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中易冒頭之前,大周國的禁軍系統,一直分為兩大塊,以張永德為首的殿前司系統,以及李重進為首的侍衛司系統。
柴榮在殿前司安插了都虞候王審琦、副都指揮使石守信以及副都虞候慕榮延釗,目的是牽製住張永德。
而在侍衛親軍司,柴榮則利用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趙匡胤,以及步軍都指揮使袁彥等人,監視住李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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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柴榮又在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之外,另立了破虜新軍,並且由兩個外戚掌權,作為保衛皇家的最基本武力。
可想而知,整個大周軍方的勢力要一分為三,互相震懾與牽製。
北宋的皇帝們所擅長的異論相攪,其實,拾的是柴榮的牙惠罷了。說穿了一點不出奇,也就是文官做坐大,軍權分立,避免任何一方勢力獨大。
聽李中易這麽一說,趙普仔細的想了一會,不由暗暗歎息,還是李中易看得遠,以柴榮的脾氣,絕對無法容忍任何一方的軍權,蓋過皇權。
“先生所言甚是。”趙普嘴上服了,心裡卻不怎麽服氣,下次有機會再辯。
“元朗,我如今身處嫌疑之地,今日之後,恐怕再難登門討酒喝了。”李中易一聲歎息,說出了大家都心中有數的事實。
以破虜新軍的重要性,柴榮一定會死死的盯著李中易和符昭信的一舉一動,李中易和大軍頭趙匡胤的關系如果過密。很難逃過君王的猜疑。
這也是,趙家為何要請李中易在上任之前,過府小聚的根本性原因。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需要點破,就已心知肚明。
“先生,我倒是盼著你早點成婚啊。”趙匡胤此話說得很妙,李中易聽出弦外之音後,不由暗暗感歎不已,隻Zhīdào仁義,卻不會耍陰謀的趙匡胤。有資格篡位當上宋太祖麽?
按照趙匡胤的暗示,李中易這個破虜軍都監的身份敏感,李家的正室少夫人。卻可以沒有顧忌的來看望杜老夫人。
李中易苦笑一聲,說:“元朗你是Zhīdào的,小弟若要大婚,至少還須十年。”
雖然李中易定下了小周後做老婆。可是。他如今已經離了蜀國,成為了南唐之敵,大周的臣子,天ZhīdàoWèilái是個什麽光景?
趙普不露聲色的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家有嫡長子,舉家和睦。”
趙則平,你這是個啥意思?李中易隨意的瞥了眼趙普,卻故意裝起了糊塗。一聲不吭。
“咳,咳……”趙匡胤連聲咳嗽。打斷了的趙普的胡言亂語。
不管趙家是個啥想法,李中易都絕對不Kěnéng,放棄掉小周後那個絕代的尤物。
周嘉敏,你是老子的老婆,誰敢搶你,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喝罷晚宴,又喝了會子茶,聊了好一會兒的閑篇,臨別之際,李中易拉著趙匡胤的手,笑道:“咱們永遠是兄弟。”
扔下這句話,李中易登車揚長而去,再不回頭。
“明公,這個李某太過滑溜,在下很難看透他的心思。”趙普收回盯在遠去馬車上的目光,扭頭向趙匡胤表明他的看法。
趙匡胤摸著短須,說:“有啥看不透的?我倒是一下子看透了他,只要真心待他,不把他逼急了,萬事都好商量。”
“二郎說的沒錯,這李無咎其實天性散漫,並無多大的野心,卻又有蓋世鴻才,千萬不能逼急了他。”
這時,杜夫人的聲音,突然回蕩在眾人的身後。
翌日的四更天,已是五品大員,又跨入常參官行列的李中易,領著元隨去上朝。
八名元隨,全都騎著高頭隆背的河曲馬,他們身背強弓,腰挎鋼刀和箭囊,護衛在李中易的馬車左右。
李中易升任破虜軍都監之後,仔細思考過他的處境。李家有錢,整個大周朝幾乎無人不知,他如果太過低調,反而會被人含沙射影的指責,藏有操莽之志。
所以,純粹的屌絲作派,李中易沒有予以考慮。可是,如果把家當搞得太過奢華,也會惹來非議。
在普遍缺馬的大周國,李中易的元隨們都騎上了高大的河曲馬,顯擺的意思,也就很明顯了。
定難軍李家,也就是黨項人拓拔家,每年都會進貢一批上Hǎode河曲馬。可是,這些適合短途衝鋒的河曲好馬,一到大周境內,就被頂級權貴們哄搶一空,剩下的種馬也被送去了負責馬政的飛龍左右二院,民間根本難得一見。
即使市面上有少量的河曲駿馬存在,價格也貴得讓你肝顫,看得起卻買不起。
昨日,李中易的元隨一共買了十八匹河曲駿馬,平均每匹的價格高達三千貫。
你若是問這些河曲馬怎麽來的,嘿嘿,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歷朝歷代可曾真正禁止過走私,而且還是合法的走私?
李中易的手頭,有買馬的合法契約,還有牙人的簽押,官府小吏的見證,整個手續,已經合法得不能再合法。
光明正大,何怕之有?
車隊行進過程中,走不多遠,就要靠邊,給官位高於李中易的朝廷大員讓道。
李小七不滿的嘟囔道:“咱們應該換一所宅子,至少要離皇宮近一點。”
“咱們馬上要去陳橋驛駐扎了,何必興師動眾,惹人閑話呢?”李小八倒有些見識,及時出言阻止了李小七繼續發牢騷。
李中易聽見兩個貼身隨從的交鋒,不由微微一笑,這就是官場的身份倫理。
做幾品官,乘什麽馬車,有幾個元隨,朝廷都有規製。不得隨意逾越。
那句老話說的是啥來著?
哦,對了,不能違抗。就要選擇加入,此話十分有理!
大周朝的常朝,一般在文德殿內舉行,重臣議事則在垂拱殿。
再一次有資格穿上緋袍的李中易,身份依然很低,只能站在文德殿的殿門附近的第四排。
以前,在後蜀的時候。李中易站在第三排。大周國力強盛,冗官更多,所以。又往後邊挪了一排。
大禮參拜過皇帝之後,首相范質出列,第一件事情,就是當眾宣布組建破虜新軍的一事。
嗯。這大周常朝談的都是正經事。可比只會務虛的後蜀強出太多了!
范質講完之後,王溥緩緩出班,面南背北而立,厲聲喝道:“破虜軍都監李中易何在?”
“臣在。”李中易原本有些走神,突然聽見王溥喚他的名字,趕忙從隊列的後邊走了出來,拜倒在柴榮的禦座階前。
“諸文武大臣,躬迎陛下製文……”王溥見殿內殿外的眾官紛紛低頭垂腰。就從讚禮官手上接過一份詔書,朗聲念道。“顯德四年七月丙辰,大周皇帝製曰: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察……朕自登基以來,殫精竭慮,宵衣旰食……白旌黃鉞,賞罰分明……特授衛州團練使、破虜軍都監李某,旌與節,製至奉節,爾其欽哉。”
“臣李中易……奉製……謝恩。”李中易早已不是當初的古文菜鳥,這種官樣的四六格式的詔書,已經難不倒他。
一名佩刀的殿前奉禮官,將旌旗交到王溥的手上,王溥拖長了聲調,喝道:“從此以往,軍下諸將,都監製之!”
滋,殿內傳來眾人的吸氣聲,軍下諸將,都監製之,這話可不是隨便說出口的啊。
李谷瞥了眼跪在殿中的李中易,他心想,陛下還真的是重視這支破虜新軍呢,給小小的五品都監授旌節罷了,居然搞得如此隆重,異數啊!
李中易面色肅然,躬身接過旌旗,交到了跟在身後的一名軍漢手上。
這時,王溥又從讚禮官的手上,接過一支龍頭節杖,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從此以往,犯軍法之將,都監可持節斬之。”
李中易正欲說話,卻聽柴榮冷冷的說:“李無咎,朕賜下八個字,汝且收好。”
沒等殿中群臣反應過來,柴榮竟然從高高的禦座上站起身子,快步走下台階,將一張沾滿墨跡的白麻紙,遞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雙手接過那張白麻紙,展開來一看,不由一呆,竟是筆透字背,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望著這八個字,輕易不動感情的李中易,也不禁兩眼濕潤,哽噎道:“臣奉詔!”
“朕,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北伐的路上。”柴榮以玉鉞拄地,忽然厲聲怒吼出聲,引得群臣激憤,紛紛振臂高呼,“,誓死北伐……”
城府很深的李中易,竟也激動難抑,朗聲吟道:“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汴州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慘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闋。”
王溥本想出言阻止李中易的逾越行徑,可是,這個李某人吟的詞,實在太過於振奮人心,異常之提氣。
以至於,王溥已經張開的嘴巴,又緩緩的閉上了。
“哈哈,好,好,好,好一個壯志饑慘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柴榮仰長嘯一聲,心緒久久無法平息。
范質卻始終注意著柴榮的情緒,當他發覺柴榮手裡的玉鉞竟然隨著李中易吟詞的節奏,在半空之中肆意揮舞之時,不禁暗暗一歎。
這個李中易實在是太過聰明,居然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機遇,把柴榮的情緒,徹底的調動了起來,真的是人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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