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依一直用疾風五十三家的心法來掩蓋四極浮雲步,未曾想到,竟是被這比她還小兩歲的少年給看了出來。
她驀然想起自己刺殺吳鋒失敗後掉鏈子失措的模樣,再次臉上驟紅。
雲水依之所以襲殺盛醉香功虧一簣,也是因為關鍵時刻莫名其妙地掉了鏈子。不得不說,她作為一個軍師比當刺客要合格得多。
“這……”雲水依張皇道:“你……怎麽會知道的?”
吳鋒笑容詭秘地道:“雲姑娘且放心,我能說出這話,自然和洛邑雲家有關系,絕不會[豬][豬][島]小說 ww.zuhm將此事隨意泄漏,也斷不會借此要挾雲姑娘。”
“然而個中機密,容在下賣個關子,以後若有再會之日,便告訴雲姑娘好了。”
他想起在忘憂谷中,李詢臨走前對他說的話:“有一件事自己知道而別人不知道,實在是很愉快的事情呀!”
但這時吳鋒才想到,李家父子很可能知道自己父親失蹤的緣故。而自己與李詢在草原上相處這麽久,竟然忘記問他了。
當然,這是三河劍派的機密,李詢沒有義務告訴他。而從李家父子來忘憂谷搞破壞而不是把自己的父親找出來來看,就算問出了這個秘密,恐怕也找不到父親的下落。
然而雖是如此,吳鋒卻仍舊心頭一陣悵惘失落,畢竟從小就失去母親,父親也已經離開他太久了。
雲水依並沒有發現吳鋒情緒的微妙變化,她眼神閃爍,俏臉勻紅,顯得極為可愛。這平時沉穩冷靜的少女,緊張的時候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吳鋒又為雲水依倒了一杯酒:“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相見。請雲姑娘更盡一杯罷。”
他直接堵死了雲水依的話,也讓雲水依沒辦法再問。
雲水依意識到,這名叫吳鋒的少年極為精明,更有著強大的自信。
吳鋒不在此時留下她,就是希望將來實力足夠強大後,得到她國士一般的效忠。將秘密半露不露,則是要在她心中留下一個念想。一旦吳鋒實力足夠,自己為了打探親人的消息,多半還是得投到吳鋒麾下。
然而這樣的心計手腕,卻的確符合雲水依心中明主的標準。
雲水依辭去之後,峰中稀稀落落地出現了不滿之聲。某些人認為,平白殺了一群和尚,得罪了淨土宗,卻沒有留下人才。這聖主大人實在莫名其妙。
但吳鋒之前發展草海五峰所取得的成績,絕大部分人都看在眼裡,知道吳鋒的好處。吳鋒現在就要南下,草海五峰的一點點小問題,並不太以為意;他的做事方式,慣來就是如此率性而為,事後才考慮能夠得到什麽利益。
這幾天小妖精齊琪到了衝關的關鍵時刻,在一座古洞當中閉關。沒有和薛洗顏在一起。吳鋒便在薛洗顏房裡,與她相依而坐。
薛洗顏輕輕扯著吳鋒的衣角。笑靨如花:“沒想到,你就是那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謝衣呢。”
吳鋒驟然聽得此語,不由心中猛驚,強裝鎮靜道:“顏兒,你此言何意?”
薛洗顏笑容轉作詭秘:“楊麒派誅仙王一門前往岩倉,追殺謝衣和雲海嵐。這事情雖然做得機密,但也被爹爹埋下的探子探知了。”
又道:“早該想到的,你的雲姨既然是灰白色的頭髮,而雲海嵐又未死,那你們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如今你又對那雲水依說你和洛邑雲家有關系……”
吳鋒沒想到薛洗顏竟知道這事。隻得訕訕道:“顏兒……你聽我說,不是你想象那樣的。”
薛洗顏悠然道:“其實那事我倒無所謂啦。不過謝衣不但羞辱了我哥,還當著一大群人把我爹臭罵一頓,你說我該怎麽辦?”
吳鋒驟然想起當初在岩倉殿面折薛定鍔,現在卻和薛定鍔的妹妹,薛衣人的女兒躺在一張床上,心中越發尷尬。
薛洗顏笑得好似一隻小狐狸,眼神卻凌厲起來:“當初哥哥對我說起這事,我說對你有點興趣,哥哥就問我是不是動心了。我便發誓說,如果哪天真要嫁給這個辱罵爹爹的混蛋,那就罰他天天晚上跪搓衣板。”
又道:“本公子向來言出必踐,鋒哥你看……”
她話音越發甜蜜,眼神卻如同兩條想要暴起噬人的美麗毒蛇一般,看得吳鋒魄動心驚,卻又迷醉於她的野性魅力。
吳鋒急中生智,眼神一掃,打量著薛洗顏不甚起伏的胸脯,大笑道:“還用什麽搓衣板?直接跪你身上就行了。”
薛洗顏一時怔住,隨即柳眉直豎,遽然失態,揪住吳鋒的耳朵道:“你……作死!”
她扯得太重,吳鋒感覺耳朵劇痛,幾乎要被撕下來,於是乎吳鋒發力掙脫,又是一番扭打,便似兩人還是好兄弟時一般。吳鋒刻意相讓,頗是挨了一些粉拳。
但一頓廝打下來,薛洗顏氣也差不多消了。她著惱的時候從不可怕,笑容神秘之時才讓吳鋒恐懼,因為看不透。玄機洞中如此,用七情指暗算他那次亦是如此。
薛洗顏瞪了吳鋒一眼,卻是又懶懶地將身軀靠進他懷裡,掐著吳鋒的手背道:“看你長得不錯,跪了搓衣板總是讓人家不忍心。本公子就食言一次,放你一馬。”
吳鋒知道薛洗顏對於自己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當下溫顏一笑,表示安慰,又微笑道:“聽說揉幾年會變大,要不要試試?”
薛洗顏嗔道:“我揉過別人了,好像沒什麽明顯的效果。”
吳鋒隻好聳聳肩。
過了一會,薛洗顏又輕聲道:“那你的雲姨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吳鋒知道一定要面對這個問題,當下定了定心神,不再回避,將自己與雲海嵐的相識相知,從頭到尾敘說給薛洗顏,只是省掉了不少曖昧情節。
又道:“雖然是她讓我找一個姑娘成家,但若非遇上了顏兒你,我說不定便終生不娶了。”
這話既沒有回避自己對雲海嵐的感情,又點明自己與雲海嵐幾乎不可能在一起,更表明了對薛洗顏的情意,令薛洗顏安心。
薛洗顏眨了眨美目,輕聲道:“原來如此……”
又道:“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吳鋒問道:“什麽約定?”
薛洗顏嫣然微笑:“蘇洗岩拿孿生妹子換你雲姨的約定啊。既然你是心甘情願退出了,把她交給本公子照顧怎麽樣?”
吳鋒愕然:“你是真的喜歡她?”
薛洗顏輕歎一聲:“難道還會有假?”
又道:“若非是為了她,說不定在玄機洞裡,我就把你給殺了。蝮蛇的女兒,比起妖女可善良不到哪裡去的。”
她竟是絲毫不做掩飾。
吳鋒心中微寒,但隨即感到這般的坦率亦令自己激賞。
薛洗顏又道:“她長相氣質都有些像我娘親。”
吳鋒驀然想起玄機洞中,她在幻境的考驗下曾淚流滿面,哭著道:“娘親,我愛你。”
“你……迷戀你娘親?”吳鋒怔住。
“不行嗎?”薛洗顏俏臉暈紅,垂下頭道。
如果是一個少年說出這話,吳鋒會以為他是個變態,然而死兔子卻明明是個女兒身。
雖然這家夥很明顯地經常忘記自己的性別,把自己當成男人。
“那你娘親現在呢?”吳鋒又問道,雖然他對女人互相抱在一起並不反感,可薛洗顏要是和親生母親發生什麽,他還是會很難接受的。
薛洗顏頭垂得更低了:“已經……過身了。”
吳鋒看見她的眼眶裡淌出幾點珠淚,惹人心疼。
果不其然如此。
四年前吳鋒才聽說薛衣人弑殺師傅,和已經被自己強佔多年的師娘正式成婚。沒想到自己的嶽母大人如今已經不在了。
吳鋒心中暗忖,雲海嵐是不可能成為自己妻子的,她作為長輩有自己的尊嚴,亦幾乎不可能與薛洗顏共侍一夫。的確只能如雲海嵐所說,這一生只是作為他的家臣和紅顏知己。
雲海嵐沉睡四十年,世事也已看開,亦確然不會如同尋常小女兒一般汲汲於情愛無法自拔。
薛洗顏具有蘇洗岩的男性人格,讓身為妻子的薛洗顏來照顧雲姨,可能並不是什麽壞事,也不會令自己生出恥辱感。然而這種關系,不知道雲海嵐本人能否接受。
這時,薛洗顏小手輕輕捏弄著吳鋒的手背,極為溫柔,帶著央求的味道。
“待她回來之後,你自己盡力罷。”吳鋒輕聲道:“只要不勉強她就可以了。”
薛洗顏當下轉愁作喜,道:“我愛她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勉強她……”
但她聰慧之極,照顧到吳鋒感受,立時又溫柔地摩挲他面頰道:“鋒哥……愛上你雲姨的,只是蘇洗岩而已。蝮蛇之女薛洗顏,從頭到腳,從身體到心魂,完完全全就是你的,這一生一世,與吳鋒生死相隨,縱烈火焚身化作灰燼,決不言悔。”
她這話亦是一片熾誠,全無虛假。蘇洗岩是她完整的男性人格,因此男裝時的風流灑脫,並不是裝出來的。男女兩重人格切換得極快,但無論是蘇洗岩對於雲海嵐的迷戀,抑或薛洗顏對於吳鋒的癡情,都是實實在在,不摻水分。
吳鋒正打算開言,聽得薛洗顏這樣一番深情款款的表白,登時說不出半句話來,一時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