前進了大營,剛一進去便正好同聞聲趕來的營軍遭遇,雙方混戰在一起。
隨著前後營寨戰事一起,悄悄埋伏在側面的李忠看到那老部下錢成差不多將所有能拿刀的人全派了上去,側面只有幾名哨兵在慌張的四下張望著,此時正是唯一能攻破大營的機會,若是再遲緩,只怕是兩支疑兵都要死光了,到那時就全功盡棄了。
李忠伏在草叢中,對著事先安排好的義軍一揮手,只見從草叢中快速竄出十多個手拿長繩的義軍,跑到營柵欄外,將手裡的長繩甩到了木柵欄之上,繩子的另一頭都有一個死扣,用力一拉便緊牢牢地系在了尖尖的木柵之上,李忠見狀,沉聲道,“上”
又有幾十名義軍一同湧了過去,每條繩子上都有十多雙手在一齊用力。
“拉!”李忠大喝著。
隨著眾人一齊用力,只聽一陣陣木頭折斷之聲響起,那兩人多高的木柵欄竟被生生的折斷在地面上。
木柵欄一倒,守衛在此的五名營軍一齊將長槍擲出,三名義軍應勢而倒。
“左寨告急!五名營軍扔完長槍便向前營跑去,邊跑邊大聲地喊著。
李忠從草叢中跳起,挽弓搭箭,箭頭隨著其中一名營軍在移動著,隨著一聲弦響,那人應聲而倒。
李忠扔下弓箭,抽出腰間的戰刀,大喝一聲,“殺,隻取後營”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李忠一馬當先,殺氣騰騰地衝進了軍營,受到感召的義軍也不肯落於人後,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跟著他衝了進去。
營軍守將錢成這一百來人前後拒敵,側面又失守,他哪裡還有兵可用,親自帶了十來個親兵朝喊殺聲最激烈的後營跑去。
後營的營軍這時候已經被李忠和義軍頭領帶著人兩處夾擊,驚慌失措中已經倒下一大半了,剩下的人也無鬥志,轉身朝前營逃命而去。
李忠這出奇不意的一擊出奇的管用,完全打亂了營軍捉襟見肘的兵力布署,錢成還沒趕到後營支援戰鬥,就看到守衛後營的士兵狼狽的往前營跑,在他們身後緊跟而來的是數百‘土匪’,這讓錢成再也無法有序的指揮了,隨手砍翻幾名衝在最前頭的‘土匪’之後,也調頭朝前營跑去。
趙班頭這邊剛剛衝到營門口,就見營門突然大開,從裡面殺出一隊官兵,趙班頭措手不及,落荒四散而逃。
這時錢成見大勢已去,只能棄營而走,待尋著張將軍的大軍再想辦法奪回,這一戰他隻帶走了不到四十名士兵。
等錢成帶領著殘軍遠遠的跑開之後,趙班頭才帶著人回到營門前,這時李忠也從營中跑了出來。
李忠問,“人呢?”
“往那邊跑了”趙班頭一指營軍逃走的方向。
“恩!就讓他們報信去吧”李忠點點頭,“快,趙班頭,你帶人將受傷和陣亡的兄弟都帶上,我去搜張耙子的家底,要敢在他大軍回來之前離開這”
趙班頭心有余悸地看著遍地的死屍,吞著口水道,“是,將軍你真是用兵如神,周頭領也是英勇,相比之下趙某無地自容”
李忠拉下臉上的蒙面,一拍趙班頭的後肩,笑道,“我頭一次上戰場嚇得連路都不會走了,打完仗才發現尿了一褲襠,你今天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難得了,活著就好,周頭領就沒你那麽幸運了”
趙班頭忙道,“他,他怎麽了?”
“陣亡了......”
就在大營被攻破的同時,張耙子的騎兵已經甩開四蹄,朝凌丹等人衝擊而去。
震顫著大地的馬蹄聲也在眾匪心中僅存的一絲鬥志蕩然無存,人人驚恐萬狀地看著那排山倒海一般的騎兵,那氣勢足已吞沒一切敢於阻攔的力量,馬背上的那高舉著的戰刀似乎已經砍到了眾人的脖子上,還不等凌丹發出號令,很多人就轉身向山上跑去,一時你推我擠。
凌丹將手裡的長槍用力的扔向馬群,扭頭喊著,“快撤”
縱是大山就在不遠外,但兩條腿那終是跑不過飛奔的戰馬,還不等眾匪全部逃進山裡,騎兵已經尾隨而至,落在後的十多名土匪轉眼就被戰馬撞翻在地,生生被踩踏得血肉模糊。
林間樹木繁密,到處都是突起的大石頭,戰馬一進來便失去了優勢,訓練有素的騎兵只在林外便停了下來,打馬回身,在林外又重新集結,準備給有可能衝出來的土匪再一次衝擊。
此時的眾匪慌不擇路,一百多人,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凌丹身邊也隻跟了幾名最忠心的人。
張耙子見些情景,臉上這才展開一絲微笑,眾匪已經衝散,正是一一斬殺的最好時機,他正要揮手讓全軍出擊,卻見大營方向一匹快馬正掀起陣陣塵土,飛奔過來。
馬上跳下名一身血汙的營軍,抱拳跪在張耙子馬前,“報,將軍,大營被數千土匪圍攻,錢千戶抵擋不住,隻帶了三十七人逃了出來”
張耙子聞言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