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大方》第66章 營生
金明曉已經告別了林亦風,找到楊羽傑便回金家大宅去。因為金明曉堅持,楊羽傑已經決定在金家大宅住些時日。心下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多少是因為賴冰兒。接下來的時間,他守信用地每天去醫院探望賴冰兒。賴大行長的女兒出了車禍,交警自然盡心盡力地處理這起交通事故。醫藥費、賠償費,一切善後事宜自然不必賴思明操心。醫院裡每日來探視賴家千金的人絡繹不絕,令賴冰兒入住的病房門庭若市。賴思明面對人們送來的慰問禮金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女兒這樣了,錢有什麽用?賴大行長的千金因為倒追男人被撞殘了雙腳,簡直是這座城的最大新聞,街頭巷尾,茶余飯後,無人不談,無時無刻不談。賴思明是經歷過風雨的,這些流短蜚長在他看來不算什麽,只要女兒的腿能康復。現在,冰兒是開心的,雖然她不能走路了,但是每天都能見到楊羽傑,她坐在輪椅上,讓他推著去做各種檢查,去醫院的草坪上曬太陽,這在雙腿癱瘓之前簡直想都不敢想。她每天距離他那麽近,每天都花癡一樣著迷地看著他。怎麽看也看不夠,她的羽傑,回來了,她的初戀。楊羽傑對賴冰兒不再像之前冷言冷語,惡臉相向,但也不會熱情。他只是履行自己的承諾,每天來探視她。已經辭職了,暫時沒有工作,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做是做善事吧!照顧賴冰兒期間,偶遇書記。他也是來探視賴冰兒的。賴冰兒不過事業單位一個小職員,受了傷怎麽可能驚動本城最大的父母官呢?哪怕是金明曉出了車禍受到市長、書記的慰問,也是沾了那兩位瀕死的處級幹部的光。書記是出於和賴思明的私人交情,在下班時間來探視冰兒。與其說來探視冰兒,不如說還是為了滿城的爛尾樓而來。整座城的房地產開發商逃的逃,躲的躲,丟下一堆爛攤子。好好的城市,本來挺美,一條霓虹閃爍的桐江是地標,可是高空裡到處是矗立著的鋼筋水泥架子,塑料紙裹著沙子在風裡飛,信訪局每天都是上訪的凶巴巴、哭啼啼的業主,這給美麗的桐江拖了後腿。身為城市的主官,著急,火燒眉毛,是情理中的事情。書記借著探視賴冰兒的事由不過是探探賴思明的口風,到底肯不肯批貸款?賴思明不開口,避重就輕,虛以委蛇。女兒已成殘疾,金龜婿也釣不著,他此生再無寄托,還管什麽爛尾樓。他原就是踏著滿城百姓傾家蕩產的梯子上位的,本沒有什麽良心可言,當然不會為了書記的政績去讓自己擔風險。他現在只希望到了適當年齡,能從官場上全身而退,好好陪他的女兒,其他一切與他無乾。在賴思明那裡碰了軟釘子,書記窩了一肚子火,恰巧碰到楊羽傑。書記倒沒有發脾氣,給臉色,畢竟楊秘書已從體制內退了出去,他是他的良民,他就不能衝他吹胡子瞪眼。壓下心內的火氣,和顏悅色同楊羽傑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便兀自回市委大院去。看著書記高大又有些滄桑的背影,楊羽傑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多少辜負了書記的知遇之恩和栽培之心,他還這麽年輕,如果不是從體制內退出來,一路跟著書記,書記一定是會好好安排他的。官場上,沒有各種裙帶關系,沒有權勢庇蔭,要想平步青雲簡直天方夜譚。書記待他多少像待自己兒子,而他終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讓書記失望了。就在書記回身邁步的一刹那,他瞥見他鬢角的白發,不免心下發酸。爛尾樓,爛尾樓,他也想幫書記收拾這些爛攤子。楊羽傑在心裡暗暗較了勁,他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林亦風也做了一個決定,面對母親的體檢報告時,他就快速做了那個決定。母親的身體就像一台即將報廢的車子,除了還有個架子外,各種破敗。長期的缺乏營養,令母親的身子根本不堪一擊,大大小小的病症,醫生在病歷上寫到翻頁,最嚴重的是肺癆。咳出的那幾口血就是肺癆所致。要幫母親治病,一定要幫母親治病,可是他沒有積蓄。在體育館的游泳場做教練,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上交母親的,母親藏得嚴密,說要積攢起來給他娶媳婦用,現在知道林亦風要用那筆錢給她治病,便咬緊了牙關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錢的下落。林亦風隻好去找游泳場的老板。在游泳場工作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和老板說加薪,並要預支工資。老板倒也慷慨,不但加了兩百塊錢給他,還一下預支了半年的工資。可是幾千塊錢,對於母親的病而言杯水車薪。他不想母親就這樣被判死刑。母親堅持要出院,他跪在母親的病床前,苦苦哀求,母親才答應治療,只是一再囑咐林亦風不要用昂貴的藥。肺癆基本是可以判定為絕症的,要維持住生命,怎麽可能不用昂貴的藥?幾千塊錢短短的一段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將口袋裡僅存的五百塊錢打進醫院的戶頭,林亦風去了季公館。他要去給一對剛出生數月的雙胞胎當游泳教練。乍聽到這樁生意的時候,林亦風簡直大跌眼鏡。游泳場的老板卻煞有介事地說:“你不是缺錢嗎?我把這肥缺特意留給你,沒告訴其他教練。”“只是才出生幾個月而已,怎麽……”老板聳聳肩,攤開手:“有錢人嘛,錢沒地方燒難受,不過話說回來,那專家不是說出生的第二天開始教育就已經遲了嗎?醫院裡有的是練習游泳的新生兒,你這兩個學生還都已經幾個月大了,不小了,小一點不更好?不管你怎麽教,他們都不懂得跟家長告狀,多好?不然有錢人的孩子,有你苦頭吃,你以為太子陪讀是什麽美差?”老板說著拍拍林亦風的肩輕輕松松走掉,留下林亦風手捏寫著地址的紙條原地發呆。當他攤開已經揉皺的紙條,見上面赫然寫著:季公館。林亦風不明白有錢人不都住別墅嗎,為什麽季家的別墅要叫公館。到了季公館,站在大門外望著門上季公館的招牌,他才有些會意,這座奢華的建築的確散發出舊社會大家族的氣勢,單憑肉眼,林亦風也無法判斷出這座氣勢恢宏的公館是仿古之作,還是就是在老式宅子的基礎上進行改造。他只是愣愣地望著這座莊嚴肅穆的公館無法回神,林家厝內破敗的祖屋是何等粗鄙和破陋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時此刻,林亦風覺得教育的洗腦的確是成功的,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堅信不疑,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被騙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一定確定以及肯定!正站在季公館門口兩尊威嚴的石獅子間發呆,季公館的鐵門“哐當”一聲開了,周管家走了出來。一身中山裝,筆直挺括,恭恭敬敬,點頭示意,道:“是林老師嗎?”林亦風一時還沒有從紛飛的思緒間回魂,木訥地支吾道:“是,林亦風。”周管家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在前面帶路。跟在周管家後頭進了鐵門,剛走幾步就聽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林亦風嚇了一跳。回過身去見兩個年輕的男傭一人一邊關著鐵門,剛剛只看見周管家,不曾想兩扇鐵門後還藏著這麽兩個年輕男人,與其說是男傭,不如說是保鏢,全是黑色西裝,腰脊挺直,豐神俊朗,英姿颯爽。單看這迎接他的架勢,林亦風就果斷覺得游泳場老板的話是對的,幸而那兩位要學游泳的少爺才幾個月大,不然真夠嗆,打罵不得,訓斥不得,他這實力派教練還不憋屈死?一邊走一邊想,走了許久,才走完冬青樹夾道的石子路,終於進了一棟二層樓高的建築物。裝修擺設都很老式的前廳就和建築物的外觀一樣灰而沉悶。暗褐色的老式沙發椅上坐著一個老者,正側著頭看報紙,雙眉若蹙,不怒自威。周管家悄無聲息走過去,垂手侍立,畢恭畢敬說道:“先生,林老師來了。”季慶仁擱下手裡的報紙,從容抬起頭來,金邊的老花鏡反射著滿室的光亮,明晃晃一閃。他微笑頷首,道:“林老師,你好,坐!”林亦風在旁邊的單張沙發上坐了下來,認真聆聽眼前氣場逼人的老者訓示。季慶仁倒是慈藹,道:“我那兩個孫子就拜托林老師了。”林亦風恭敬謙和一笑:“應該的,我收了先生的錢,一定幫先生把小孫子教好。”季慶仁親和地搖搖頭,“只要讓那倆家夥喜歡玩水就行,其他方面概無要求。”說著繼續拿起茶幾上的報紙閱讀。周管家早已走上前,對林亦風示了示意,林亦風便起身隨周管家離開前廳。周管家帶著林亦風重新出了這棟建築物,在花園裡兜兜轉轉,終於來到泳池邊。幸而綠樹紅花掩映了那老式的建築物,不然現代氣息濃厚的游泳池和季公館真有些格格不入。游泳池並不是露天的,而是建在室內,明豔的藍色,尤為顯眼。整個場所都開了暖氣,林亦風探手到池子裡,發現,水就像溫泉一樣,溫暖柔和。冬天有了夏天的條件,這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各種金貴。“這游泳池是季先生特意為兩位孫少爺新建的,說是長大後在自個家兒游泳便好,省得到外頭去戲水,外頭水髒,又不安全。”周管家介紹完,便有兩個身著泳衣的女傭推著兩輛嬰兒車從側門一前一後進來,林亦風一見那兩位公子有些傻眼,竟比游泳場老板形容得還要小些,不過三四個月光景,此刻都穿著泳衣,歡快地揮舞著小胳膊小腳,嘴裡“咿咿呀呀”發出歡快的聲音。“孫少爺來了,請林老師授課吧!”周管家說著便退下了。面對兩個三四個月大的小嬰孩授課,還真如季慶仁描述得那樣,不過耍耍水罷了。小孩子天生就喜歡玩水,兩個小嬰孩脖子上套著游泳圈,在水裡撲騰得十分歡暢,兩個女傭在一旁協助,時不時被他們撲騰起的水花嚇到,待到一節課結束,兩人的頭髮都濕漉漉的,睫毛、嘴唇上也全沾了水滴。兩個小少爺玩得高興,兩個女傭也情緒亢奮。游泳課結束的時候,她倆都有些意猶未盡。周管家已經來到游泳池邊,她們隻好悻悻然抱了兩個小家夥下去換衣服。“林老師辛苦了。”周管家遞給林亦風一條浴巾,林亦風接過浴巾一邊擦乾身子,一邊道:“不辛苦,比游泳館裡的課輕松多了,兩位孫少爺雖然年齡小,卻聰明伶俐,活潑可人得很呢!”林亦風說的倒是實話。這倆孩子潛藏著好水性,長大後倒是兩顆游泳的好苗子。不過看這季家家大業大,是不可能讓子孫去當那什麽苦逼的游泳運動員的,不過玩玩水,排遣排遣,娛樂娛樂罷了。等林亦風換好衣服,周管家拿了一個信封給他,道:“季先生說先給林老師一年工資,希望林老師堅持每周都來給孫少爺上課。”林亦風接過那個鼓脹的信封,暗忖:每周一節課,居然比游泳館每周幾節課給的工資還要高。他原還打算來季公館討價還價一番的,看來沒這個必要了。有錢人家出手闊綽,他那點工資,還不是牯牛身上拔根毛嗎?這個信封,夠母親一段時間的醫藥費了。出了游泳池,望一眼晴朗的天空,連帶著心情愉悅起來,步履也變得輕盈。一路小跑出季公館,到了大門邊,早有男傭在開門,卻不是為他開,而是迎進一輛黑色小車。他低調地站在一側,等車子開進季公館,才從大門走出去。高挑的身影從車門邊一閃,歐陽千月陡然睜大了眼睛。“停車!停車!”她急迫地拍打著車門,司機不解,連忙踩了刹車。歐陽千月一下車,便向門外追去,男傭重新為他們的少奶奶開啟笨重的鐵門,她小小的身子蝴蝶一樣飛了出去。公路上孤零零走著一個身影,千月的心狂跳不止:她的宇風!她的宇風!千月一陣風追了上去。林亦風隻覺身後被什麽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一雙年輕女人的手便從身後環抱住他。光天化日,誰家女人竟這樣開化,如此凶猛的一個熊抱?林亦風有些懵,繼而背脊一僵,整個背部頓時溫度升高,還伴著一點點濡濕的感覺。背後的女人在哭。林亦風屏住呼吸,只聽背後的女人哭道:“宇風,既然沒死,為什麽要躲著我?為什麽不肯見我?千月好想你,日思夜想,日盼夜盼……”千月?林亦風眉頭一皺,千月是誰?是這個女人的名字嗎?他試著撥開緊緊箍在身上的女人的手,回過身去,試探地喚道:“千月?”一看清女人梨花帶雨的面容,林亦風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似曾熟悉的一張臉,好像在哪兒見過。此刻,面前的女人欣喜得含淚而泣,好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膜:“你叫我什麽?千月?你在叫我的名字,你沒有忘記我的名字,你沒有忘記我,可是你為什麽不來找我?既然活著為什麽不來找我?”林亦風有些不耐煩,他已經憶起這個女人曾在父親的墓前見過一面,每一次見面都是哭哭啼啼,投懷送抱的,真受不了她。看女人又要撲進他懷裡,林亦風本能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她,正色道:“喂,不要再抱我!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你自己剛剛說‘千月想你’,我就試著喊這個名字,誰知道你就是千月啊?純粹是歪打正著,還有我叫林亦風,我不是什麽宇風,你搞清楚了!”“宇風,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在生千月的氣?你為什麽每次見面都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啊?”千月的淚像海水又一次漲潮。林亦風簡直要昏厥,和這女人怎麽講不清道理呢?他隻好道:“你不是說我已經死了嗎?好,我已經死了,我們人鬼殊途,我怎麽可能還跟你認識呢?”原以為將計就計能嚇到眼前的女人,不料她卻情緒激動起來,眉飛色舞的,“你真是宇風,你真是我的宇風,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都不要拒絕我,我是你的千月啊!”“停!”林亦風後退一大步,伸出手製止了女人又要撲向她的懷抱,厲聲道:“我現在是鬼魂,到處漂泊不定,麻煩從現在開始如果不小心碰見我不要再投懷送抱了,你們人類陽性太足,我會魂飛魄散的。”林亦風邊說邊佩服自己的胡謅能力,看歐陽千月對他的話將信將疑,他立刻一轉身一溜煙跑掉。跑了許久,停下喘息,回頭一看,見那女人還是不依不饒地追著他,他叫苦不迭,繼續狂奔。幸而一輛計程車開了過來,林亦風仿佛看到了救星,急急攔了,忙不迭一上車便趕緊將車門鎖死,對司機說了聲:“趕緊開車,師傅!”這才驚魂甫定呼出一口氣。車子開出一小段路,林亦風回過頭去,透過車後座的玻璃,看見歐陽千月還在追著車子跑,一邊追,一邊抹著淚,嘴裡喊著些什麽,林亦風雖然聽不見,但是猜測她一定是在喊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名字:“宇風,宇風,宇風……”突然的,林亦風就心生了不忍,他對司機道:“師傅,停車!”計程車車頭一拐,停在了路邊,林亦風下了車,朝歐陽千月走去。歐陽千月跑著跑著就停住了腳步。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在浩渺的青天白日的背景中,林亦風款款向她走來。那久違的想念至模糊的音容笑貌此刻又清晰得呈現於眼前,前塵往事一疏忽間就從腦海中放電影一樣閃過,每一個愛情的畫面都充滿花的馨香,直至記憶定格在阿殘那致命的一刀上,瞬間畫面混亂,觸目驚心的血腥充斥記憶每一個角落。歐陽千月渾身顫抖起來,冬日的風裹挾著冷漠襲擊她每一道神經,直至林亦風鮮活地站在她跟前一米遠的距離。千月的淚潸然而下,她一下投入林亦風的懷抱,雙手繞過他的胳膊緊緊勾住他的肩膀,頭緊緊埋在他胸前,恨不能從此長在他身上似的。林亦風感覺到肩胛骨被壓迫得厲害,心底裡有一股子推開懷裡女人的衝動,但是忍住了。神奇的,他的手微微顫了顫,竟緩緩抬了起來,輕輕環住歐陽千月清瘦的身子。林亦風對自己的舉動有些吃驚,自己一定吃錯藥了,怎麽會抱住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呢?或許只因為懷裡的這個女人哭得淒涼,而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現在,這惻隱之心夠了,不能再泛濫了。他推開歐陽千月發抖的身子, 盯著那一臉的淚痕交錯,眉頭微微一蹙道:“我想我應該和你好好談談。”林亦風帶著歐陽千月去了醫院。站在母親的病房門口,他對如墜夢境的歐陽千月說道:“進去見過我母親,你就知道我不是你口裡喊的那個人,我不是宇風,我是林亦風。”他沒有說“我叫林亦風”,而說“我是林亦風”,那份篤定了然於心,明晰於臉。可是推開病房的門,林亦風發現情勢並不按他希冀的走,一切在意料之外。病房內的人不是母親,卻是馬豔菊。林亦風神色一黯,疾步上前,從病床上抓起和衣而臥的馬豔菊,焦急地問道:“我媽呢?”“我不就是你媽嗎?”馬豔菊剛剛小眯了一會兒,被林亦風一喊,立刻回魂,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清了吵醒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四處找尋的兒子,立刻歡笑起來。不待林亦風再次出聲,馬豔菊已經注意到他身後的歐陽千月,一骨碌下床,趿了鞋子就衝到千月跟前來。她握住千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千月原本想起宇風挨刀的那一日在急救室外馬豔菊對她施加的暴力還心有余悸著,卻見眼前的馬豔菊並無敵意,還對她充滿了友善。她將千月直拉到林亦風跟前,一把拉過林亦風的手,將二人的手交疊著,重重握於自己的掌心,眉開眼笑,聲音輕快,“哦哦,原來我的兒子失蹤這麽久,又是去找他最愛最愛的灰姑娘了,千月,媽媽跟你說,媽媽再也不反對你們倆在一起,你們倆一定要在一起,相親相愛,給我生小孫孫!”千月盯著孩童般天真的馬豔菊,再看看一臉匪夷所思的林亦風,一顆心不停地向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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