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也是一頭微帶灰白色的秀發,體質陰柔,與雲海嵐無異,看她五官時,也覺與雲海嵐極為相似。雖是屍體,卻也溫軟鮮嫩,恍若在生。
不過仔細看時,也能發現區別,線條微硬,不及雲海嵐這樣柔美,左眼眼角也沒有那一顆生得恰到好處、勾魂奪魄的細細美人痣。
此外,她的肌膚亦比不上妹妹雲海嵐來得白膩嬌嫩,尤其是面部肌膚。雲海嵐一張猶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的面皮,這世間當真絕少女子能夠比擬。
也無怪雲海嵐當年在人口上百萬的洛邑京,被評為第一美女。她的堂姐雖然與她生得如此相似,但美貌上終究相對於她稍遜一籌。
“像吧?”雲海嵐向著吳鋒嫣然微笑道。
“不如你美。”吳鋒發自真心地答道。
雲海嵐聞言,俏臉輕紅,眼中卻是閃過一縷欣喜。
她取出一根細針,蘸了點墨粉,刺入屍體的左眼眼角附近位置。
屍體當中沒有血流,這墨粉不會擴散開去,便能偽造那一顆她獨有的美人痣。
她又自自己的如意袋中取出幾瓶奇怪的藥水,抹在屍體的面部上,而後用手掌在臉上揉搓捏弄。
藥水漸漸滲入面龐當中,屍體的肌膚變得白皙起來,輪廓線條也似有所變化,變得柔美。
到了這時,面容便已和雲海嵐極為相似。只是氣質上還有一點不協調之處。但也應是這幾年與雲海嵐朝夕相處的吳鋒,才能觀察到差異。
誅仙王當會認為只是被追殺多日而疲憊不堪,導致美貌減退。
至於軀體。雲家姐妹的身高幾乎一致,胸部豐挺之處也不相伯仲,倒是沒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
雲海嵐調整了堂姐的表情,做成被黑火擊中後心之後痛楚而死的模樣,而後用白巾輕輕拭盡未能滲進去的藥水。
“大世家便是這樣創造影武者的?”吳鋒問道。
“生人比屍體要複雜得多,譬如用藥水改變膚質,停用藥水幾個月。便又會變成原本的模樣,很多藥物也並不能用在活人身上。因此培養影舞者。不但要從小到大用各種方法微調容貌,真正上陣時,還必須進行一定程度的易容和化妝,才能保證容貌、氣質、體形均是全無差異。”雲海嵐答道:“然而不從小調節容顏的話。只靠化妝易容,也是不行的。”
吳鋒道:“我知道,由於輪廓、身高、體形等諸多限制,易容術只能易容成一個並不存在的人,譬如當年蕭狂徒易容成柳先開,卻不能輕易地冒充他人。至於狸貓、黃鼬之類的妖物,冒充別人靠的是依靠幻術干擾心神,影響視覺,需要昏暗的燈光月色、人際罕至的荒山或是香氣彌漫的花叢等特殊環境條件。而且對於修為高於自身許多的人,完全不能起到效果。”
雲海嵐點頭,忽地眼神中閃過一縷滄桑之意:“其實。當年我是差點被培養成堂姐的影舞者的。”
“怎麽?”吳鋒微微一怔,隻以為雲海嵐出身世家,小時候當是極為受寵,沒想到還差點被培養成影舞者。
雲海嵐輕歎:“堂姐是伯父的獨女,而我上面還有幾個哥哥姐姐。我和堂姐形貌相似,她的天賦又遠勝於我……”她的眼角。流淌著丁香一般的輕愁。
“後來呢?”吳鋒繼續問道,沒想到雲大小姐當年還有這樣的辛酸。世家之中,果然是多是非。
“後來?”雲海嵐卻是捂著紅唇輕笑起來:“後來族裡發現我的天賦也不是那麽差,而且追求人家的少年郎似乎也不少,就放棄這個計劃啦……”
她說得輕柔,有小小的得意。
但吳鋒知道這背後她付出了多少。
他靜靜望著對方,眼神中充滿著憐愛:“為了不成為堂姐的影子,雲姨你除了從小拚命修煉之外;生性拘謹矜持的你,還得逼迫自己去學習和男人說話的技巧,證明自己能夠在交際場上放得開……其實沉睡之前的雲姨,也是很不容易的啊。”
雲海嵐本就不是玩弄政治的料子,當年卻走上與太子一同革鼎天下的道路,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利用了楊麒,以至於最終被楊麒報復,遭到殺害。
聽得吳鋒的話,雲海嵐嬌軀微震,凝著目光看著他。
吳鋒又說道:“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一定不會開心。雲姨差點成為堂姐的影子,可是還是想把堂姐的屍骨帶回去,不得不利用對方遺體的時候,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悵然和無奈。哪怕雲姨想要我走上殺伐決斷之路,我卻依然知道,雲姨其實是個極善良的女子。”
雲海嵐歎息道:“畢竟……那是族裡的決定,堂姐待我一直還是很好的。”
吳鋒道:“然而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記得對方的好,實在不容易罷?”
他走過去,摩挲著雲海嵐的秀發:“你願站在我身後,為我斬去強敵,吳鋒已是極為感激了。從今天起,做適合自己的事,成為想要的自己,千萬不要勉強。我不需要雲姨做太多,只需要你成為我身旁溫柔美麗的仙女姐姐,為吳鋒的心湖帶來幾許寧靜,足矣。”
“小鋒……”雲海嵐一陣感動,聲音顫抖,卻不知道何以表達。她那些柔柔媚媚挑逗男人的言辭,本都是刻意所學,在真情流露之時,卻是分毫也用不上。
吳鋒撫順了她的秀發,為她戴好擱在地上的發簪。
“那……我們現在出去罷。”雲海嵐小聲道,玉靨上猶自帶著淡淡的紅。
吳鋒擺手道:“等等……我還想問一件事。”
“嗯。”雲海嵐垂著眼簾,一副柔順乖巧的模樣。
“我們過來的時候,在離北極冰原不遠的地方,還曾路過一座大城,對罷?”吳鋒問道。
“那是修羅門的主城,南部城。”雲海嵐答道:“一是因為修建在北極地帶的南部邊緣,二是表達修羅門南下牧馬之意。”
“雲姨你當時可曾感覺到一股荒遠而又空蒙的氣息?”吳鋒道:“我當時與你氣息相連,都能感覺到,你不可能毫無察覺。”
“的確是有……”雲海嵐道:“我上次來北極,也似有察覺,恐怕是一座地宮。”
“沒錯,我也感覺應該是一座地宮。”
“但是……就算真有一座地宮,那也是修羅門的地盤,你該不會想要去裡面挖寶藏吧?”
“修羅門的人未必知道這座地宮。其實這也不重要,走罷。”吳鋒說著,將面前的屍體收進自己的空間袋。
雲海嵐一陣迷惘,不知道吳鋒突然說起這個做什麽。
但吳鋒已是拿起了暖玉,她也隻得跟在吳鋒身後,走了出去。
到得雪屋之外,吳鋒便彎下腰,讓雲海嵐趴到自己背後,背著她騰空而起。
凜冽的寒風凶猛地刮在兩人的面頰之上。
哪怕是在白天,也能隱隱感覺到風精、木靈、火魅等自然本源精靈,圍繞吳鋒和雲海嵐的身軀旋轉,為他們減弱霜風的寒意和刺痛。
然而,這種感覺越來越淡,殤魂舞獻祭壽元帶來的加速效果,明顯是維持不了太久了。
飛到谷口,吳鋒停了下來,向外望去。
谷口有一層神秘的力量在波動,而不遠處誅仙王正悠閑地坐在一大塊冰塊上,斂去了洶湧的紫火,身上披著厚厚的棉袍,嘴裡叼著個煙鬥,看起來就像個平凡的小老頭。
他的眼睛閉著,瞳孔散淡,鼻孔裡還發出絲絲的鼾聲,似乎是睡著了。
無疑地,誅仙王在霜魂谷口布下了結界,一旦吳鋒背負著雲海嵐衝出去,便會擾動結界,將誅仙王驚醒。
吳鋒和雲海嵐進入霜魂谷的時間,誅仙王便好整以暇地坐著睡了起來,以養精蓄銳,守株待兔。
看著誅仙王這模樣,吳鋒心中憋氣,實在想上去給他一劍。
但他明確地知道現在還絕非誅仙王對手,主動攻擊,只是自取死路。
他表現出一副睡眠不足加上被凍得發暈的模樣,如同沒頭蒼蠅一般,轟地一聲撞在結界之上。
只見結界光華大作,而後被吳鋒撞破,與此同時,誅仙王陡然張開雙目,眸光如劍直刺天穹,紫火驟然暴漲,繚繞周身!
“哈哈哈哈……終於耐受不住,出來送死了罷!死於本王之手,終究好過被活活凍成冰棍!”誅仙王磔磔道:“雲海嵐你這女人, 躺死在那墓裡化成灰豈不是好,何必再回世上再遭一番罪?也讓本王多這麽多麻煩!”
雲海嵐花容含怒,誅仙王本只是楊麒的一個奴才,現在也敢如此囂張地對她說話。
但她現在,又確然不是誅仙王對手。
好好睡了一覺的誅仙王,此刻顯得神完氣足,周身道力洶湧如海,一揮袍袖,連天的黑火向著吳鋒和雲海嵐猛撲而至!
此時,吳鋒和雲海嵐正在山壁的窩陷之處,見黑火臨身,兩人借著黑火的遮擋,急速將空間袋中的屍體拋射而出,與此同時雲海嵐借著所剩不多的本源精靈之力,素手一旋,兩人身形劃破虛空,飛遁而去!
啪地一聲,黑火籠罩了屍體,轟然穿心而過,將屍身灼上一片烏黑的顏色,如同破敗的枯葉一般,在寒風中轟然墜地,砸得冰屑亂濺。
在消失於原地的一刻,雲海嵐聽見屍身被擊中的聲音,發出一聲淒婉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