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搞什麽啊?”金明曉朝金東旭怒吼一聲就撲向地上昏迷的馬豔菊,馬豔菊的腦門全是血,金東旭也一下著了慌,兄弟倆一齊喊了起來:“來人哪,快叫救護車!”
千月悄悄地從床上起了身,室內的暖氣並不讓她裸露的肌膚覺得涼。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回頭望一眼病床上酣睡的季小亭,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病房。從電梯走出來,離開住院部的一樓大廳,千月才覺察到冷。室外的氣氛再低也有那麽幾度,畢竟這是座氣候宜人的南方小城。此時,月華清淺,整座醫院都顯得靜謐,晚上難得的沒有什麽急救的傷病患者駕到。千月拉了拉羽絨服的領子,將帽子扣到頭上去,瑟縮著走到紫藤架下。這是醫院裡最美麗的一處休閑處所,尤其夏天的時候,紫藤結滿架子,暖暖地開在明豔的日頭裡。而今夜,紫藤花敗,月光淒冷,千月的目光迷茫。她幾乎是晃悠悠轉到了紫藤架下,透過疏疏落落的花棚架頂,她望見了那輪孤傲的月,眉頭深鎖。
“心上千千結,天邊彎彎月……”柳茹洛對於她名字的解讀此刻又響在耳邊,千月的淚湧上了眼眶。月兒啊,你承載了千月心頭太多太多解不開又剪不斷的結,現在的千月到底該怎麽辦?怎麽辦?眼前又閃過季小亭凶神惡煞的嘴臉,那一巴掌絕情絕意地蓋下來,打碎了她原本懷揣的對季家無比感恩的心意,那一巴掌打得她灰頭土臉,心灰意冷。淚水從眼眶裡滑落下去,劃過浮腫的面頰,生出一絲鹹澀的疼痛。千月低低地**了一聲,這一聲引來了另一聲喟歎。她的目光在紫藤架下四處搜尋,一臉張惶:“誰?”
前方的長椅上站起一個人,病號服外套著臃腫的棉襖,高大頎長的身影竟顯得落魄而寂寥。
“小林哥,這麽晚,你怎麽在這?”千月一怔。
林亦風緩緩走向千月,在她面前一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們就這樣杵著,對視著。那一米的距離像看不見卻最牢不可破的屏障。
“你呢?這麽晚,怎麽也在這?”林亦風的目光也很失落。四目相對,真有斷腸人看斷腸人的哀傷。
“睡不著。”千月輕輕地答。
“我也是,睡不著,”林亦風說著,眉頭就蹙了起來,銀白的月光透過花棚的空隙打在千月的臉上,襯得她面頰的紅腫觸目驚心,“你的臉……”
話音未落,就見千月的淚珍珠一樣碎在那紅腫的面頰上。她的身子清晰地在羽絨服裡發抖。林亦風歎一口氣,卻無法邁步靠近她,他伸出的手就那麽頹然地停在半空中,像一座遺憾的斷橋。
“對不起,是我讓季少爺誤會了,”林亦風聲音暗啞,充滿愧疚,“明天我去找季少爺解釋一下。”
“你別去,只會自取其辱。”千月滿面愁容,宛若一個遲暮的老嫗,再也散發不出任何活力。
“為什麽?”林亦風不解。
“他聽到了你和我的對話,知道他的被綁架是我為了救你……”
“所以嘞?他就打你?”林亦風覺得火氣大,他怒氣衝衝地越過千月,往前走去。他經過千月身邊時,引發了一陣熱流。千月覺得溫暖,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回過神來,抓住他的胳膊問:“你要去哪兒?”
林亦風站住,然後緩緩回身,望著千月淚光點點的雙目,第一次,他記得第一次在父親的墓前見到千月,她從路的那端飛奔而來,撲進他懷裡,揚起頭來時,就是這樣一雙含愁帶淚的眸子。看著這雙眼睛,林亦風才猛然覺察,從第一眼起,這雙眼睛其實就已經印入他的心裡,隨著時光流轉,只是越印越深,陷進心臟裡去。之前他表現出來的種種對他的厭惡和大吼大叫,不過都是一種本能的排斥反應,為自己的身體裡突然侵入外來的力量而產生本能的抗拒,這種抗拒是下意識的,不自覺的,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今夜,在冷風和淒涼的月裡,他才猛然發現自己淪陷了。不知何時就淪陷了。他會被面前這個小小女子的任何一點悲傷都牽動神經。
“我要去找季小亭算帳!打老婆算什麽男人?”林亦風義憤填膺。
千月愁雲慘霧,“不要,我不想牽累你。”千月說著就轉過身子,她的背影在影影綽綽的月光裡單薄得可憐。林亦風的心一下就被揪痛了,他上前一步,就輕輕擁住了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憂傷不可遏製地從他心底、眼裡流瀉出來,他喃喃地無力地念叨:“千月,千月,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幫你?我該怎麽幫你?”
千月整個人都震住了。這溫暖的懷抱竟有久違了的感覺。她在他溫暖的體息裡顫巍巍閉上眼睛,猛然又睜開了,她撥開了他的手,回過身,然後慌亂地向後退去。不,不行!這個人不是宇風,是林亦風,他們只是相像,他們只是親兄弟!千月猛然想起她在金東旭那裡聽來的驚爆真相,宇風怎麽會是林亦風的親兄弟?
“宇風怎麽會是你的親兄弟?”千月已經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
林亦風蹙起了眉頭,千月的問題正是他要找她求證的事情,於是不自然地牽扯了面上的神經,“我也正想問你,你怎麽知道宇風是我的親兄弟?他不是你之前的戀人嗎?你這個說法是自己杜撰的嗎?因為我們相像,所以我們就一定是親兄弟嗎?”
“不然為什麽這麽相像?簡直一模一樣。”千月也很懷疑。
“所以嘞,我們就是親兄弟?你要知道,沒有血緣關系長得相像的人也比比皆是,所以你這個邏輯不能成立。”
“可是,我是聽宇風的父親親口說的,”千月開始鎮定下來,“他給你們做了DNA鑒定,鑒定結果表明你們是親兄弟,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林亦風將信將疑,他還想再同她爭辯,或者詢問些什麽,卻被120急救車的呼叫聲打斷了。突如而來的救護車的呼嘯聲響徹整個醫院大樓,林亦風和千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終於在各自悲傷的目光中流露頹然的一抹笑意。哀到極致,竟是笑容。
“夜深了,天冷,你不要在風裡久站了。”千月對林亦風說道。
“你呢?”
“我也要回病房。”
“那你先走。”
對話簡短,悲傷卻冗長。千月不敢再看林亦風的眼睛,她垂了頭,越過他,緩緩向住院大廳走去。林亦風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樓拐角,他才在夜風中憂傷地抬起頭來。他抬眼透過紫藤花架看天空那輪孤涼的月,心口仿佛被誰重重打了一拳,疼得厲害,心臟裡的血液翻湧著一個名字:千月,千月,千月……
千月走進燈火通明的一樓住院大廳,看見了金明曉。一年不見,原本豐神俊朗的金明曉像個遲暮的老人般充滿了頹喪和憔悴。他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原來豐腴的啤酒肚也不見了蹤影。馬豔菊已被推進了急救室,金東旭在急救室外懊喪地走來走去。金明曉不想再和他起爭執,便扭轉身子向大樓外走。一轉身,一抬頭,他就望見了歐陽千月。久違的千月,一襲瘦弱的骨架撐不起厚厚的羽絨服,她瑟縮地站在雪白的光線中叫人生憐。
“千月!”金明曉呼喚了歐陽千月一聲,便向她飛奔而來,千月的心酸了一下,也向他飛撲而去。夜半的住院大廳空蕩蕩的,只有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千月,千月,傻丫頭,你去哪兒了?”金明曉喃喃念叨。
千月的淚“嘩嘩”而下。她的手緊緊攀住他的肩膀,就像在海水中沉浮的木筏子終於遇到了尋它的主人。金明曉抱住的其實不是千月一人,而是千月、柳茹洛和金宇風。柳茹洛和金宇風已經從他的生命裡徹底消失了,只剩千月,唯一的千月,是陳舊故事裡存留的記憶標本,他生怕自己握不牢,前塵往事就真的煙消雲散了。
二人抱住對方哭了許久,才互相抬起頭來。金明曉拉住歐陽千月的手一起走到手術室外的等候長椅上坐下。調整了一下心情,他問道:“這段時間,你去哪裡了?”
真是個疑難的命題,千月無法回答,只是緘默著,時不時啜泣幾下。
金明曉歎口氣,換了個問題,“三更半夜,你在醫院做什麽?你住院嗎?生了什麽病?”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我,是……是我老公。”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金明曉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他抓住千月的手臂,眉頭蹙得緊緊的,“怎麽,你結婚了?你竟然結婚了?”
千月垂頭喪氣,金明曉也自覺失態,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低聲道:“也是,宇風死了,你還年輕,難道要你為他守寡不成?”
“就算宇風活著,我和他之間也沒戲,不是嗎?”千月淒涼地扯出一抹虛弱的笑。金明曉一下沉默了。關於千月和宇風之間,他這個叔叔是不盡職的,他沒有為他們苦苦掙扎的愛情做過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甚至放任他們的愛情做了一枝風前殘燭。如果時光可以重頭來過……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驀地,他猛然想起了什麽,目光熠熠生輝的,仰著頭望千月,道:“洛洛說你懷了宇風的孩子,孩子呢?”他的目光滑向千月懷裡,平平的小腹哪裡有懷孕的跡象,一年了,一年的時間,孩子早該生了吧?”
千月並沒有搭腔,她又恢復了沉默。金明曉有些頹喪,他的目光回到她臉上,想繼續詢問,探求答案,但是千月半邊臉頰上的微微紅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眉睫扭出一個大疙瘩,口齒也不靈光起來,“你,你的臉怎麽了?”
“沒什麽。”千月輕描淡寫。
“是被誰打了嗎?”金明曉提高了音調,“你老公?”
“明曉哥,你這麽晚在醫院出了什麽事嗎?還有你的腳,為什麽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千月岔開了話題。
金明曉隻好回答她,“我的腳是先前出了一場車禍,這麽晚在醫院是因為宇風媽媽受了傷。”
千月的眉毛抬了抬,低低道:“受傷?”
金明曉想起從前馬豔菊待千月的種種,便下意識地解釋道:“宇風的媽媽現在可不像從前那樣了,她的腦子摔壞了,性情倒是變好了。”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金明曉又一次吃驚,他當然不知道千月與林亦風、馬豔菊之間的瓜葛。
千月也沒有多做解釋,起身向金明曉告別,“明曉哥,夜深了,我得回病房去,我怕我老公醒來會找我。”千月微微欠了欠身,便垂著頭去找電梯。看著她纖弱的背影顫巍巍走在雪白的光纖中,金明曉的鼻子有些酸,他喊住她:“千月,你知道洛洛她……”
千月回過身來,眼裡閃爍著晶瑩的光,啞著聲道:“知道,明曉哥,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電梯門已經滑開,千月走了進去,目光絕望,笑容慘烈。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金明曉知道的,不知道的,她統統都知道。知道洛洛的苦,洛洛的怨,洛洛的恨,知道羽傑的負心,賴冰兒的陰險……怪不得,當洛洛從醫院裡失蹤的時候,她給楊羽傑打電話,他的態度是那樣淡漠和冰冷,他說洛洛是個成年人,她成心要消失,誰有辦法?原來,這是一個早就背叛的人說出的變心的話。愛情,是多麽可笑而不可牢靠的事情?她的洛洛在愛情的輻射圈裡死去了,一點一點死去了,再也不會活過來了。當電梯升上去,在貴賓病房的樓層停住,千月的內心充滿了仇恨。這仇恨也混雜著季小亭施與她的一巴掌,那巴掌打碎了她所有的幻夢。
林亦風沒有直接回自己病房,而是去了母親病房。夜深人靜,林母竟還沒有睡下,她枯瘦的身體在昏沉的燈光中更顯寂寥。見到林亦風推門進來,她本能地驚跳起來。
“媽,不好意思,嚇著你了。”林亦風道。
林母淡淡地笑:“沒事。”
“想什麽,這麽入神?”
“沒什麽,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你呢?不也這麽晚還沒睡,”林亦風的目光在母親的臉上探尋著,他發現了母親眼神的閃爍和躲避,他狠狠心,終於問道,“媽,能告訴我嗎?我有一個親兄弟對不對?哥哥,還是弟弟?”
林母怔住了,她的臉色急劇地慘白下去,聲音顫抖:“亦風,你在胡說些什麽?”
“我的兄弟已經死了,你還要瞞我瞞到什麽時候?”林亦風說完,就發現母親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唇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不見了,然後他聽見她牙齒打顫的聲音:“你說他已經死了?”
“嗯!”林亦風點頭。
林母“哇”地哭出了聲。
林母這一場哭可謂五內俱裂,肝腸寸斷。她撲在林亦風懷裡哭得背過氣去。而林亦風坐在病床邊,任由母親的眼淚把他肩頭的衣裳濡濕。他抬手輕輕拍母親的背,等著母親在劇烈的哭泣裡漸漸安靜下來。林母哭了許久,仿佛一個世紀般,終於困倦地伏在林亦風肩頭,哭聲消失了,但身子還是一抽一抽的,她像一隻蟄伏的冬眠昆蟲,頹然,懊喪,無奈其何。
林亦風扳起母親的身體,眉頭微蹙,用感性的聲音道:“媽媽,跟我說說吧,究竟怎麽一回事?”
林母深陷的眼眶汪滿眼淚,林亦風的問題讓那淚水又從眼眶裡溢出來,滑落在瘦削的面龐上,聳起的顴骨被淚水滑過,閃著濕漉漉的淚光。她回望著兒子,卻說不出話來。
“媽媽,他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既然是我的親兄弟,為什麽沒有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是被人抱走了嗎?他被人抱走,您是知情的,還是不知情的?”林亦風徐徐追問著。
林母深吸一口氣,把頭別向一邊,許久,歎了一口氣道:“亦風,夜深了,你回自己病房去吧!”
“媽——”林亦風責備地喊起來,他多想知道真相,真相就在母親心裡,呼之欲出,可是她卻千呼萬喚不肯開口。
“媽媽累了,要睡覺了。”林母說著,就躺進被窩裡,背對著林亦風,閉上眼睛。
看著母親的背影,林亦風有些鬱悶和氣結,但也隻好道:“那好,你先睡,明天我再來找你說。”林亦風拉了拉母親的被子,就起身走出了病房。病房的門被輕輕掩上,林母睜開了眼睛,豆大的淚珠從眼裡一顆顆滑落,她的眼前閃過二十六年前的一幕,那一幕伴隨著嬰孩撕心裂肺的哭聲每每在她的夢境裡出現,像一把刀在狠狠剜她的心。“我的兄弟他已經死了!”耳邊廂驀地重現林亦風的話,林母陡然睜大了眼睛,她隻覺胸口火燒般灼痛,一口葷腥的液體便衝口而出,林母趕忙用手掩住嘴巴,霎時手上一片濡濕和灼熱,她攤開掌心看時,只見一口殷紅的血新鮮地汪在蜷起的掌心裡。她的心頭湧起深深深深地絕望。
馬豔菊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頭一陣刺痛,眼前是明晃晃的天光,鼻腔前方充滿醫院特有的消**水的氣味。視線在一片混亂與模糊中漸漸清晰過來,然後她看見了立於面前的金東旭和金明曉哥倆。
“大嫂,你醒了?”金明曉臉上流露欣喜的笑容,身子向前傾,握住了馬豔菊的手。
“明曉,”馬豔菊喃喃喚道,“你……你能站起來了?”問完這話,馬豔菊就覺得疲累,依稀記得明曉出了車禍,躺在床上絲毫不敢多動彈,可是這會兒他竟活脫脫站在面前,這是怎麽回事啊?
金明曉被馬豔菊一問,心下生疑,“大嫂,你在說什麽啊?我本來就能站起來啊!”
“你不是出車禍了嗎?”馬豔菊用手捧住疼痛欲裂的頭。
金明曉臉色一僵,他直起身子,回頭望了一眼金東旭,金東旭正黑著臉陰沉地站在一旁。
馬豔菊努力支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插著吊針,順著吊針上的輸液管子,她看到了懸於架子上的吊瓶,心裡疑惑,又問明曉道:“明曉,我怎麽在掛瓶啊?這是哪裡?”
“大嫂,你的頭受傷了,你這是在醫院呢!是我和大哥送你來醫院的。”金明曉下意識地幫金東旭開脫,他不想馬豔菊記起自己的傷是金東旭造成的。
“我的頭受傷了?我的頭怎麽會受傷呢?”馬豔菊晃了晃自己昏沉的頭。她的問題叫金明曉為難,金明曉隻好又回頭看一眼金東旭,金東旭抿著唇,面色難看。馬豔菊晃了自己的頭幾下,意識竟開始漸漸清晰起來,是的,她的頭受傷了,她記起來她是從樓梯上摔下去的,她清楚地記得她和金東旭在金家大宅內起了爭執,她說她要去找明曉,金東旭來拉她,他們在拉拉扯扯中,她被金東旭推了一下,就從高高的樓梯上滾下去。一級又一級的台階撞擊著她的頭,直到她滾到最底層,頭撞在最末一層台階上,人就昏了過去。馬豔菊立馬坐起了身子,目露凶光,她指著金東旭,氣憤地說道:“是東旭,是東旭!”
金明曉隻覺那場面好尷尬,一個行凶的人被人當場指證,真的很掛不住面子,但是金東旭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和馬豔菊對峙著。
金明曉打圓場道:“大嫂,大哥當時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失手,我也在場的,我親眼看到的,大哥絕不是有心的,他只是錯手,你才會摔到茶幾上撞破頭的。”
“什麽茶幾?我是從樓梯上摔下去的,就是你大哥推的我,他推了我一下,我就從樓梯上跌下去了!”馬豔菊氣不打一處來。
她篤定的話語讓金明曉和金東旭二人都變了臉色。金東旭的心更是狂跳起來,看馬豔菊說話的樣子一句是一句,清清楚楚,邏輯嚴密,一點兒都不像那個癡癡傻傻的馬豔菊,難道她恢復了記憶?而金明曉儼然不明就裡,他只是不可思議地道:“什麽樓梯啊,大嫂,明明是你的頭撞到茶幾,你一定記錯了,我就在場的!”
“你在醫院,你躺在病房裡呢,你怎麽會在場?”馬豔菊吼完這一句,就感覺頭一陣刺痛,她使勁捧住頭說道,“我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
“明曉,你趕緊去找醫生啊!”這時這刻,金東旭隻想支走金明曉,他生怕馬豔菊會當著金明曉的面說出他和柔桑**的事情來。
金明曉聽了他的話倒不遲疑,連忙奔出病房去找醫生。待金明曉一離開,金東旭就上前抓住馬豔菊的手,發狠地說道:“你恢復記憶了?你倒是恢復記憶了,我還以為你要裝瘋賣傻一輩子呢!”
看著金東旭陡然猙獰的面容,馬豔菊心頭一悸,她的記憶又從金家大宅的樓梯上向前回溯了一段,她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前是在畫室門口,她踢開了畫室的門,看見柔桑和金東旭緊緊相擁的身影。這時這刻,馬豔菊渾身戰栗起來,她真想摔金東旭一巴掌,可是手被緊緊鉗製住,不得動彈,她只能扭曲著面容表示內心的憤怒:“金東旭,你這個偽君子,你對不起明曉,你就是個敗類!”
“那你呢?欺騙了我二十幾年,又作何解釋?這頂綠帽子不過是我還給你的,你讓我戴了二十多年的綠帽子,還這麽若無其事!不要以為宇風死了,真相就被埋藏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和哪個男人苟且,生了那麽個孽種來向我討債!你才是最虛偽的賤人和敗類!”金東旭將馬豔菊重重一甩,馬豔菊的身子就摔趴在病床上。金東旭的話像炸彈,震得她七葷八素,回不過神來。只聽金東旭的聲音繼續冰冷地響在耳邊:“你若膽敢將我和柔桑的事情告訴明曉,我也就好好和你算算宇風的帳!你好自為之!”
金東旭說著摔門離去。走出病房,剛好看到金明曉帶了醫生過來,他稍稍掩飾了那一臉可以燃燒的怒容。
“大哥,醫生來了,你要去哪裡?”金明曉莫名其妙地看著性情大變的金東旭。
“我累了,要回家去,你大嫂交給你了。”說著,金東旭頭也不回地走掉。金明曉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最近的金家總是怪怪的,大哥這樣,柔桑也這樣。金明曉沒有細想太多,帶著醫生進去病房找馬豔菊。馬豔菊正失魂落魄地歪在床上,嚇了金明曉好大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