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洞房的不速之客看見一身紅裝的趙士程和李悠悠立即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醉意酣然從門口一直走到趙士程跟前,嘴裡嚷嚷著:“程哥,我明明要回客房的,怎麽沒頭沒腦轉到洞房來了?”
悠悠一見那醉酒的家夥不是別人,正是衣冠楚楚的林一飛,趕緊別過身子,怕被認出來。不過轉念一想,這家夥見她時她正在“書劍軒”裡跑堂,是男孩打扮,他應該認不出她吧?雖然在濟南他救過她,可也很久了,匆匆一面,驚鴻一瞥,他肯定早就不記得她的面貌,於是緊張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趙士程扶住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的林一飛道:“一飛,你怎麽喝這麽醉啊?”
林一飛口齒不清,醉醺醺笑著,“因為……我的好大哥趙士程娶親,我高興……”他的目光落在趙士程臉上,笑容就更迷離了,醉眼眨了眨道,“程哥,話說你今天真的好帥,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一定會愛上你的。”林一飛嘿嘿笑著,打了個酒嗝。
趙士程哭笑不得,哄道:“一飛你喝醉了,大哥送你回客房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林一飛搖搖擺擺站直了身子,推開趙士程的攙扶,指著悠悠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麽能打擾程哥你入洞房呢?”說著,林一飛就趔趔趄趄向房外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趙士程不放心地問:“林兄弟,你知道客房在哪兒嗎?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叫個丫鬟扶你?”
林一飛轉過身子,醉眼迷離地笑,食指高高舉起,衝趙士程左右搖了搖,又一個酒嗝響起,他又走了回來,邊走邊喃喃道:“程哥,小弟多有得罪,誤闖洞房。”
“不會怪你的!”趙士程好脾氣地笑。
誰知林亦風卻無賴道:“可是既然都已經闖進來了,那就順便看看新娘子,聽說程哥的新娘子美豔不可方物……”
趙士程還沒回神,林亦風的手已經搭在了悠悠肩上,一個使力,悠悠背對著他的身子就被他扳了過來,四目相對一刹那,林亦風的酒立即醒了三分。他愣愣盯著悠悠簇新絕俗的妝容,喃喃道:“好美的新娘子,就是好面熟啊!”
悠悠的面色瞬間尷尬地僵住。她無措地立著,心緒複雜。其實就讓林一飛認出她是李悠悠又何妨?可是,她好害怕以李悠悠的身份面對趙士程啊!李代桃僵的冒牌貨,大哥哥還會那麽善待她嗎?正當悠悠糾結著無措著,林一飛已經轉過頭對趙士程道:“程哥,你的新娘子怎麽會是她?”
“你認識她?”趙士程狐疑地看著林一飛。
“你也認識的,‘書劍軒’裡的跑堂夥計小李啊!”林一飛嚷嚷著。
“你是說她是李貴?”趙士程不可置信地打量著面前如此美麗的悠悠,“可李貴是個男孩!”
“我的天哪,程哥嘢,你真的好木訥啊!怪不得在‘書劍軒’時,我就覺得怪怪的,世界上哪有這麽白淨這麽嫩筍一樣的男人,原來是女扮男裝的小丫頭。”林一飛雖然臉上還殘留醉酒的殘紅,可說話已經邏輯感十足了。
悠悠暗暗吃驚,沒想到林一飛竟然一眼就認出她是跑堂的李貴,真是個眼尖的家夥。而趙士程經林一飛如此一提醒,也忙打量悠悠,悠悠的臉瞬間紅到脖子根,心裡暗暗叫苦: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肆無忌憚打量人家?你的目光任哪個少女都經受不住。此刻悠悠想起趙士程要是像打量她這樣去打量那個世上超級無敵大花癡吱吱,不知道那小妮子會幸福成什麽樣。只是,現下的情勢,被趙士程打量成為她的心臟無法承受的負擔。各種囧。
只聽趙士程低聲對林一飛道:“被你這樣一說,真的和那李貴有點像誒。”
林一飛翻了翻白眼,“不是像,壓根就是同一個人,而且你猜咱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何處?”
“不就是在‘書劍軒’嗎?還能在哪裡?”趙士程更加疑惑地看著林一飛。
林一飛自信滿滿道:“在濟南。”
一句話立刻驚嚇住了趙士程和李悠悠。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呵呵”大笑起來。林一飛笑得爽朗,趙士程笑得匪夷所思,悠悠則笑得各種尷尬。驀地,林一飛收了笑容,煞有介事對趙士程道:“只是程哥,你倆什麽時候暗度陳倉了啊?我還沒來得及跟她告白呢,她怎麽就成了你的新娘子啦?”林一飛說得委屈,在趙士程看來隻當他是喝醉了說胡話,忙推著他往外走,邊走邊哄勸道:“一飛,你先去好好睡個覺,哥我還要洞房,不便久留你,明天哥再跟你好好把酒敘談。”
林一飛被趙士程一直推到了門外,他自覺沒趣地撇撇嘴,酒還上頭著,便問趙士程道:“哥現在就要洞房?”
“嗯!”趙士程點頭,此刻他像猛然想起什麽似的,他必須馬上趕林一飛走,然後和洞房內的新娘子好好交談一番,他已經發現事情很不對勁了。濟南,“書劍軒”,李貴,李悠悠!他隻想快快知道事情真相,快快知道洞房內新娘子的真實身份,偏偏林一飛還在門外磨嘰著,“可是程哥,為什麽你說你要洞房,我心裡這麽難受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小弟我應該高興才是啊!”
“你只是喝多了,睡一覺就沒事了。”趙士程說著就扯著嗓子喊,“雨墨,雨墨!”
雨墨正在下房裡打盹,忽聽公子叫魂似的叫他,立馬回了魂,一邊嘟噥著,一邊跑到書房門口,“公子,出了什麽事?洞房花燭夜,不好好洞房鬼吼鬼叫的,做什麽?”
趙士程簡直要暈倒,這像是奴才說出的話嗎?一定是平時他把他寵壞了。於是伸出拳頭對著雨墨的頭就是一記結結實實的五斤錘,恨恨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找砍!”
雨墨捧著被敲疼的頭懊悔不已,罵自己道:“每次都不長記性,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忘記公子是主子。吼吼。”
“快,快把林諸衛弄到客房去!”趙士程沒好氣呼喝雨墨道。
雨墨將身子一縮,就鑽到林一飛腋下,說時遲那時快,扛起他的胳膊便走。那個霸氣,把趙士程驚了一下。他“噗嗤”一笑,搖搖頭,走回房間,反鎖了房門。
聽到門栓拴上的聲音,悠悠本能地嚇了一跳,她抬眼看見紅衣翩翩的趙士程款款向她走來。這一刻,悠悠有一瞬的恍惚,如果他是她的,該有多好?大哥哥,你知道你有多帥嗎?怪不得吱吱會對你癡迷成這樣,如若我真的是趙家的小夫人該有多好?而不是李代桃僵的冒牌貨。
趙士程已經走到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坐了,指指悠悠身後的床,道:“坐吧!”
哦哦!好嗲糯的聲音哦!溫柔而又性感。就說了這麽倆字就叫人怦然心動的。悠悠怯怯地在床沿上坐了,充滿歉意地看著趙士程。趙士程的唇邊掛著一絲恬然的笑,許久說道:“為什麽要撒謊?”
哦哦,沒有責備,一絲一毫都沒有。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可是他不怪她。聽得出來,他沒有怪她。悠悠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虛脫地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以後你怎麽辦?一飛已經認出你了,你還怎麽跟圓儀交換身份,各歸各位呢?”趙士程擔心的是這個。悠悠心裡頓時柔情無限起來。大哥哥,你不要這麽善良,這麽寬厚好不好?為什麽不管何時何地,你總是這樣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
“只要小姐姐願意,我隨時隨地都可以把小夫人的身份還給她,我希望小姐姐和大哥哥都能幸福。”悠悠輕聲道。
趙士程卻道:“那你的幸福呢?大哥哥也希望你幸福,可是現在怎麽辦呢?一飛已經認出你了,日後圓儀病好回來趙府,悠悠,你怎麽辦呢?還怎麽嫁人?對不起,悠悠,我和圓儀牽累你了。”
悠悠的淚瞬間就迷濕了眼眶。她多想說,那大哥哥你也留下我吧!為奴為婢,悠悠都是甘心情願,無怨無悔的。若能做妾,那是悠悠前世修來的福祉。大哥哥,悠悠再沒有比此時此刻更加確定的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十年了,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這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緣分。我已經和你拜過天地了,我是趙家的媳婦,我不想離開你,大哥哥。悠悠心裡萬千情愫,說到嘴邊卻變成:“一切聽憑大哥哥做主,若有朝一日,圓儀來到趙府,那麽悠悠是去是留,聽憑大哥哥做主。 ”
“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吧!現在,你先睡吧,太晚了,明天我們再從長計議。”趙士程說著,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就著燈光翻閱。
悠悠疑惑道:“大哥哥,你不是說要將唐伯伯的那封信送到老夫人那裡嗎?”
“今天太晚了,明兒再說吧!”趙士程淺淺一笑,明顯地疲態。
悠悠心裡一疼,複又道:“那你不睡嗎?”
“床讓給你睡,我就坐這兒睡。新婚之夜,是不好讓府內的人知道我沒有在洞房裡和新娘子一處的。睡吧,別想太多,有大哥哥在呢!”趙士程舒然一笑。那笑容像一朵花順著春風說開就開了。
悠悠的心情連帶開朗起來。
次日一早,趙士程早早離了新房,吩咐吱吱來伺候悠悠洗漱。悠悠正坐在妝台前對鏡貼花黃,卻聽站在床前的吱吱尖聲叫了起來。悠悠忙起身,走到她身邊,順著她驚異的目光往床上看去,只見她的雙手不停在被單上摸索,東拍拍西拍拍,嘴裡咕噥道:“怎麽會沒有落紅呢?”
悠悠啞然失笑,這丫頭原來是為這事。她和大哥哥又沒有圓房,哪來的落紅啊?悠悠還沒有開腔,就見吱吱張口就咬破自己的手指頭,面目誇張地扭曲著,作出疼得齜牙咧嘴的架勢來。
“你幹什麽啊?吱吱。”悠悠道。
吱吱不理會她,徑自將手指上的血滴擠到了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