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我們都不熟悉。陌生並沒什麽大不了的,關鍵是,當一個人突然置身於未知的事物之前,而這事物又是充滿危險的,你必定會在驚奇之余,感到一陣的茫然無措,至少你需要一些時間來想一想,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但在許多情況下,你必須馬上適應下來,甚至馬上做出決定,努力告訴自己,要適應下來,否則就會任恐怖之物肆虐擺布。像在猿都這種地方,也許一個遲疑,就注定了你的終生遺憾,甚至死亡。
我們應該嘗試學會,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恐怖,因為圈套無處不在,危險無處不在。就在閱讀這幾行字的時候,世界的邊邊角角,都沒中斷謀殺與拯救、欺詐與解脫……
索性再做個假設吧,如果你身在無盡的黑暗與冰冷之中,幾近失去心跳、呼吸,之前的某種技能與特別的藥物,讓你可以在這種近乎冷藏的環境之下保持血液緩慢流動,進入一種假死的狀態,你會感覺慶幸還是無助?
如果你真的就在一輛冷藏車中,你除了數著自己的心跳、呼吸,做著半醒著的夢,發現自己一動都不能動,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見,而你的周圍,充斥著冷凍牛排的腥膻味道,你會作何感想?慶幸吧!慶幸有它讓你記起,你還活著,你是在一輛行駛著的冷藏車中,讓你可以從一些記憶的碎片裡,找尋到來時的一切……
隻是你現在就是這諸多牛排中的一塊,在冰冷的掩護下,逃過電子儀器的探測,進入一個你想都未曾想過的地域,此時你最渴望的是什麽呢?是不是車門馬上打開?你迫不及待要進入陽光的撫摸之中?也許未必,當艙門打開,迎接你的也許是一排黑洞洞的槍口。
你數著心跳,算著時間,你發現三天三夜,你等來的依然是無盡的黑暗,你是否有些絕望,是否想到要放棄生命?你怕了,你開始感覺到刺入肌膚的寒冷了。可是一切都無能為力,這周遭的空虛,比寒冷更為可怕,他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必須活著,活下去,等待那一方陽光射進這潮濕、冰冷的,狹小而又封閉的空間。而且你必須相信他人,相信那個幫你打開艙門的人。在此之前,自知,認命,承認自己的無助,像一個冬眠的野獸或者蟲繭,甚至一具釘入棺槨而又重生的虛弱屍體,努力保持著微弱的心跳與最後一團熱氣,期待車門被開啟的聲音,哪怕外面是一片槍管。來時你的上峰已經打包票了,這裡的槍械是非常稀缺的,而你也要反覆告訴自己,你是非猿公癸字號一等刺客,是整個團隊一線人員之中的精英啊。
注:“非”字非“非”,為三橫兩豎,一個古老組織的秘符。
如果你可以在陽光裡飛行,你就會看到,這一輛運輸車是多麽的渺小。陽光的烘烤之下,是由一粒一粒的沙子組成的無際沙漠。強勁的暴風席卷著沙粒,帶著恐怖的聲音自天邊吹來,一層一層地從曲線優美的沙脊上浩蕩奔走,驅趕著伏獸一般的金色沙丘,一步一步地隨風挪移。你不得不承認,已經置身於無法飛躍的沙漠海洋。
而這外面的世界,跟這黑洞洞的世界一樣寂靜空虛,充滿著絕望與死亡的氣息。行走的久了,你會產生一種極難分辨的錯覺,就好像是一個靈魂,錯誤地進入了遠古的時空。
一輛火柴盒似的冷藏車,正在蜿蜒起伏的沙山上頑強地爬行著,稀軟的沙粒隨風飄舞,輕輕地撲打著車身,冷藏車不敢停歇似的艱難前行,穿越著寶石般的鏡湖、乾枯的古怪樹林、扣碗似的寺廟、還有那有著山峰模樣的駱駝群……
你不會想到,在這無盡的沙海之下,埋藏著一座座曾經也是傲然挺立的繁華都市。而今,也隻能從那些掩埋在沙山裡的殘垣斷壁,還有偶爾會露出來的已被風沙侵蝕得斑駁粗糙的殿頂還能看出, 這裡曾經有過的繁華世界。
風沙之外,它們又經歷了數次的人力洗劫,現在徹徹底底成了一座座歷史裡的荒城,隻有在俄羅斯、英國、美國、日本、瑞典、法國等的國家博物館裡,還能從那些散落零碎的古籍、文物之中,見識到它的存在。
這件孤獨的,似與這沙漠世界格格不入的鋼鐵甲蟲,打破了死亡的寂靜,嚇跑了沙堆裡正在休息的巨大蜥蜴,驚飛了落在動物骨骼上的成群怪鳥,它爬進了這個死亡的世界。
貨車就像是一個孤零零的入侵者,穿越無盡的沙漠之後,終於聽到了臨近濕地的鳴沙,然後駛入了那條布滿累累白骨與陶瓷碎片的領域。開車的是一組老手,在來時這一路上,是被風沙掩埋的更多屍骨,更多的鐵殼子、輪胎與發動機……
陽光給沙地打上了一層令人暈眩的白光,各色的碎片、白骨,就在這白光裡散發著陰冷刺目的光亮,像是在述說著臨死之前的灰心與不甘。
這些屍骨,有千百千年的駝隊商幫留下的,也有百年之內的無數考古隊與探險者留下的,還有的剛剛腐爛,是企圖逃出這座城市的人新近留下的。
鋪天蓋地的瓷片盡頭,便是你在書本上都不曾留意的那座孤城,那被上帝與民遺棄的、古籍中記載的開放著燦爛玫瑰寶石的、坐落在廣袤的亞歐大陸交接之地上最荒蕪淒涼的中心上、資源匱乏卻有著與外界同步科技的、最後一座化外繁城――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