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郊野山花含苞,綠草如茵,馬兒載著馬背上的紅衣男女緊隨春天的腳步在藍天白雲下歡暢奔馳。風輕輕地吹,陽光柔柔地飄灑,馬背上的男女歡笑聲一路如歌。馬兒奔跑到一片無垠的草地便放慢了馬蹄,緩緩地在絨毯一樣的草地上漫遊。悠悠依偎在趙士程懷裡,任他的面頰緊貼著自己的發絲,感受著他性感的氣息環繞住自己,她徹底在這全身全心都洋溢著的幸福了,眼角眉梢全是蔓延的笑意。
“美嗎?”趙士程在耳邊大聲問悠悠,他的笑容爽朗,聲音明快。
“美!美極了!美得讓人想笑又想哭!”悠悠伸出手恨不能擁抱住碧藍如洗的天空。天空上有許多飛鳥或成雙成對,或成群結隊,熱熱鬧鬧地掠過春天的郊野。悠悠指著飛鳥對趙士程道:“大哥哥,我也想有一雙翅膀,像鳥兒一樣可以自由自在遨遊天際!”
“好!那我們一起飛起來!”趙士程先行下馬,又從馬背上抱下悠悠,拉了她的手一起奔跑在綠毯一樣的草地上。靈動的綠意一直蔓延向天際,他們就順著這綠意一直奔向天邊。天邊,夕陽如酒,晚霞緋紅,二人的笑容也被那紅彤彤的光亮映襯得神采粲然。
一直奔跑到草地深處,二人終於停下腳步,彎身相對著大口喘氣。趙士程正雙手支腿“呼哧呼哧”喘氣,悠悠卻呵呵大笑起來。她一邊喘氣一邊指著趙士程,笑得東倒西歪。
“你在笑什麽?”趙士程直起身子,一邊拍著燒灼的胸口,趁著喘息的間隙問她。
悠悠道:“你這個樣子多像大水牛貓在水裡‘呼哧呼哧’吸水的熊樣!”
“那我到底是像大水牛、還是像貓,還是像熊啊?”趙士程眉毛一高一低挑著真有些哭笑不得。
悠悠用手扇風,不回答他的話,額上、鼻尖上都沁著細密的汗珠,在霞光底下反射著光澤,使得整張臉都亮晶晶的。趙士程看了她一會兒就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條雪白的絲絹來,“別動!”
悠悠就像被下了安定咒,真的就一動也不敢動。她眼睜睜看著趙士程走近她,近在咫尺,他輕輕抬起他的手,用那條絲絹溫柔地擦著她額上的汗珠,馨香的鼻息又暖暖地噴在她的面頰上,她幾乎要在那充滿男性馨香的氣息裡沉醉了。趙士程的目光正專注地落在她的額上,悠悠不敢抬頭,只能用余光掃到他近乎刀削斧鑿的下巴,然後胸腔裡就有一隻小鹿跌跌撞撞被碰得頭破血流。趙士程的目光落下來,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邊用絲絹輕拭她鼻尖上的汗珠,一邊打趣道:“真是個小姑娘,一點兒都沒長大,給你點陽光,你就流汗。”
悠悠“噗嗤”一笑,她搶過他手裡的絲絹折好了揣進袖兜裡,歪著頭道:“絲絹弄髒了,我改日洗好還你!”悠悠說著,目光就被草地上已經盛開的一叢叢迎春花牽絆住,她整張臉都舒展開去,歡呼雀躍地奔向那些粉紅色的小嫩蕊,嘴裡嚷著:“大哥哥,好美的花啊!”悠悠奔到迎春花旁,俯下身子,輕輕地聞那淡淡的花香。
趙士程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看著她紅色的小身影和嫩嫩的花兒相映成趣。她多像這小嫩蕊啊,十六歲的青春芳華,正值豆蔻,必將迎來盛世繁華。悠悠,你一定要幸福。趙士程的心裡充溢著滿滿的祝福。這個孩子和他有緣。他無法用理性的思維去解釋這種緣分,十年間他一直牽系著她,許多次在夢裡夢見她的生活境況,而今終於可以安心了。她離他如此近,他離她也如此近。趙士程懷揣心裡滿滿的感動走向和花兒一樣秀麗的小人兒。悠悠正閉著眼,全身心感受花兒的芬芳,忽然聞見花香裡飄進了她熟悉的體香,那體香令她立時身心躁動起來,睜開眼,趙士程春風拂面的笑臉便撲入她的眼簾。她頓時感到高遠的天空竟逼仄下來,喉嚨乾澀得厲害,於是吞了吞口水,啞著聲喚道:“大哥哥……”
趙士程蹲下身子,伸手去摘那清麗的花兒,悠悠立即阻止他,她的手抓住他的手,二人都微微一顫。悠悠觸電般放開趙士程的手,臉上飛起一抹紅雲,道:“大哥哥,別摘花兒,讓它開在枝頭便好。”
趙士程頓了頓,還是摘了那花兒,“大哥哥以為這花兒開在你的發上更好……”說著,他將花別上了悠悠的發髻。這粉嫩的花蕊襯著悠悠嫩生生的小臉兒,別有一番滋味。
悠悠想時間若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天地之間,只有她和大哥哥兩人,這天這地這花這草都隻為她和他二人美麗著,這樣的時刻令她幸福得想哭。而趙士程望著綠草如織的郊野上亭亭玉立的紅衣女孩,心潮起伏。這時這刻,自己的心情為什麽如此湧動?眼前的悠悠再不是十年前的小女孩,她儼然一位楚楚美人,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唯有這樣的詩句方能形容她的美。晚霞中,她春波橫轉的眉目為什麽如此靈動,揪人的心弦?
二人都站起了身子,各懷心緒,在春風裡凌亂。
驀地,天際一聲清亮的鷹唳響起,二人都抬眼尋那聲音望去。萬裡雲空,一隻雄健的鷹撲扇著翅膀在天際翱翔,那麽自由,那麽矯健,那麽充滿力量。悠悠仰著頭流出神往的目光,喃喃道:“大哥哥,它多麽自由啊!好想有它的翅膀!”
這樣在風中仰著頭,衣袂翩飛的姿勢讓趙士程一下忘情走上前,從身後環抱住她,陪她一起仰著頭,憧憬那雙蒼勁有力的翅膀,趙士程喃喃道:“你的翅膀長在心上……”
“那大哥哥的心上也有翅膀嗎?”悠悠的目光隨著那雙舞動流雲的翅膀在天際飄遊。
“有,大哥哥的心上也長著一雙翅膀。”趙士程喃喃道。
悠悠一怔,她婉轉回過身去,雙手不自覺搭在了趙士程的雙臂上,而趙士程的手還箍在她的腰上。四目相對,橫波流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胸腔裡隱隱翻騰。風撩起趙士程的發絲吹到悠悠的臉上,風又撩起悠悠的發絲吹到趙士程的面頰上,他們就這樣互視著,忘記天地鴻蒙,忽視宇宙洪荒。然後趙士程的唇就俯了下來,悠悠的心臟在這一瞬停止了跳動,她眼睜睜,眼睜睜看著他的紅唇貼近自己,卻在就要碰觸到的一瞬間停住了,然後他的身子向後迅疾地退了一步,面上的笑容僵硬著,眼神充滿了自責和負疚。悠悠也從剛才的意亂情迷裡回了魂,面上臊得緋紅一片。
“對,對不起,悠悠,剛剛,大哥哥,大哥哥……”趙士程語無倫次,尷尬無措。
悠悠深吸一口氣,抬眼瞥見天邊的夕陽,便佯裝歡笑道:“大哥哥,你看夕陽!”
“夕陽,”趙士程慌亂地把目光投向遠處天邊,胡亂吟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不,我要說夕陽無限好,只因近黃昏。”悠悠側過頭,目光亮晶晶地盯著趙士程。
趙士程心裡暗暗吃驚,這孩子的論調竟然如此出奇。
唐婉奔波數日終於抵達杭州城。林一飛將她送到唐府,便告了別。見到唐誠,唐婉問起圓儀,唐誠的面色便晦暗如土。於是屏退左右,隻留父女二人,掩了房門,在書房內密聊。
“什麽,爹爹,你說圓儀和王氏草堂的小醫生王劍私奔了?”唐婉這一驚非同小可。
唐誠灰頭喪氣地點頭。於是父女二人商量了半日,便由唐婉修書一封,寄往山陰趙家,隻說圓儀傷寒未愈,需得再調養一段時間。信中,唐婉還向趙士程請求,念在父親年邁,妹妹病重,需得長姐留府幫襯的理由上同意唐婉留在唐府一段時日,等圓儀病愈,一同帶往山陰趙家。
趙士程哪有不應承的道理?收到信時即刻回信,請唐婉照顧圓儀之時,勿忘照顧好自己,千萬珍重。
於是唐婉在娘家一呆便是數月,從春天一直呆到夏天,唐家人也沒有找到圓儀。而山陰趙家,趙士程和悠悠白天夫妻,鶼鰈情深;夜晚卻分床而睡,楚河漢界。悠悠睡大床,趙士程就睡貴妃榻,中間隔一張美人屏風。 趙老夫人隔三差五就要找郎中給悠悠號脈,各種早生貴子湯,把個悠悠逼得鬱悶不已。
一日,趙士程回到房裡,見悠悠正坐在桌前,對著吱吱端上來的早生貴子湯苦大仇深的,趙士程便笑著走過去,端起那晚湯,一邊用湯匙舀起吹氣,一邊哄道:“喝湯吧,這湯滋補,你太瘦,喝了剛好長胖些。”
“對哦,小夫人,傳說女人太瘦不容易懷孕的,你多喝點早點給公子生個大胖小子。”吱吱在一旁插嘴道。
悠悠抬眼斜睨了她一下,道:“什麽傳說,明明是吱吱說。”
吱吱和趙士程都忍俊不禁笑起來。趙士程已將一湯匙藥湯送到悠悠嘴邊,“乖,喝了吧,喝了吱吱就好交差。”
“對哦對哦,小夫人,你看公子多體諒我。”吱吱笑嘻嘻的,十分歡樂。
悠悠想起吱吱是趙士程的頭號大花癡,便撅著嘴打趣道:“公子體諒你,那你也該體諒體諒公子,這早生貴子湯你喝,喝了好替公子生個大胖小子。”
一句話嗆得吱吱咳嗽起來。趙士程看了看吱吱,對悠悠道:“你看你,說話沒邊,把丫頭都嚇著了。”
悠悠卻煩躁地推開他送過來的藥湯,不耐道:“你明知道我懷不了孕又不是我的原因!”
一言既出,趙士程也咳了起來,一旁的吱吱一愣,心裡頓時一驚:難道小夫人遲遲不傳喜訊是因為公子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