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做的紅燒魚是林白吃過最好吃的魚。
並不是說林父做的紅燒魚味道有多鮮美,也不是說它的賣相有多誘人。
其實說起來林父做的紅燒魚看起來並不好看,躺在盤子中身上淋著亂七八糟一堆調料,單單從外表來看真的不怎麽能吸引人的食欲。
林父會做魚,林母也會,林母做的魚無論是從賣相還是口感都要強過林父做的,可是林白喜歡吃的卻是父親做的,林母也是的。
說不上具體的是那一種感覺,反正林白覺得父親做的魚裡面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滋味,在一次旁觀林父做魚的過程中,林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種滋味是來自於父親放調料在魚身上放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因為林白小的時候常常鬧著要吃魚,所以經常會被父親拉去渭河邊上釣魚。
那時的渭河水還是尤其的清澈,林白聽父親說在父親小時候,父親的父親做面的時候都是直接從渭河裡面取水的,父親的父親也就是林白叫做爺爺的那個人做的面叫江水面,而林父叫他渭水面。
有時候恰逢運氣好,有那麽一兩隻不長眼睛的傻魚上了鉤,父親一抬手便可以甩上來幾隻肥美的草魚。
每當這個時候,小林白總是興奮得不能自己,可是又看到了父親從魚嘴裡面費勁地將帶血的魚鉤從魚的嘴裡面掏出來的時候,小林白總會露出一副憐惜不忍的表情,而每次林父看到小林白臉上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總會哭笑不得。
之所以林父會哭笑不得那是因為林白在同情心過後的餐桌上,搶得比誰都凶。
每年林白的生日,林父都會給林白做一條紅燒魚,一條又一條的魚陪伴著林白度過了林白童年記憶中一個又一個的生日。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林父越來越忙,越忙時間越少,於是家中的餐桌上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那條林白所熟悉的紅燒魚了。
林母從林父手中接過了掌管廚房的大權,然後接著給林白做林白愛吃的紅燒魚,可是林白卻吃不出那滋味。
於是又一次林白問母親為什麽做的和父親做的味道不一樣的時候,林母才緩緩道來了個中滋味不同的緣由。
林父和林母是在大學裡談的戀愛,或許是因為窮的原因,那個年代的人對什麽都很珍惜,包括感情。
林父家是農村的,林白的爺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了一輩子的地哪裡有那麽多的錢供養四個孩子上大學?林父上大學的錢是自己跟村子裡面的相親們一家一家五毛三毛的湊出來的。
大學裡面林父填了定向,靠著獎學金和定向生補助讀完了整個大學。
大學畢業林父被定向到了祖國的北邊的一個高原小城上,看著觸手可摸的藍天和白雲,還有街上的喇嘛和牛羊,林父感到一陣絕望。
林父來到青省的時候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那個年齡哪裡是會認命的年齡,於是林父不斷的爭取想要回到秦省去。
之前說過一個問題,究竟要吃多少苦流多少淚,一個男人才能稱為男人?
林白覺得林父生平第一次求人,第一次送禮,第一次拿著兩包五塊的煙站在領導家門口,第一次一個月隻吃饅頭和稀飯然後把錢攢起來給心愛的妻子買一件新衣服的時候,林父就已經可以被稱為男人了。
生活哪有那麽簡單?林父四處求人,迎來的還是現實。
倔強如林父的人哪能就這麽認了慫?
那幾年正是全民下海的幾年,胸中燃起一團火焰的林父,咬了咬牙回家打包了簡單的行囊然後買了南下的火車票準備下海經商。
林白能在這裡和父親鬧脾氣,這說明林父當年肯定是沒有走成。
回憶起當初林母給自己講述這件往事的時候臉上露出的表情,林白很肯定那是一種勝利夾雜幸福的表情。
林母自己也說了,那年那天做的事情是自己這輩子不用想不許遲疑都能肯定最為正確的事情,
所以至始至終林母都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在給林白講往事。
林母說她哭得像個潑婦一般坐在地上抱著林父的腿,無論如何都不松開。
因為林母害怕,
害怕這一放手就是一輩子。
林母任憑林父怎麽動都不松開,一直拖到了火車的汽笛從不遠處傳來。
就這樣林父被留了下來,然後接受了生活。
已經知曉了生活的重量林父像是賭氣一般的試圖向命運證明些什麽,從不會洗衣服,不會做飯到開始學習做飯,學習怎麽去生活。
林母一開始也不怎麽會做飯,做出了只能說得上是能吃罷了,後來有了林白,做飯就又被林父全權包攬了。
為了讓林母吃好,林父開始學習怎麽樣去把飯菜的味道弄得更好些。從街攤買來的舊食譜中一點一點學著怎麽去做好一道菜。
菜譜裡面記錄著做一道菜的原料和調料食材放置的多少,於是林父從單位的器材室裡拿出了托盤天平,一次一次的稱著重量,然後做出了一頓又一頓無比難吃的飯菜。
就這樣慢慢地,林父的廚藝見長,學會了釣魚,還養了雞,挖了地窖並在地窖裡面儲藏了十幾斤大白菜。
有一次曬好的魚乾掛在窗戶上,然後引來了一群在夜晚被林父當做狼的貓,著實把林父嚇了個夠嗆。
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林父認了命,知曉了生活然後以樂觀堅強的人生觀去生活的時候,生活卻又給林父開了個玩笑。
林白出生後的第三個星期,林父就被一個老領導調回了秦省,三天三夜,一千多公裡,林父離開了剛出生的兒子和妻子。
也許是命中有貴人相助,還好這個玩笑開得不大,沒多久林母也被調動回了秦省。
扯得有點遠了,現在言歸正傳。
林白在聽了林母講述的這些事情後,才發現了一個真相。
林母的廚藝是林父教的,林父的廚藝是生活教的,而林白原來以為是調味材料堆砌而出的味道,實際上是一個男人在時光中沉澱而出的五味。
在林白掛斷和母親的電話後,趙初雪看著林白問道,
“怎麽樣?”
林白笑了笑說道,“我要回家吃我爸給我做的紅燒魚。”
趙初雪愣了下說道,“現在麽?”
林白搖搖頭略有深意地回答到,“再回家吃紅燒魚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得做。”
趙初雪問道,“什麽事情啊?這麽重要?”
林白並沒有回答,而是從錢包裡面摸出了一張名片,然後按著上面的電話號碼打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林白說道,“趙記者,您好啊,我是林白,你還記得麽?我想把你對我們等一個人的報道采訪放在下午,怎麽樣?恩,,這樣啊,具體我們見面再詳細談吧。”
掛了電話的林白看著發呆的趙初雪說道,“你再發呆下去我們只能吃焦了的飯菜了,傻妮子。”
········
幾家歡喜幾家愁,比起楊紫的一帆風順,等一個人卻是坎坷前行。
被網友人肉出了地址後,便有很多無聊滋事者在等一個人的牆壁上塗鴉亂畫,林白開著車停在等一個人門口的時候,恰好撞見了這麽一群人。
有人在等一個人的牆壁上正噴繪著亂七八糟的塗鴉,剩下的人三五扎堆的站在等一個人門口,試圖在等一個人的正門前面建造一個人牆來擋住所有客人。
林白下車來到跟前的時候,這群人正和楊紫的羊糞們發生爭執。
“憑什麽不讓進啊,你們給我讓開。”
“你知道這店是誰開的麽?你在這裡每花的一分錢都是助紂為虐。”
“我管這店是誰開的幹嘛,東西不錯,價格公道,而且很有意思,我想來就來你管得著麽。再說了我是來聽楊紫唱歌的,你給我讓開。”
林白走到店門口的時候,剛好和趙記者遇上。
林白同趙記者握手然後說道,“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看到這麽一個局面。”
趙記者扶著眼睛說道,“因為網上鬧的那事情?”
林白聳了聳肩說道,“可不是麽?”
趙記者看了一眼正直的人群說道, “我剛想給你說的,那個帖子上的事情輿論效果太差,所以我們正考慮要不要做你這個節目。”
林白認真的看著眼前表態的趙記者說道,“你可以先聽聽,然後考慮考慮,況且我敢肯定你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題材的。”
趙記者不知道林白為什麽會這麽的自信,於是驚訝地看著林白說道,“當真?”
林白點點頭說道,“當真,不過你等我處理完眼前這件事情。”
說完的林白走到人群當中說道,“別吵了,靜一靜。”
有人問道,“你誰啊?”
林白回應道,“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那個百萬局長的兒子,林白,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哪種意願來我這裡的,是正義感爆棚,還是湊熱鬧。
不過這無關緊要,因為我知道你們對我的看法完全是錯的。”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說錯的就是錯的啊?”
林白不理會繼續說道,“首先這位是趙記者,我今天就會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你們可以跟我一起進去旁聽,或許我說的話能解答你們的疑惑。還有因為我爹被你們叫做百萬局長,所以你們有人給我起了個百萬公子綽號,這讓我很不高興,至於我不高興的原因呢?其實很簡單”
林白頓了頓掃視了一下人群,然後聲音升高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因,為,我,有,五,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