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龍上人身手並不敏捷,一個不防,便被吳鋒長劍刺中心口。
然而出乎吳鋒意料的是,劍鋒並未透體而入,卻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一般,發出一聲鈍響。
尋龍上人的袈裟發出一片五彩佛光,竟是將吳鋒凌厲一劍震得倒退回來。
尋龍上人冷笑一聲:“雕蟲小技,怎能傷我!”
言畢,伏魔杖一攪,舞開光芒萬道,向著吳鋒逼壓而下。
吳鋒正縱劍迎擊,卻見尋龍上人卻是借著反衝之力,向著人群中倒飛過去,足下生光,竟是踏死一名銳卒,借力彈起。
原來他被吳鋒一招遊龍電劍刺中胸口,雖然靠著袈裟防護住,卻是受了內傷。加上心知不可能殺死吳鋒,便假裝猛攻吳鋒,卻只是虛招,想要借機逃遁。
吳鋒卻是背後浮現武魂虛影,周身閃爍金芒,陡然加速,如風電舉。
劍華越發鋒芒畢露,赤炎一般的劍氣,燃燒似火!
尋龍上人頃刻間感到了危機來臨。
然而佛修極少以靈巧取勝者,吳鋒本來就比尋龍上人要快,現在再加速,尋龍上人更是閃躲不開。
吳鋒猛然咬牙,奮起滔天巨力。
破甲劍術。
破甲劍術在刺上敵人一瞬間的巨大爆發力,能夠輕易刺穿厚甲,或者攻破這一瞬間敵人法寶、罡氣之內爆發出的防護力量。
破甲劍術招式並不精妙,易於避開,但尋龍上人之前被吳鋒重擊,已經受內傷,於是又被吳鋒一劍刺上心口。
被佛法加持過的袈裟再次閃爍出璀璨奪目的佛光,雖然是布製。卻堅硬遠逾金鐵。
無數個金色卍字印浮現,纏繞包裹吳鋒的劍鋒。
但赤霄劍乃絕世神兵,能克眾寶。吳鋒未曾發力。這些卍字印符便被紛紛震開。
吳鋒手上加力,刷地一聲。袈裟被刺破,而後嘩啦一聲向兩邊裂開,分成兩片!
奇怪的聲音自破碎的袈裟中發出。
“施布於行住所無應,法於薩菩……”
吳鋒心中納悶,卻仍是挺劍怒擊,尋龍上人心臟瞬間被刺破,蒼老的臉容上五官扭曲成麻花狀,大叫一聲。刹那氣絕。
一邊的薛洗顏卻是不由低聲發笑。
原來佛門的寶袈裟之所以功效勝過道門的仙甲,是靠著開光之時,將經文封印入其中,不但防禦能力高強,還有許多妙用。這尋龍上人的袈裟中封印了一部金剛經,當袈裟被毀壞,金剛經就被倒著放了出來。
薛洗顏的對手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黑臉和尚,名為戰羅尊者。
戰羅尊者沒有根骨,並非禪僧,而是地位本該頗低的武僧。但因為善於搜刮錢財。卻也得到重用。
他使一口戒刀,寒光閃爍,殺氣騰騰。
佛門原有戒律。修煉是為了禪悟與防身,不可殺生,戒刀亦得名於此。但在這個亂世,這無疑是屁話,戰羅尊者的戒刀之上,少說也有上百條亡魂。
戒刀舞動之時,還有陰風呼號,就仿佛亡魂附著在上頭呼嘯不絕一般。
薛洗顏的苗刀則飄搖如雪,清逸靈動。將戰羅尊者的殺招紛紛化解。
戰羅尊者一接戰便極為狂猛,不知畏懼。雖在重圍之中,眼神卻煞氣盈滿。好似著魔一般。
他的戒刀又與薛洗顏的長刀相碰,鏗鏘數聲,火花飛濺。
但就在此時,只聽尋龍上人慘叫斃命,戰羅尊者頃刻身上一松。
薛洗顏左手駢指而出,一道七彩真氣如同勁箭一般,射中戰羅尊者胸口。
隻聞薛洗顏平靜道:“你之信仰,不過一場幻夢,速速醒來罷。”
這一招,名為驚夢指,出自有名的《歸元寶典》。
歸元寶典曾惹起無數江湖爭鬥,一千年前,天子峰峰主嬴天霸拓印此書二十套,分於四方,以示共享之意,才令爭鬥止息。現今這二十部書雖已全部散佚,難以尋覓,但原本卻還在天子峰當中,薛洗顏因此也曾練過《歸元寶典》。
不過,嬴天霸拓印寶典時,此書便已不全。天子峰歷代手裡的寶典,都缺乏最關鍵的幾篇,因此薛洗顏的武學根基,仍是天子峰的根本內功心法。
戰羅尊者猝然被點,身形劇震,如同篩糠一般,眼神卻是驟返清明。
薛洗顏平靜的話語,對他來說,卻好像將他帶出迷夢當中,令他如同醍醐灌頂甘露滋心。
驚夢指專破一切狂熱,對於戰羅尊者這種宗教狂信者,實有可怕殺傷力。
但當戰羅尊者的眼神完全清澈時,他亦失去了自己生存的意義,心脈莫名地驟然而斷,表情安詳,向後倒下。
尋龍上人、戰羅尊者相繼被殺,眾僧的意志完全崩潰,四散逃竄。
但他們被圍得水泄不通,壓根逃不出去,刀槍齊下,箭矢紛飛,數十名僧人都被殺盡。
吳鋒揮手,道:“將屍體處理了,此間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泄漏出去。”
金帳王庭只是有佛門的勢力,卻還不是佛門的地盤。淨土宗派人出來追殺,反而被其他人狙殺了,若有人逃回去報告,還可以此為理由報復;倘若人都被殺完,淨土宗便該認栽,就算來問,草海五峰亦可以抵死不承認,淨土宗就不得再追究。
這是亂世中不成文的江湖規矩,霸道如淨土宗,亦不得不遵守。所以吳鋒讓眾人保守秘密,也不過是形式上的罷了。
吳鋒和薛洗顏令醫官為雲水依治傷,兩日之後,雲水依恢復得差不多了,與二人在聚義廳上相見。
一揮手,吳鋒將余人屏退,笑道:“雲姑娘,又見面了。”
雲水依平靜道:“是很奇妙。”
無論是無銘一方,抑或草海五峰,都被盛醉香所算計。現在無銘已死,吳鋒既救下她,也便沒有對她下手的理由。
吳鋒長吸一口酒,仰面飲下:“是啊,不久前還在沙場相見——雲姑娘既然投效佛門,為何又被禿驢追殺?”
雲水依道:“與禿驢合作為故主報仇,不過權宜之計。重創盛醉香之後,我便逃了出來,不想被尋龍上人察知,帶人出來追殺。”
薛洗顏道:“不為我用,便為我殺。這本就是那群禿驢的行事方式。”
又搖著折扇,灑然道:“雲姑娘如今欲往何方?”
雲水依猶疑一會,道:“還沒想好。”
吳鋒當下應勢道:“草海五峰如今製馭飛羽南北,形勢一片大好,不知道雲姑娘可願棲身於此?”
雲水依搖了搖頭:“你們的勢力還是太小了。”
吳鋒和薛洗顏剛救了她的命,她便如此說話,也實在無禮。
薛洗顏眼中隱隱變色,吳鋒心中也暗覺她不識好歹,卻聽雲水依又道:“無銘雖非才能之士,但以國士待我。他死之後,我才盡力為他復仇。 如果吳鋒大當家想現在留下雲水依,並非不可以,但挾恩求報,能得到多少,大當家必定心中有數。”
“回風谷一戰,水依深知大當家的確是世間英雄。但經過對無銘的失望,我已明白,所謂明主,勢力、氣魄、手腕,缺一不可。待得大當家手握重權,龍飛海宇之日,水依若未能找到心中的明主,自當萬裡來投,竭死效之。”
吳鋒聽到這話,才感到雲水依看似清冷不近人情,實則深通人情世故,的確是極為難得的人才。
對這樣的人才,也實在不能使用強迫手段。
當下道:“無所謂恩情什麽的,無銘雖然被盛妖女算計,卻是死在我們的刀劍之下。現在我們殺了這群禿驢,算是與雲姑娘兩清。他日若有看得上我吳鋒的地方,在下隨時倒屣相迎。”
此言一出,雲水依的神情果然輕松不少,正要說話,卻聽吳鋒又悠然道:“雲姑娘的四極浮雲步,當真是極好的。洛邑雲家可謂宗祀不絕。”
雲水依霎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