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溟以手撫須,緩緩點頭。
他沉聲道:“盛公主若能做到承諾的一切,老夫自當發兵南下,攻打伊中棠。”
盛醉香聞言,卻是又露出嬌柔神色,微笑如薔薇清露:“醉香年輕,還請前輩多擔待。”
喬北溟道:“那是自然。”
然而,他的目中卻是陡然神光暴漲,銳利如鷹隼。
“老夫既與你暗中結盟,共圖仙台,自當有個見證。”喬北溟聲氣聽著平和,卻暗藏陰煞之意。
盛醉香畢竟年輕,難以抵受半聖高手的氣場,隱隱心寒,道:“如何見證?”
喬北溟幽冷一笑:“聽聞盛公主年已雙十二,但嗜好磨鏡,故而尚是純陰之質。不知確否?”
聽得此言,下邊的雲海嵐雖然看不慣盛醉香圖謀義父的忘恩負義之舉,卻也不由暗罵:“好一個老流氓!”
吳鋒倒是神色平靜,道:“魔門中人行事不依常規正理,更不顧倫常道德。你們洛邑雲家南下中原太久,當是把這情狀給忘了。”
盛醉香微滯,隨即道:“那又如何?”
喬北溟道:“今夜你可留下侍寢,便以你的紅丸作為見證。”
說話時眼中全無淫邪神色,卻話音決絕,不容反駁!
盛醉香眯了妙目,眼中柔光閃爍,道:“醉香若是不應呢?”
喬北溟道:“你在我南部城中且不說,你明明是出使我修羅門,勸老夫投順仙台,卻與我私下勾結。我倘是將此事告知伊中棠,你又當落何下場?”
盛醉香身上微寒,深知義父行事方式。如若知道她密謀,說不得便要將她投入娼寮,供千萬人淫辱之後再處死。就是父親盛宣懷,亦不可能保得住她。
但她隨即神色驟凜。嫵媚絕世頃刻化作冷若冰霜,目芒如電逼視喬北溟,竟是絲毫不肯相讓。
“喬門主若能攻滅仙台,壓服我蘆名,一統聖門,醉香當自薦枕席。若門主用強威逼,醉香二十年內必斬喬門主首級,陰火煉魂。以雪恥辱!”
字字如劍,鋒芒逼人!
“哈哈哈哈!”喬北溟拊掌長笑:“好姑娘,比伊中棠那個老僵屍對我胃口百倍!”
吳鋒向著雲海嵐淺淺一笑,他早覺喬北溟只是試探,果然如此。
盛醉香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縱然是試探,喬北溟的威壓卻是真實不虛。在如此威壓下能做出正確的回答,實在不容易。
喬北溟又喝道:“有如此膽魄,才配與我分割這北莽大地!拿酒來!”
地下密室之內,除了兩人之外並無別人。但喬北溟一聲斷喝,門邊的一張酒櫃,卻是陡然開啟。飛出一個紫色水晶瓶,瓶中酒液清瀅,在燈燭照耀之下,華光閃爍。
喬北溟一掌捉住酒瓶,在桌上放了四個碩大的酒杯。
盛醉香微顯疑惑之色。
吳鋒心頭驟然暗驚。
喬北溟抓住酒瓶,掌上魔氣激蕩,猛地拍向地面,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瓶蓋轟然炸開。酒水衝天而起,被室頂反彈。分成四股,刷刷落在四個酒杯當中。
瓶中酒液一滴不剩。全部噴出,密室頂部被酒水噴上的部位乾乾淨淨,全無痕跡。四個杯中酒水分配得極為均勻,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更沒有半點濺灑在外。
而那酒瓶絲毫無損,完整地被喬北溟抓在手中。
吳鋒的雲海嵐卻只聽一聲巨響,光圈中的景象驟然湮滅,隨即一個與光圈一模一樣大小的土石柱子轟然墜下,砸得滿室煙塵!
“偷聽的客人,上來做做客罷!”喬北溟聲如雄獅,吼道。
盛醉香移到洞口邊緣,待石室內煙塵落去,看著吳鋒一怔:“小謝衣……是你?”
雲海嵐驚得面色隱隱發白,吳鋒卻是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恐慌。
雲家遠祖留下的陣法,果然不但能進不能出,而且也只能從外邊突破。
但天無絕人之路,兩人既然因為偷聽盛醉香和喬北溟的談話,被喬北溟發覺,一掌打破地面,得以出離這地宮,便證明他們尚有活下去的運數。
喬北溟瞧著雲海嵐,道:“可是楊麒那匹夫的夢中情人雲姑娘麽?”
洛邑雲家的典型特征,便是灰白色的頭髮。喬北溟剛擊走誅仙王,自然立刻想到了這裡。
雲海嵐面色微微發白,點點頭。
喬北溟道:“誅仙王隻說你複生,這小子又是誰?”
吳鋒答話道:“陳郡陽夏謝衣,昔年大魏太子之外孫。”
雲海嵐驟驚,沒想到吳鋒竟直接就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
卻見喬北溟驟然狂笑:“哈哈哈哈,好小子!老夫當年只是收了繼母,你卻是連比自己大兩個輩分的女人都敢下手,大有我等魔門人物的風范!”
雲海嵐這才想起喬北溟的著名事跡。
胡人舊時的規矩,是新任領袖繼位之後,將除親生母親之外父親的所有女人都娶作側室。
後來胡人領袖們不再願意戴綠帽子,遂將規矩改成:領袖死亡時,除卻新任領袖的生母之外,其他女人都得被殺死殉葬,如若身份特別,則驅趕回其原來的家族,永世不得再與新任領袖見面。
喬家以中土血脈,卻入主冰原,成為修羅門門主家族,也沿襲了這條規矩。喬北溟在少時便和青春貌美的繼母勾搭上,父親死後繼母將要被殺死殉葬,卻被他化裝成蒙面怪人,斬殺家臣十七人,將繼母救出,藏在外邊三年,而後光明正大地娶回來做正室!
這種做法比起天子峰薛衣人以師娘為妻, 還要驚世駭俗。然而魔門中人漠視禮法,不顧倫常,並不非常當一回事。
喬北溟對楊麒極為敵視,對雲海嵐肯定有些好感。但吳鋒和雲海嵐終究是偷聽了密議,要想保住性命,須得令喬北溟認為吳鋒與他是同一路人。
雲海嵐面色微紅,但這種處境之下,她也絕不敢辯駁。
盛醉香已經從喬北溟處聽說誅仙王前來追殺雲海嵐被擊退之時,當下向吳鋒嫣然笑道:“小謝衣,真是好膽色呢……”
“喬門主,我兩年前曾與謝衣見過一面,這少年智謀氣魄皆非常人可及,以他的才智,足可助我們完善擊破仙台的計劃。”盛醉香轉向喬北溟道。
“而我等破壞伊中棠南下中原的計劃,對身為中土人的他們來說亦有利無害,他們沒有泄露的理由。你我密議的內容,終究是要讓忠心的屬下知道,不然計劃無法開展,那麽多兩人參與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