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堂方面得以乾預之前,鄧愛侯以短短兩天的時間,就擊敗了自己的父親鄧嶸,奪取了分城,整合了岩倉殿內的勢力。
分城被交給鄧愛侯的副手華宗岱鎮守。
凡是在戰爭中支持鄧嶸的豪族,一般頭領都已在攻城戰中被斬殺,隨即鄧愛侯便派人前去沒收領地。有些豪族族人試圖以自家的莊院為據點負隅頑抗,結果無疑是以卵擊石,被連人帶莊燒成白地,全家死絕。
神堂堂主蘇夢枕聽聞此事,也派來了使者質問,但得到答覆是鄧嶸早已死於走火入魔,影武者司任平冒充鄧嶸,召集豪族發動叛亂,已被平定。
蘇夢枕最近慘敗於天子峰薛衣人,無力再攻打岩倉殿,因此也難以多做追究,安撫鄧愛侯幾句了事。
鄧愛侯為父親鄧嶸舉辦了盛大的葬禮,當然,葬禮上的屍體,實際上是影武者司任平。真正的鄧嶸則被用針扎頭顱消除記憶,廢掉了大半功力並毀掉容貌之後,流放到並州的一個小山村去了。
這一戰,鄧愛侯軍損失正規武士兩百余人,民兵則近千。同時,有兩千多人因追隨鄧嶸而被殺死。
在混亂中,分城中的物資大半被豪族頭領和士兵們搶走,為了安撫軍心,鄧愛侯也不好追究。
可以說,這一戰下來,岩倉殿的勢力可以說是損失慘重。為了滅口,鄧愛侯幾乎是對分城進行了屠城,打掃乾淨屍體後,不得不從主城中調集高手和兵員鎮守分城,也就削弱了主城的防備。
且,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場戰爭雖然隻持續了兩天便告結束,但損耗的攻城武器、刀劍盔甲、弓矢,戰死者的撫恤金,有功者的封賞,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為了這些事情,鄧愛侯可以說是忙得焦頭爛額。
但他依然沒有忘記派出華宗岱,出使天子峰,試圖與薛衣人結盟。
華宗岱將和他的義子宋山內一同前往。
宋山內在戰場上將吳鋒從婦人之仁的狀態中喚醒,可以說是救了吳鋒一命,現在兩人已經是極好的朋友。
臨行前,吳鋒神神秘秘地交給宋山內一張紙條。“去了漢中,幫我調查點東西。”
“什麽東西啊?”宋山內滿面陽光地笑著道。
“一些歷史資料。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和天子峰打交道,我們可不能一無所知啊……”吳鋒微笑著道。
宋山內突然湊到吳鋒耳邊,小聲道:“謝衣,世子鄧三石對你沒什麽好感,要小心。”
“知道,但還是謝謝山內你提醒了。”吳鋒低聲答道。
鄧三石天生陰狠忌妒之相,而且從未對吳鋒露出什麽好神情。吳鋒自然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初進岩倉便連立大功,得到鄧愛侯的極度重視,引起鄧三石的嫉妒之心。
如果是薛衣人那種常規的陰謀家,說不定就會去曲意討好鄧三石,化解鄧三石對自己的仇恨,讓自己更容易在岩倉奪取權力。
但吳鋒是寧折勿彎的驕傲性格,除非生死關頭,不然絕不願意輕易屈膝。他現在就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一邊和鄧三石對立著,一邊取得鄧愛侯信任,奪取岩倉!
……
鄧愛侯的內室之中。
“這是你的新委任狀,以你擊斃默蒼離,令我軍得以速勝之功,授予你軍師頭銜及白衣營統領一職,半月後正式走馬上任。”鄧愛侯拍著吳鋒的肩頭說道:“以後繪圖閣你便不必去了。
鄧愛侯又遞給吳鋒新的加封文書,以及標出了封地的地圖。吳鋒一瞧,新的封地包括離玉村、離陽村等五座村莊和一座古鎮——機風鎮,吳鋒管轄下的領民,眨眼便達到了接近四千,擁有五十名自己的私兵,當然是包含民兵在內。
新的封地和盤龍村連成一片,以吳鋒的腳力,從岩倉城出去,一會兒就能走到,非常便於經營和管理。
“必當越發盡力。只是在繪圖閣做了一個多月,沒有拿出什麽成果,未免慚愧。”吳鋒答道,沒有說半個謝字。
這些是吳鋒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而對於鄧愛侯來說,“越發盡力”絕對比“謝主隆恩”有價值得多。
而吳鋒是極為好強的人,他在繪圖閣的日子只夠學習基礎知識,自然不可能拿出什麽醒目的成果,但他自己卻難以接受。
“哈哈……”鄧愛侯道:“你只要做好謀士工作便夠了,那些閑雜事情,自有人去做,上才上用,下才下用,一個人只有兩隻手一個腦袋,怎可能做好一切的事情?”
接受委任之後,吳鋒找人問了問那白衣營的情況。
“不出所料。”吳鋒自語道。
雖然這封賞相對於吳鋒獻上忘憂谷和設計攻滅鄧嶸的功勞,算不上豐厚。然而,吳鋒的這兩件功勞都是見不得光的,不能公布出去。
能夠拿在台面上的功勞,不過是擊殺鄧嶸麾下重臣默蒼離而已。
按理說,鄧三石只要說幾句話,就能把自己的封賞削掉大半才是。
但是委任狀就這樣發到了吳鋒手裡,事有反常必有妖。
原來,白衣營的確是個肥差,但吳鋒的實力,卻未必消受得起。
白衣營是岩倉殿新成立的精銳部隊,其成員一般都出身於岩倉殿內的奴仆。
如鄧愛侯等人的親傳弟子,成年後直接就當上了武士中的下級軍官。而這些奴仆,也是挑選的資質尚可的少年擔任,常常能得到殿中高手的指點,不是殿外那些野武士能比的。
故而白衣營的單兵戰鬥力,在岩倉殿位居前列。只不過這些奴仆在殿內廝混太久,都養成了欺軟怕硬的秉性,實在不是好招呼的。
說不得又是鄧三石進了讒言,讓吳鋒去白衣營。以吳鋒換血境一重天的修為,很難壓製住那群驕兵悍將。
鄧愛侯抱著考驗吳鋒的念頭,鄧三石則是巴望著吳鋒出醜。
“有趣。”吳鋒微笑自語道。
有新的挑戰,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
……
九天后,華宗岱和宋山內回到岩倉。
在吳鋒的新住處,宋山內將一遝厚厚的資料遞到吳鋒手裡。
紙張是最便宜的黃紙,隻比廁所裡擦屁股用的草紙要好一點,然而字卻寫得又快又工整,一排排整整齊齊,但流暢的筆鋒上又能看出是快速寫出來的。
“都查到了?”吳鋒笑著問道。
“小意思。”宋山內打了個響指,得意道:“舅舅在天子峰頂上開會議事,我就在下邊的市鎮上一邊查東西一邊吃喝玩樂,過去十幾年間漢中一帶江湖上的大事小事,自有許多積年的話癆記得清清楚楚,給他們點小錢甚至只要請吃幾個包子,就能套出來。”
“真棒。”吳鋒拍了拍宋山內的肩頭,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開口道:“我以後如果做了兵馬大元帥,一定讓你做大將軍,專主征伐一方。”
“大將軍?”宋山內笑道:“好啊,最好讓我去打天竺,天天都能吃飛餅。”
宋山內曾經跟著華宗岱去過天竺,吃了幾次飛餅就念念不忘,時常提起,以至於殿中好多人都稱呼他為飛餅少年。
說到這裡,他卻是歎息一聲,道:“你若想當兵馬大元帥,得殿主做到一大王朝的掌控者位置,要麽是皇帝,要麽如同楊麒一般把皇帝握在手裡當傀儡。只是以殿主的勢力和才具,只怕遠遠不夠啊。”
吳鋒微驚,宋山內和自己一樣都是十三歲,竟然也把這點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呢,你能輔佐殿主走到那一步固然好,做不到的話,我可就另投明主了喔。我這人可是個實在人,從來不掩飾的。”宋山內道。
“可是你舅舅……”
“殿主對舅舅有恩,但舅舅是舅舅,我是我。舅舅只是一個被提拔起來的浪人,沒有家族勢力,所以我們家也就沒有整體效忠於岩倉的義務。等我成年之後,如果岩倉殿還沒起色,我恐怕也不得不另投明主了……”宋山內私下如此議論,毫不忌憚。
吳鋒能感到宋山內的性格了。
有能力,也有野心和欲望,而且隱藏得不深,很容易表露出來。
和吳鋒類似的是,他眼中表現忠誠的方式同樣是在其位則謀其政, 而不是迂腐的忠臣不事二主。
這種性格,吳鋒並不討厭。追求自己的理想,本沒有錯。
袁曙之流之所以惡心,畢竟還在於陰陽怪氣四字,毫無坦誠和性情可言。
但吳鋒依然不會告訴宋山內自己的計劃。
宋山內只是想要另投明主,自己則想要奪取岩倉殿獻給蘇夢枕,作為自己的晉身之資。
吳鋒出身忘憂谷,本來就算是神堂的人,這麽打算當然沒有心理負擔。然而宋山內在岩倉殿長大,對岩倉殿必然還是有感情的,如果知道吳鋒的計劃,恐怕難以接受。
……
華宗岱、宋山內舅甥二人回來後,又過了一天,一位少年進入了岩倉城中。
他個子頗高,竟有一米九上下的個頭,腮邊的髭須黑成一團,更有越發濃密的趨勢,眉如大劍,神情凶猛。
如果不是已經知道少年是誰,吳鋒絕不相信這人只有十八歲。
少年的肩頭頂著一隻白貓,倒是十分之溫順,不停發出喵喵的叫聲。
此人,正是薛衣人的長子,在西鄉-漢水之戰中,斬殺蘇夢枕麾下重臣,神堂長老沐風的薛定鍔。
沐風的修為,雖不如鄧愛侯,卻不在華宗岱、司任平之下。也就是說,薛定鍔才區區十八歲年紀,就有了接近岩倉殿殿主鄧愛侯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