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立即對趙士程道:“公子,這懷孕是兩個人的事情,就像種花一樣,要先將種子埋進土裡,種子才能在泥土裡慢慢長大,小夫人都喝了這麽久的早生貴子湯肚子卻還沒有傳出喜訊,說明不一定是土壤的問題,很有可能是種子的問題!”
吱吱一番話嗆得趙士程更重地咳嗽起來,他將那碗早生貴子湯擱到桌上,蹙著眉訓斥吱吱道:“你一個小丫頭哪來那麽多歪理?”
“我說的是真的。”吱吱著急地辯解著。
悠悠笑道:“你說的道理啊隻對了一半,不是種子有問題,是種子還沒有種到土裡!”說著,悠悠忍俊不禁大聲笑起來。
吱吱瞪大眼睛道:“種子沒有種到土裡,這不還是種子的問題嗎?種子為什麽不種到土裡呢?是種子受傷了嗎?所以,公子,這早生貴子湯啊,得你喝才對!”吱吱將桌上的早生貴子湯鄭重地端到趙士程面前。
悠悠也附和道:“對,大哥哥……不對,夫君,這早生貴子湯得你喝才對!”
“你們兩個故意整我啊!”趙士程慌忙起身奪門而逃。悠悠哪裡肯饒過他?接了吱吱手裡的湯藥,就追出門去,邊追邊故意拖著甜糯的嗓音喚:“夫君,夫君,快來喝湯啊!”
趙士程在九曲回廊上跑了一會兒,見悠悠不依不饒地追,便猛然停了腳步,悠悠為了躲他的急刹車湯藥灑了半碗。
趙士程得意道:“灑了?灑得好啊!”
“可是還有半碗喲!”悠悠說著就將早生貴子湯往趙士程面前一揚,趙士程求饒道:“悠悠,你別逗我了,只要你不逼我喝這什麽早生貴子湯,大哥哥就送你一件禮物。”
提到禮物,悠悠一怔,心想上回去踏春,她拿了他替她擦汗的絲絹,佯說洗乾淨了還他,洗乾淨之後她卻舍不得還,起了私心一直收藏著,直當做他送她的禮物。現在趙士程說要送她禮物,不知是什麽東西,便道:“好啊!”吱吱剛好尋到了二人,一路喊著:“公子,小夫人……”走到了悠悠身後。悠悠一轉身將早生貴子湯往吱吱手裡一擱,道:“這湯你喝!”說著,挽了趙士程的手臂,歡天喜地地離去。
吱吱看看手裡的湯藥,再看看走遠的趙士程和悠悠,撇撇嘴,喃喃自語道:“我喝也沒用啊!土壤是有了,可是種子哪裡來的呢?”
趙士程領著悠悠徑直走到書房。嫁進趙家數月,悠悠還是第一次進趙士程的書房。書案桌椅、文房四寶全是考究而金貴的擺設,比起她在唐家見到的可是排場、奢華又上了一個檔次。她正環視著,驀地,目光被牆上一幅畫吸引了。那是一幅看起來有些年月的丹青墨寶,畫紙已有些微發黃,畫面上一老一少兩個女子卻笑容粲然,神采飛揚。
“好一幅妙筆丹青,畫上的兩個人被畫得栩栩如生的,身後那片山水更是線條流暢,頗顯技藝,”悠悠讚道,“可是這麽高超的畫藝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趙士程十分受用,挺直背脊,頗為得意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悠悠將目光趙士程臉上,見公子俊逸的面龐流露神氣之色頗為滑稽,睜大眼睛道:“可是大哥哥,你沒事畫兩個女人幹什麽?而且你應該畫兩個妙齡女郎才對,為什麽畫上的這兩個女子一個老一個小的?”
趙士程收斂了笑容,討好道:“你不覺得這一老一少很像你和婆婆嗎?”
悠悠翻了翻白眼,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哪裡像?我和婆婆這十年四處流浪,生活艱辛得很,哪會像畫上的人笑得花枝亂顫的,一看就是生活溫飽的幸福之人,不像不像啦!”
被悠悠搶白一通,趙士程頓覺挫敗,他神色尷尬,悻悻然在心裡嘀咕:那時候人家作畫是希望你們過上這樣美好的生活之後笑得燦爛嘛!好心當作驢肝肺,什麽是希望?希望,你懂不懂?小丫頭片子!正嘀咕著,只見悠悠將手往他跟前一伸,他吃驚道:“幹嘛?”
“禮物呢?”悠悠問。
“剛剛被你傷了心,都有點不想送給你了。”趙士程小心咕噥,但還是在書房裡翻箱倒櫃,終於翻出一錠金石古玩,遞給悠悠道,“喏,十年前,從梨香院裡贖回來的,是婆婆之物,你是婆婆的後人,現在物歸原主了。”
“既然是物歸原主,怎麽能說它是送我的禮物?”悠悠嘴巴上如此說,手上卻緊緊將那金石古玩攥在胸前,心裡思潮起伏著。她瞥一眼就知道是婆婆的東西,跟了婆婆十年,對婆婆的詩詞墨寶和趙明誠先生的金石刻字早就深烙於心。
趙士程見她對那古玩明明一副寶貝模樣,卻還是嘴硬,便故意道:“不喜歡這禮物,那就還我吧!”
“不要,”見趙士程要來搶這古玩,悠悠慌忙躲閃,“這是最好的禮物啦,謝謝你,大哥哥。”
“謝我,拿什麽謝?”
知道趙士程在尋自己開心,悠悠靈機一動,賊賊道:“要不,我給大哥哥生個大胖小子?”
趙士程一愣,悠悠哈哈大笑起來。這樣歡樂的笑聲每天都在趙府裡響起。和趙士程一起的時光實在每一寸都是幸福快樂的。這樣的快樂和幸福令悠悠暫時忘記了圓儀,忘記了杭州唐家。
杭州唐家,每日都派人尋找圓儀和王劍的下落。唐誠甚至將搜索范圍從杭州城輻射到附近州郡。每一天派出去的家奴都失落而歸。唐誠心急如焚,要不是唐婉隨侍左右,他幾乎都要病倒了。唐婉也十分難過,傷心自己七年前選錯了人,她替趙士程相中的側室人選竟然是這樣不顧禮義廉恥,做出傷風敗俗之舉的下作女子。一日午後,天氣炎熱,陽光毒辣得很。唐婉哄父親去午休,自己則在園子荷花池旁的亭子裡靜坐,一邊讓青碧搖扇納涼,一邊看池子裡荷花競相開放。忽然老院公來報,說是諸衛大將軍林一飛來訪,唐婉慌忙起身相迎,讓青碧在亭子裡擺上茶具。
唐婉泡了幾泡西湖龍井,林一飛喝一肚子茶水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了起來:“嫂子,我想問問圓儀小姐的病好了沒有?”
唐婉一驚,拿茶鑷夾茶杯的說微微抖了抖,林一飛忙微笑著道:“嫂子你別慌,程哥已經將圓儀病倒,悠悠李代桃僵之事告訴我了。”
唐婉掩了那一抹慌張神色,客氣道:“多謝林諸衛如此關心圓儀妹妹的健康。”
“我這關心是有私心的,嫂子要謝我我就無地自容了。”林一飛羞赧。
唐婉道:“願聞其詳。”
林一飛遂將自己如何在濟南救下悠悠,並喜歡上悠悠,趙士程又是如何許諾等圓儀和悠悠各歸各位,便讓他迎娶悠悠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唐婉聽得匪夷所思,想起那日早上和趙老夫人一起閱視過床單上的落紅,悠悠明明已經是趙士程的人了,趙士程怎麽會又答應林一飛迎娶悠悠呢?正狐疑著,又聽林一飛說道:“我在杭州等了數月,也不見程哥修書來,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圓儀小姐的病體尚未康愈,於是冒昧前來唐府打探究竟,不知圓儀小姐現在何處?”
唐婉隻好虛以委蛇,“哦,圓儀這病非同小可,雖已初愈,但還需靜養一段時日,等她完全康復,我便即刻帶她回趙府,屆時,若士程真有將悠悠許配林諸衛的意願,一定會修書給將軍,將軍安心在家等著便是,所謂好事多磨。”
“正是正是,有嫂子這句話小弟便安心了,如此,小弟告辭。”林一飛起身告別。
“恕不遠送。”唐婉也起身還禮。送走林一飛,唐婉心下十分忐忑,趙士程又遠在山陰,她沒法立即和他詢問事情真相,不知林一飛所說事情到底真假。另一方面,她又擔心林一飛是丞相跟前的紅人,雖和士程交好,但難免日後不會為女人而紅臉,所以眼下找到圓儀是最最要緊的事情。一咬牙,打定了主意,喊來青碧準備一頂轎子,頂著大日頭便往西湖邊王氏草堂而去。
到了草堂門口,唐婉剛一下轎就撞見一長相美豔的年輕婦人急急關了草堂的門似要去哪裡,唐婉讓青碧上前詢問,那婦人一聽是唐府家大小姐來拜訪,立即慌了,手裡原來捧著的食物衣裳散落一地,原來這年輕婦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劍的大嫂穎梨。
穎梨將唐婉讓進草堂內,要給唐婉上茶,唐婉道:“不必了,我是來草堂要人的,哪有心思喝茶?”
穎梨一聽,更加慌亂,支吾著強辯:“圓儀小姐離家出走和我們家小叔子並無甚關聯。”
唐婉冷笑:“既然無甚關聯那就算了,我原來還打算來草堂和你們好好商量圓儀與王劍這兩個孩子的婚事呢!聽聞王劍這孩子從小就父母雙亡,我還想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們能為王劍做主呢!但是看來我多此一舉了。”
一旁的青碧聽唐婉如此說,立即會意,幫腔道:“大小姐,有人啊,好心當作驢肝肺,老爺明明不同意二小姐和王劍的婚事的,是你苦口婆心相勸,老爺才答應的,咱們二小姐是堂堂副統製千金,要嫁人也得光明正大,但是看來王家並不打算明媒正娶,而寧願二小姐和他們的弟弟過東躲西藏見不得光的生活,大小姐,這都是二小姐的命,算了,我們還是回府吧!”說著,青碧就攙扶了唐婉向門外走去。
剛走到草堂門口,穎梨就喊住了她們:“大小姐,等等!”
唐婉遂和青碧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