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聽了氣的手都直打顫，她這是什麽意思，她不怕丟臉，自己還怕被人笑話呢。

　李小冉拉了傅氏的手低聲勸道:“娘，你別在意，大伯母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別人不會笑你的。”

　張氏把兩個孩子往傅氏面前一推，厚著臉皮道:“弟妹啊，你看看，你這兩個侄兒的衣服都短了一塊了，你嫂子也沒能耐，手裡也沒銀錢給孩子做身衣服，這不，隻好厚著臉皮來求弟妹來了。”

　傅氏看著兩個孩子身上雖然短了一塊，但卻一塊都沒有的補丁衣服，心裡的委屈不知道怎麽就爆發了出來，她騰騰的跑進屋裡，翻出幾個孩子之前那補丁打了補丁的衣服，抱著出來往她面前猛地一摜，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大聲的吼道:“看看，這是我兒子閨女的衣服，再看看你兒子身上的衣服，你好意思讓我給你們家孩子做衣服穿?”

　張氏嚇了一跳，這個弟媳婦發這麽大脾氣乾嗎，也不怕人家笑話她，再看看那些打著厚厚補丁的破衣裳，撇了撇嘴，不悅的道:“他二嬸，你看看，我也沒說啥，你不給做就不給做唄，這可真是越有錢越摳索，你拿著孩子們的舊衣說這些幹啥，看看你兒子閨女身上，現在可全是新的。”

　傅氏冷笑道:“我沒記錯的話，孩子他爹去年打了一隻狼，把狼皮賣了銀子，大伯拿著去交了束脩，大嫂用剩下的銀子買了布給你們家四個孩子一人做的一身衣服。我的孩子們穿的是這種破爛不堪的衣服，你怎麽怎麽有臉來提這要求?”

　她吼完起到之前那些苦難的日子，想著女兒差點病死，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李小冉走過去把娘親扶起來。安慰道:“娘，都過去了，咱們一家以後好好的，別哭了，要不然肚子裡的妹妹該心疼你了。”

　她是能理解傅氏的心情，這些事一直壓抑在她的心頭，搬家出來這幾個月雖說心情舒爽了。但這次有孕。情緒波動也大，她又是個悶嘴的葫蘆，有事也不愛說。此刻被張氏一擠兌，孕婦的敏感讓她爆發了出來。

　不過，發泄出來也好，省得她悶在心裡把自己憋屈壞了。

　張翠蘭仗著輩份大。往張氏前面一站，掐著腰道:“我說大郎媳婦。你也是個秀才娘子，怎眼皮子那麽淺呢，沒聽過自家孩子衣裳小了來問弟媳婦要的，你們兩口子好好的。哪有讓人家幫你們養孩子的理。”

　張氏嘟呶道:“哪就說到養孩子上了，不過是做幾身衣服。”

　另一個和傅氏交好的婦人喬氏也譏諷道:“不過是幾身衣服?秀才娘子說的真是好聽，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學峰他們幾個長這麽大，別說秀才娘子給做過衣服了。怕是連個補丁也沒給縫過了，倒是你們家那幾個孩子，我就沒見過穿帶補丁的衣服。”

　李小冉小臉一板，對張氏道:“我們家不欠大伯母的，請大伯母別這麽理所應當的說話。”

　這時候，李學思從外面跑過來低著頭朝張氏撞去，“讓你欺負我娘，你這個大壞蛋。”

　張氏被他撞的趔趄著後退了幾步，抬手就往李學思身上打去。

　傅氏一抬手架住了她，怒道:“張氏，你敢打我兒子。”

　張氏看到周圍這些女人們不善的目光，狡辯道:“是他先撞我的。”這麽一說她挺直了胸，振振有詞的道:“小兔崽子你敢撞我，你這是大不孝。”

　李學思呲了呲牙喊道:“你欺負我娘，我撞死你。”

　李小冉拉了他一下，冷漠的道:“大伯母，你這不孝的帽子少往我小哥哥身上扣，看著你欺負自己的親娘而不管，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孝呢！”

　花氏從人群後擠了進來，看到張氏，臉一沉，怒道:“你又來幹什麽，我不是說了家裡做活的時候不允許進外人嗎?”

　張氏撇撇嘴，“我又沒上你家，我找的是我弟妹。”

　傅氏擰著眉頭道:“大嫂，請你出去，這裡是葉大哥的家，我們一家只不過是在這裡借住的，請你為大伯考慮一下，別讓他壞了名聲。”

　李小冉嚇唬她道:“我去縣裡聽人說，就是考上了舉人進士的，也會看名聲好不好，要不然人家才不會讓他當官呢！”

　張氏狐疑的看著她，“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知道個啥。”

　話雖然這樣說，她還是害怕真有其事，往後退了一步想轉身離開，可幾次過來，都沒佔著便宜，當然，那朵小頭花在她眼裡看著真不值什麽，她心裡不甘，往屋裡瞥了幾眼，看到廚房門口的大缸上，放著一瓢小米子，她眼神一亮，伸手端起小米子就往外走，“行了，不給做就不給做，真是有錢人摳索，正好家裡沒有小米子了，早上咱娘還說想煮小米粥吃的，這些我就拿回去了，我會跟娘說，這是你孝敬的。”

　李小冉撫額，這種皮厚心黑的人，你說什麽她都不在乎，真是沒辦法。

　李學武沒心沒肺的道:“娘，你拿小米子幹啥，家裡不是還有半袋子嗎?我都看著了。”

　院子裡傳出一陣嘩的譏笑聲。

　李小巧瞪了這個二貨哥哥一眼，掂著腳尖往裡屋看了一眼，滿眼羨慕的道:“冉兒，把你那頭花給我一朵唄，你們做的可真漂亮。”

　這也是個缺心眼的，她早忘了當初自己推李小冉下河的事了。

　李小冉歎了口氣，她可以跟張氏不客氣，可以跟虛偽的李小甜不客氣，可這腦袋裡一根筋的人提的要求，她可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現在做的這些頭花不是送到錦繡坊的，雖然還是很精致，但從設計上到面料上，都是沒法相比的，大多數都是些細布，還有一些粗布做的，有的更是用不同的布拚湊而成的，她也沒打算賣高價，只是想著布頭這麽多，大家做了，多少賺幾個零花錢，因此說了，這個頭花手工一個只有二文錢，誰願意來誰就過來，等錦繡坊給了活再找大家做那五文錢一個的。

　她想著，兩文錢沒多少，怕是大部分人都不來了，可沒想到，一個不少，大家全都過來跟著做這個。

　她正猶豫呢，傅氏推了她一下，“去給你二姐拿兩朵出來，也是咱們想的少，這些花不值什麽，大家一人都拿兩朵回去戴吧！”

　鄉下的女人，家裡窮的，連個木頭簪子都沒有，不過隨便用了木棍綰了頭髮，有根銀簪子的，那就是很了不得了，因此聽到傅氏的話，大家很是驚喜。

　可是誰也沒動，人家都給了工錢，再給頭花，她們也不好意思拿。可李小巧不管那一套，抬腳就要進屋。被一旁的李玉蘭一把抓住胳膊。

　她不悅的回頭嚷道:“小姑，你抓著我幹什麽?我二嬸已經答應給我二朵了。”

　李玉蘭瞪了她一眼，心裡暗惱這個侄女和她那沒惱子的娘一個樣，真是給老李家丟人，低聲斥道:“等著，讓你冉兒妹妹去給你拿。”

　李小冉不願意搭理她，可一個小孩子，犯不上跟她置氣，進了裡屋挑了兩朵細布的，一朵桃紅色，一朵銀紅色，都是做的桃花。她拿出來，伸手剛要遞給她，被李小巧一把搶了過去，往頭邊一放，美滋滋的問:“小姑，好不好看?”

　這一幕看的幾個婦人都直搖頭，那有兒子的更是心裡想著，張氏這樣的親家可不能結，看看這孩子讓她教的，太眼皮子淺了些。

　趕到鎮上有大集的時候，李義河領了李學思和李小冉進了鎮上，他們一共拿了五百個頭花，想趁著大集賣個試試。

　鎮上平時人不多，甚至有些蕭條，但逢十的大集上，附近各村子的鄉親們都來鎮上趕集，人頭攢動，人山人海的，此時道路兩旁擺滿了小攤小販，賣各種吃食的，賣獵物的，賣藥材的，賣皮毛的，甚至賣野菜的，只有你想不到的，琳琅滿目的貨物擺滿了整條街道。

　李小冉他們來的雖然很早，可這街道還是有一大半被佔上了，幸好李義湖在酒樓門前給他們佔了塊地方，李小冉在地上鋪了一塊深藍色的粗布，上面擺上二十幾朵頭花，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這些頭花，李小冉並不打算賣高價，只要能賣二文，本錢就回來了，再多了，那就是純賺的。村民都不富裕，但大姑娘小媳婦的也都願意美一美，要是貴了就不值當了。

　因此她把那些頭花按面料分為幾個等。有那個碎緞子拚成的頭花，不仔細看是看水出來的，這樣的賣十文錢一個，細布的七文錢一個，粗布的三文錢一個。

　因為大部分布頭都來自錦繡坊，粗布的並不多，大多也都是些花色重些的，適合年紀大些的人戴。

　頭花一擺上，就很招人眼，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愛美的。旁邊擺攤牌賣自家雞下的雞蛋的中年婦人，看了嘖嘖讚歎，“這是你家娘子做的?這可真是手巧啊，這些頭花比貨郎賣的可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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