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玻璃插在了大腿面上,鮮血順著被刺破的傷口灑落一地。
大腿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大腿上有密集的肌肉群和脂肪堆。
按理來說大腿受些皮外傷似乎沒有什麽大不了,可是事實卻不是那樣。
在大腿皮下脂肪深處,靠近大腿內側,然後向內後走到膝蓋後方的地方有一根血管,叫做股動脈。
股動脈出血的危險性很大,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解釋就是,會死人的。
柴爺的玻璃瓶刺向光膀子大漢的時候,大漢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轉過身來。
鋒利而尖銳的玻璃尖端,如同一把墨綠色的匕首在大漢回過神來的時候,帶著柴爺衝刺的力道狠狠地扎入了光膀大漢的大腿內側。
心臟強有力的跳動給血液龐大的壓力將其送到身體的各處,
突然遇到一個可以宣泄的口子,
於是血液如擰開了的水龍頭一般,順著柴爺握在手裡啤酒瓶的另一端,灑落一地。
暴力事件的發生,讓周圍人嘩的一下散開,
看到一地的鮮血,驚慌的女人扯破了嗓子發出劃破夜空的尖叫。
而被刺破大腿的光膀子大漢有些懵,呆呆的看著順著自己腿部流下的一地鮮血。
柴爺雙目充血,面部的表情猙獰得有些變形,
柴爺伸出手,準備拔出插在光膀子大漢腿上的玻璃匕首,再刺一次。
正當柴爺準備發力的時候,手被胡辣抓住了。
胡辣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皺了皺眉頭抬起腳一腳把柴爺踢到一邊。
一切發生得太快,用文字形容不出來。
和光膀大漢一起吃燒烤的人,圍住了胡辣卻沒有動手。
一是因為胡辣好狠鬥勇的盛名在外,二是胡辣在做一件他們沒辦法打斷的事情。
呼啦解開了系在腰間的褲腰帶,走到光膀子大漢的身旁然後用這根褲腰帶死死的勒住了光膀大漢的大腿根部。
光膀大漢早已經站不穩坐在地上,而胡辣也面無表情地坐在了光膀大漢的身旁。
燒烤店老板早已經哭喪著臉報了警,順便在胡辣的要求下也叫了救護車。
回過神來的柴爺看著面色逐漸蒼白的光膀大漢,和面無表情的胡辣有些發愣。
胡辣沒有看林白和柴爺一眼而是對躺在地上的光膀大漢說道,
“說你是運氣好呢?還是點背呢。
差點被個小崽子給掛了,還好傷口不是特別大,
我給你扎緊了,趕在救護車來前你估計是死不了。”
光膀大漢因為失血過多有些頭暈,聽了胡辣的話,勉強地扯出了一個像笑不像笑的表情。
光膀大汗剛露出這個表情,胡辣就是一巴掌扇在這張蒼白的臉上。
和光膀大漢一起的人看到了這一幕,於是有人上前拍了胡辣的肩膀然後出聲到,
“辣辣,算了吧,他已經成這樣了。”
胡辣抬起頭看了開口說話的人一眼,眼神銳利如刀。
林白從沒有見過這樣一種眼神,堅毅,霸道,鋒利。
胡辣說道,“你要是不想躺在這的話,最好把你的手拿開。”
那人和胡辣的眼神接觸,伸出的手就想觸摸到了火焰一般,急速後退。
遠方依稀可以聽見警笛和救護車獨特的鳴笛聲。
胡辣轉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光膀大漢說道,
“我叫胡辣,只有我的朋友才能叫我辣辣,你聽清楚沒?”
意識混亂而逐漸模糊的光膀大漢沒有開口說話,
不是他不想開口,而是意識混亂的他根本不懂胡辣說了什麽。
警車鳴笛聲音越發清晰而明亮。
胡辣微微一笑然後抓了一根因為翻到而散落的鐵簽,
然後從光膀大漢受傷腿部的的上方的肌肉群和脂肪堆中猛地刺穿過去。
意識模糊的大漢猛地清醒過來然後發出一聲慘叫,
隨後用燃燒著仇恨的眼神死死盯住了胡辣微笑著的臉。
光膀大漢咬著牙,讓自己盡量保持著清醒,然後無比認真的端詳著胡辣的面容。
胡辣,是麽,我記住了。
胡辣沒有理會光膀大漢要吃了自己一樣的眼神,而是同樣認真的從地上撿起又一根鐵簽然後猛地用力。
第二根鐵簽再次貫穿了光膀大漢的腿面。
這次光膀大漢沒有發出慘叫,而是把一口牙咬得作響。
警察趕到將胡辣按在地上帶上手銬的時候,燒烤攤老板因老虎機的原因被帶走的時候,
林白和柴爺看著眼前這一片狼藉的時候,光膀大漢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
胡辣已經在光膀大漢的腿上插了7根鐵簽。
因為警察趕來的時候目睹了胡辣所實施的暴行,加上本來就是派出所的常客,
於是這件案子十分輕易的就蓋棺論定了,柴爺不出意外的被忽略,從而幸免。
最後的結果是,柴爺家裡出了八萬用來打點和活動,
而光膀男人因為胡辣的急救措施得當的原因而沒有丟掉小命。
因為光膀男人同意和解,加上本來兩人都是社會閑散人員,以及胡辣在監獄裡面表現良好的原因。
就這樣胡辣被關了五年零六個月。
當知道光膀男人同意和解的那天,林白興奮了好久和柴爺喝得酩酊大嘴。
林白沒有想很多,單純而簡單的他只是覺得這樣的話胡辣就能少關些日子了。
今日因,他日果,時間從不賴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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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又一根的香煙抽完,整個辦公室裡烏煙瘴氣。
感受到手中煙蒂的溫度,林白才把自己從回憶中拉了出來,看著柴爺說道,
“哎,其實挺懷念那段日子的。”
柴爺點點頭笑著說道,
“是啊,你還記得你爸來找你,你把煙頭塞到褲兜裡面麽。”
林白想起往事也笑出了聲。
五年後,胡辣出獄,在林白學校門口開了一家飾品店,賣些學生喜歡的東西。
胡辣眼光獨特,進了很多外形可愛的文具和一些寫滿了感傷詞句的本子,在聖誕節還賣各式各樣的精美的賀卡。
五年時間似乎沒有給胡辣帶來什麽變化,一樣小馬哥的大背頭,一樣喜歡在夏天穿運動褲,一樣喜歡在冬天喝白酒,吃花生米就著醬牛肉。
北方的冬天如果沒有暖氣的話是很冷的,不同於南方的那種滲骨,而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冷。
聽一輩又一輩的人說,冬至要吃餃子,不然會凍掉耳朵,
所以在那年大雪飛揚的冬至,
林白和柴爺帶了一瓶一斤裝的太白牌白酒,一袋花生米,半斤醬牛肉和兩大碗的餃子來到了胡辣的精品屋。
胡辣掀開飯盒鼻子抽動,聞了聞說道,
“這個是韭菜大肉的,恩,,這個是,,,,恩,這個香菇大肉的。”
林白吃驚地說道,“胡辣,這你也能聞出了,,神了你啊。”
五年時間,林白和柴爺會經常的去看胡辣。
於是辣辣,變成了胡辣。
不是說他們之間的關系淡了,而是林白和柴爺總覺得自己欠胡辣很多。
胡辣笑了笑還是如同五年前一樣眯著眼睛說道,“也不看看我是誰?”
還是這麽傲氣凌人,還是這麽像霍去病一樣的大將軍。
三人用太白擰開的金屬瓶蓋喝著酒,吃著下酒菜瞎聊起來,
不時的點根煙抽完,接著再點根煙。
酒過三巡後,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原因還是被縈繞的煙氣嗆到,
柴爺紅著眼睛看著胡辣,然後直接跪了下來說道,
“胡辣,我欠你的,我跟你混吧。”
胡辣喝了一口酒發出一聲享受的聲音,看了柴爺一眼,並沒有理會柴爺的舉動。
用手捏了一片醬牛肉放在嘴裡,咀嚼了半天后,然後喉結滾動吞咽了下去。
吃完牛肉胡辣這才開口說道,“要是真的好混,我開什麽店?”
林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拉起了柴爺。
胡辣繼續說道,
“樂生啊,別想太多,你也知道,雖然我大你們倆個太多,
基本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
我是真的喜歡你們兩個小崽子的。
林子你這家夥,就是太懶了,其實真的很聰明,你是沒有找到你的目標。
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你的目標,你肯定會出息。
還有樂生,你的性格和我很像,雖然這性格很適合在社會上混,
可是我並不打算讓你走這條路,這條路太苦太累太沒有意義。
不但這樣,樂生你要是走歪了路,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打斷你的腿,聽見沒有?
五年前我幫你們,是真的把你們當親弟弟看的,
樂生你學習好,就多努力點,上個好的大學,然後西裝革履的多帥氣。
別想著你們欠我,你們是我弟弟,你們是學生,是將來的大學生,是一定會有出息的人,我就是個社會二流子。
我不幫你們,誰幫你們?”
林白和柴爺聽了胡辣的話,也許是在酒精微醺的作用下兩人都紅了眼眶。
沒有哭出多大聲,只是眼淚總是止不住了的往下流。
林白和柴爺不停的用袖子擦拭著眼淚,
胡辣看到兩人這樣,笑罵道,“哭個屁啊哭,來喝酒。”
說罷胡辣以身作則,一飲而盡,然後扯著嗓子唱到,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胡辣不會唱什麽歌,最喜歡的只有屠洪剛唱的這首。
天子臨軒賜侯印,將軍佩出明光宮。
林白看著這個如同霍大將軍一般的胡辣,端起面前的太白瓶蓋,仰頭飲盡杯中酒。
林白還清楚的記得這個冬至,
自己看見老頭子來把半截香煙塞進了口袋。
林白還清楚的記得這個冬至,
太白,牛肉,花生米和胡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