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鋒吃過廚娘送上來的晚膳後,在後屋的側窗處,遠眺著自己的領地。這座宅院建在高地上,正可以居高臨下,瞧得清清楚楚。
在吳鋒的精心治理下,這小小的領地上,無論何時都充斥著和平喜樂的氣息。
時值秋季,豔紅的蘋果漫山遍野,與傍晚的霞光交相映照,天與地之間都是一片誘人的暖紅。
桑樹、楮樹、漆樹等經濟樹木錯雜其間,雖然已是深秋,但葉片也未全凋,依然在盡力吐露著新鮮的綠意。在洪蒙等人的強力督促下,山丘地帶也都被開辟出來,雜木砍削一空,種植上了各種經濟作物和藥材。初始時老百姓頗苦於此,但他們如今卻是極大地感受到了好處,身邊的一草一木,都能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山坡下方除了正在收割的金黃麥田之外,更能看見密布的水網,縱橫如同棋盤。一條條微型水渠將黃河之水引來,滋潤著這片本來貧瘠的土地,令土壤漸漸變得肥沃起來。上百個魚塘如同綠寶石一般點綴在水網間,秋季也正是捕撈的季節,鮮魚亂跳,漁歌唱晚,一片歡聲笑語。
西邊的鎮子裡,隱隱隨風傳來織女織布的沙沙投梭聲響。吳鋒在領地中引入了最新的織造技術,極大地提高了產率。領地上出產的蠶絲和苧麻,被就地紡織成布匹而後售賣,較直接售賣生絲和麻線。利潤翻了數倍。
更不用說八寶坊生產的玻璃和琉璃;這幾年八寶坊來不但生產的器皿物事種類和數量都越來越多,更是引進了在西方也屬新興的彩色玻璃技術,產品銷售到河東、豫西乃至關中的各地。為吳鋒創造了令人怎舌的收入,也令他領地上的百姓的錢袋子都漸漸鼓脹起來。
平整的道路和寬闊的石橋上,一駕駕的馬車穿梭來去。吳鋒在河東的經營與岩倉領聯系起來,他領地上的機風鎮就成為了重要的中轉站,繁華程度日增。
河東的糧食和各類特產被轉運到靈寶,玻璃琉璃製品及成熟的蘋果等等則被販賣到河東。岩倉領地上許多豪族頭領眼熱於吳鋒在商業圈中的巨大能量,也將自己領地上產品的售賣交給他代理。因此不但外地人都與吳鋒關系親密,不少本地豪族也和他建立了密切的聯系。
吳鋒並不設置關卡額外抽過路費。商人們不用交過路費。自然可以購買更多的貨物,而願意過來的商人也會越來越多,完全可以從良性的經營中賺取更多利潤。
無論是農民、漁民、匠人還是商人,都從吳鋒的善政中得到了極大的好處。吳鋒回到岩倉領後。每天上下班的途中都能看到成片仰慕的目光,聽到無數的稱頌之語。
百姓們私下裡更是編寫了歌謠,描述領主大人在河東剿匪的傳奇故事,以及他和那位神秘藍衣仙女的感情糾葛——當然,版本數多得數不清,因為百姓不可能知道真相如何。
葫蘆峪東邊的百姓們因為時常遭到神堂時信清的侵擾,農田中成熟的麥子被割走,房屋遭到焚毀,因此怨哭不斷。許多人寧願放棄世代耕種的田土,也希望搬移到白衣營統領謝衣的領地上生活。鄧愛侯不得不嚴加禁令,不允許百姓隨意遷移。卻也導致了更深的民怨。
吳鋒知道,無論是民心還是人脈,自己都已經積蓄足夠,想要實現奪取岩倉的目的,只需要等到鄧三石動手的那一刻,自己就中取事。便無失敗的道理。
不過,看著百姓臉上的幸福表情。他也是發自心底地感到安寧喜樂。
只是,為什麽之前看到傲視王曾孫凌清風的那一刻,自己心中會浮現那樣一片陰霾?莫非這樣一個聖王道宗的小輩,竟然能壞掉自己的事情麽?這又怎麽可能?
正這樣想著,吳鋒驟然聽到一陣風響,風聲之中夾雜著熟悉的氣息。
然而,還有鮮血的氣味!
……
此時,在鄧三石的房中,凌清風與鄧三石相對而坐,門扉深掩,鄧三石新娶不久的夫人也被趕到了外頭。
“那混帳小子,這次可是完蛋了……”鄧三石磔磔怪笑道。
凌清風嘿嘿道:“那小子也是豔福不淺,連宗主的女人都敢動,嘖嘖……他以為過了四十年就沒人認得那女人,他豈能知道那女人可是楊宗主這一生的心魔,雖然親手殺了她,但宗主卻也是絕望於男女之事,就此一生未娶,更是親手繪製了那女人的畫像,掛在議事廳中,來警示大家不可惑於美色……”
鄧三石長聲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如楊宗主這樣的人物,也始終是放不下啊。所謂警示眾人,不過是他擺脫不了心魔的托辭罷?”
凌清風長歎道:“確然如此。”
但他心中,卻是波瀾暗湧。
年僅二十歲的凌清風,其實進聖王道宗的最高議事廳也不過幾次而已。但他第一次見到那畫像,便傾倒於畫中美女的容止神態,色授魂與!
楊麒出身名門,畫功精湛,雲海嵐當年對他的傷害又是椎心刺骨之痛。他親手繪製的畫像,自然從容貌、衣著到神態,無不考究之極,惟妙惟肖,與真人幾乎無異。
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美女現在未死,會不會像楊宗主那樣,容顏不老,一如青春之時。
青年人總是愛做夢, 凌清風便這樣迷醉於一個從未見過,並且生活在上一個時代的女子,因而在以早婚為俗的傲視王家族中,卻是到了二十歲還沒有成家。
鄧三石向凌清風講起謝衣身邊的神秘美女,並粗略描述了容貌氣質和服飾之後,凌清風頃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當他和鄧三石偷窺到謝衣與那女子的談話,並親口聽到謝衣稱呼那女子為“雲姨”之後,他已是完全確定!
這時候,凌清風過往的迷戀,卻都變成了衝天的妒火。
那個叫謝衣的小子,比自己還小四歲,他憑什麽碰楊宗主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麽,這女人又活過來,便再次毀滅掉吧。楊宗主得不到,我也得不到,那麽就不讓任何人得到!
說到底,凌清風所愛的,只是那個畫中的影子。當他發現那位令他自小午夜夢回的美女,竟與一名比自己還小四歲的少年關系曖昧時,凌清風的心理便徹底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