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風舞瀧見寒風夜亦擊殺了於成虎,望著他粲然一笑。
這一場突襲,對敵人造成打擊的確不小。
但驟然間,兩人卻發現了異常。
己方的騎士們不知何時開始一個個倒下,敵人從潰退轉向反撲,並且從混亂漸漸恢復秩序。
卻見一名身著月白色道袍的道人正步虛而來,凜凜猶如謫仙降世。
道人大袖一揮,光芒四射,如同慧芒一般激蕩而出,所過之處,無論騎士步卒,盡皆爆開,化為血漿。
姬搖光變色道:“三缺道人……竟是成就了征天強者!”
這樣的威勢,必定是征天高手無疑。
冥嶺長生道觀一系的古經,正以群體殺傷見長,三缺道人如今成就征天高手,殺入五峰軍陣中,猶如虎入狼群,以一人之力,竟就將局勢扳轉過來。
當然關鍵也在於五峰一方人少,在這曠野之上以寡敵眾,時間稍長,銳氣便下降。不然以征天高手之力,尚不足以產生這樣大的效果。
“中計了!”風舞瀧歎息道。
終究是輕敵,只顧著衝殺,雖然打散了敵陣,也使得己方陣勢散亂,對征天高手缺乏牽製力。
“我方尚不是太深入。速退。”寒風夜道:“三缺道人掌控力有限,不敢等我方殺得深入後再出手,不然他的陣勢有全面崩盤危險。”
所幸這一批士卒大都是較為強悍者,聽得命令,當下且戰且退,騎士從縫隙中先走,步卒一邊斷後,一邊撤回陣地。弓手則遠射敵軍,掩護撤退。
寒風夜、風舞瀧等高手奮起剛勇,全力斷後,阻擋追兵。
姬搖光卻是被三缺道人纏住,難以動彈。
危急時刻。一名老者長吼一聲,向著三缺道人撲去。
數名搖光門的精銳士卒隨之而上,將三缺道人封堵。
這老者名叫李道清,是搖光門的老門主。名字比李詢的祖父李清正好多上一字。
“你們快走!”李道清揚聲道,聲如崩雷。
“師父……”姬搖光聲音顫抖,四十多歲的人,眼淚卻差點墜下來。
李道清與幾名銳卒組成搖光門的獨有陣法,數人一同推掌。真氣激蕩間,一股秘力彌散開來,散發出琉璃一般的光色,抵住三缺道人的場域,令三缺道人短暫地難以施展。
三缺道人神色平靜,淡淡道:“自取死路。”
言畢,一揮袖,一柄小戟便呼嘯而過,形式古樸,散發著永恆的氣息。
這是長生道觀的鎮派法寶——長生戰戟。
三缺道人祭起戰戟。撚道訣一聲暴嘯,戰戟之上散發出刺目的煙霞,如要激蕩三萬裡。
霞光萬道,瑞彩千條,戰戟迎風即漲,橫空劃過。
李道清等幾人組成的陣勢轟然被破,幾名士卒都被震得開去,口中溢血。
老牙一咬,李道清不顧自身被三缺道人震得胸腑如沸,猱身撲上去。吼道:“混元神光掌!”
掌中迸發七彩真氣,直撲三缺道人胸口。
三缺道人隻得收回長生戰戟,迎擊李道清。
錚地一聲,李道清口中溢血。猛退數步,卻竟是擋住了這一擊。
原來混元神光掌看似氣勢驚人,卻並不以攻伐見長,而是偏向防禦。三缺道人因為是修真者,**不強,害怕李道清拚命。因此收回戰戟格擋。
未曾想到,李道清的想法只是盡可能拖時間而已。
三缺道人微笑道:“有趣。”
幾名搖光門死士也不顧一切地猛撲而上。
“人王降世!”三缺道人橫眉道,長生戰戟橫光,道力崩雲,其上浮現一尊人王虛像,如同絕崖壓落,有君臨天下之勢。
三缺整個人體散發出月華一樣的明光,卻比太陽還要熾盛。仙風道骨之意褪去,化為浩瀚如海的威壓,宛如人中之龍,凌凡而立。
人王長嘯,手揮長生戰戟,一縷縷銀色的瀑布垂落而下,那是極致的鋒芒。
幾名死士轟然爆開,化為滿地血醬。
李道清再發混元神光掌,奮力抵擋。
“三生道訣。”
三缺大袖再揮,如煙似雲,卻暗蘊道韻。
他收回了長生戟,但大袖煙流的景象浮現在李道清目前,便令這老人眼中失神,恍若自己的前生今世都在瞳孔中倏閃而過,分不清前緣後生。
恍惚之間,李道清的眸子已經失去了神采,轟然倒地,臉容卻仍浮現著安詳的神色。
三缺道人待要繼續衝入敵軍陣列,奮力斬殺,卻發現借著李道清拚死拖住自己的時間,對面已經穩步撤退,箭雨有序地向他漫射而來,令他不得不奮力抵擋。
李詢深知短時間內難以令五峰士兵們的戰鬥力脫胎換骨,因此主要強調的是面臨危機的應變能力。面對三缺的反撲,五峰軍遂得以快速調整陣勢,順利撤退。
“看來三河練兵之法,果然不虛。不過雲姑娘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們縱有再多手段,也逃不出這場殺局了。”三缺自語道:“挫敵軍一陣,可以安然扎營了。”
五峰軍在箭手的掩護下撤回長堤後方,死傷接近百人。
風舞瀧對姬搖光抱歉道:“都是我衝動,害了大家。”
姬搖光的師尊李道清被三缺道人殺死,最心痛的本該是他,但卻還寬慰道:“師傅年過七十,已是古稀之年,雖死不過托體山阿。我軍的損失終究是要少於敵軍的。”
其實大家都明白,聯軍數倍於己方,一個人至少要換對面三個才能算夠本。這一次突襲,頂多一個換兩個,壓根不劃算。
而且李道清擔任搖光門門主多年,五年前方才退位讓給姬搖光。搖光門的士卒雖然只有五百人,但卻以驍勇著稱,比起五峰原有的士兵戰鬥力要強一些。如今李道清被殺,對於己方的士氣,實在打擊不小。
當然,寒風夜殺死七玄門門主於成虎,風舞瀧擊殺幻滅宮宮主李一水,也對敵方有所打擊。但聯軍裡面這種小門小派之主實在太多,殺掉兩個只是小痛而已。
寒風夜歎息道:“我是目前的主將,出擊的命令終究是我下的,這個責任應該由我承擔。我們能想到的,敵軍指揮官如何想不到?令三缺打先陣,就是要引誘我們出擊,打擊我軍的士氣。咱們終究是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撤退時軍伍未亂的話,損失恐怕難以估計。
三缺道人是前椿作峰峰主尹天德的結義兄弟,寒風夜等人也都知道過去三缺曾多次與尹天德較量,沒有贏過一次。
尹天德有幾斤幾兩,各峰主都知道,所以何曾想得到三缺道人竟然後來居上,成就征天高手?
姬搖光道:“冥嶺的人馬第一批趕到,並不只是因為冥嶺離回風谷較近的緣故。聯軍組織者既考慮到三缺道人掌控能力不足,我軍多半會出擊,又利用了三缺隱藏征天實力這點,挫折我軍銳氣,思維之細密,當真可怕。”
風舞瀧歎息道:“我本以為自己判斷能力比得上公子的一半,今天才知道,比起這些智者實在差了太遠……”
她明明是草原上的遊俠,卻稱呼蘇洗岩為公子,也不知道她和蘇洗岩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不管是誰問她,她總是含糊其辭。
望城峰上,李詢也曾帶人下山衝殺一陣,與自回風谷方向出擊的己軍相呼應,砍了十幾個人頭,但敵軍對這個方向的攻擊不可能毫無防備,因此取得小小戰果之後,李詢隨即下令返師上山而去。
石數正問道:“小師弟,為什麽不深入一些?方才本有希望前後夾擊,將敵軍完全擊破的。”
李詢搖搖頭。
“的確有一半的希望。但也有兩三成可能性——我們與那邊的部隊配合不上,以至於我們這支五百人的小部隊深陷敵軍當中,被緊緊咬住,損失不輕。”
石數正道:“哪怕是這樣,也可以堵一把。”
李詢微笑:“我們這支部隊雖然僅僅只有五百人,卻攸關殲滅敵軍的大計,怎麽能在現在就賭?就算擊破這四千多人的先頭部隊,影響又有多大?”
他目光驟然凝定:“無關大局的時候,哪怕危險只有一成,也要謹慎而行。決定大局的關鍵時刻,哪怕只有一成勝算,也要拿性命去幹坤一擲。”
言語猶帶清稚,卻沒有半點猶豫遲滯。
石數正微愣。
他想起了襄陽城城主府中,那尊李清的雕像。
雕像是李忠親手所塑,塗以金粉,栩栩如生。
石數正從未見過那名天神般的金衣男子,但只是看著雕像,便能感受到一股暗藏在沉穩下的勇決之氣,如淵似海。
小師弟也許真能成長為超越那人的三河之魂吧。
那麽, 那名叫吳鋒的少年又如何呢?
石數正想起受命之時他和吳鋒的對話。
“當家的讓我和世子一同帶領分隊,就不怕在下帶著世子拋下部隊,飛回三河去?”
“石兄是忠義之人,而你對小竹子的忠義,便是讓他沐浴更多戰火,早日成長為一代名將。哪怕你自己對這一戰沒有興趣,也不會希望他錯過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戰。”
吳鋒淡淡話語中那種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中的氣勢,令石數正暗暗心驚。
也正如吳鋒所說,自己從小便被父親教導,要忠於三河,忠於李家,為三河複興而萬死不辭。
這樣的信念,根植在心中最牢固之處。
如果石數正哪一天失去了忠誠,大約滄海也該化作了桑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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