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賴冰兒伸手握住楊羽傑的手,楊羽傑抽回手,讓背靠到沙發軟墊上。
“結婚?和誰?”
“宇風。”
楊羽傑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住冰兒流轉著渴求和憂傷的面龐。
“你愛他?”
“那時候,和你發生了關系,還是選擇要分手,因為我知道和你是不會有未來的,你的家世背景是不會得到我父親的認可的。”賴冰兒並不直面楊羽傑的問題。
“那時還是高中生,你怎麽就想這麽長遠?既然都知道沒有未來,為什麽又要和我發生關系?”楊羽傑的表情淡淡的,看賴冰兒就像看一個遙遠而陌生的人,這個人曾和他有過特別美好的回憶,他們在高中校園的大樹下一起背英語單詞,大冬天一起去電影院的小賣部裡淘夏季剩下來的冰棍,一邊吃一邊衝對方重重呼氣,白色的霧氣隔在兩張還未成熟但已經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男少女的臉上,然後便是四片唇青澀地對接,然後到學校附近的小旅館裡開房。
“好奇吧,我想是出於好奇,我想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麽一回事。”賴冰兒低下頭來,她不想看見楊羽傑目光裡閃過的一絲鄙夷。
“然後呢,現在你想我幫你什麽忙?”楊羽傑聲音冰冷。
“幫我向宇風證明,你和我之間沒有那一次。他,他一直介意我們的過往。”
楊羽傑站起身來,賴冰兒也惶恐地站起,她看著他,目光裡滿是乞求。楊羽傑的牙關緊緊咬住,下頜上骨骼的關節重重突起,他在忍耐,然後一字一句問道:“真的沒有愛過我嗎?哪怕是青春年少的懵懂,而不是好奇。”
賴冰兒深吸一口氣答:“沒有愛過,對你對宇風,都一樣,但是他適合結婚。”
“我寧願我也從沒有愛過。”楊羽傑的胸腔像被什麽重重撞擊了一下,他沉重地向外邁步。
“可是,看在過往,你幫我這一次。”賴冰兒上前拉住他的手,楊羽傑的手透骨的冰涼讓她一怔。
“你自己刨的坑何必求助他人?那層膜,賴大小姐可以自己上醫院修補去。”楊羽傑掙脫賴冰兒的手,頭也不回地走掉。咖啡館的音響裡放著傷感的流行樂,低靡的女聲唱著:你終於對我說分手,我們走到分岔路口,多希望這一秒永遠停留,當你轉身離開以後,我站在原地沒有走,眼眶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流著淚說分手,我不願讓你走,嘴邊還有殘留的愛沒有問候,你卻說走就走,狠心讓愛這樣到盡頭,不願讓你走,我還沒有罷休,我傷心地顫抖,這無力的雙手,我只能夠回憶,當初對你的曾經擁有……
賴冰兒的眼眶發熱起來,看著楊羽傑略帶蹣跚的背影在咖啡館昏黃的光線中落寞地走遠,她感覺有潮濕的液體從胸腔直升騰至眼眶,但她仰起頭,讓那潮濕在眼角乾涸掉。沒有流出來的就不是眼淚。就像她對他,沒有說出來的就不是愛。她不愛他,她一定沒有愛過他。那只是青蔥歲月的懵懂,他滿足了她對男性的好奇心,他做了她的試驗品。如此而已。
楊羽傑回到單位,把手頭上的幾個事務盡快地處理掉。明天老板主持的會議有三個,連環開下去。他有許多材料要準備。賴冰兒多少攪了他今晚的興致,怎麽能說沒有愛過他呢?哪怕青春年少的愛原本不成熟不牢靠不長久不穩定,但肯定是愛過的,怎麽能說沒有愛過呢?怎麽能說是出自好奇?楊羽傑煩躁地深吸幾口氣,繼續乾活。他是個工作狂,潛心起來,他幾乎忘記了柳茹洛的存在,甚至忘記自己。直到夜半接到歐陽千月的電話。
千月在電話裡哭,哭聲令他原本困頓的意識一下清醒起來。
“千月,你怎麽了?”他對千月的問話充滿了大哥哥的關懷,千月是個惹人憐惜的小姑娘。
“洛洛淋了雨,回來就一直昏睡著,我剛剛發現她發燒了,燒得很嚴重。”
撂下電話,楊羽傑就往桃李街3號跑。夜雨已經停歇,地面濕漉漉的,空氣裡夾雜著冬即將來臨的陰寒。來開門的是金宇風。楊羽傑有些吃驚。
“這麽晚,你也在這兒?”
“明天我替洛洛陪千月帶阿殘上北京檢查病情。洛洛病了,就交給你。”金宇風道,面上有一絲尷尬的神色。他們是同窗,也曾是對手,一絲敵意總有意無意縈繞在二人之間。
路燈昏黃的燈光在地上投下兩人狹長的影。楊羽傑拉了拉黑色風衣的領口,走進鐵柵門,忽又回過身來,道:“看起來你真的很愛千月。”
金宇風不解,揚了揚眉峰。
楊羽傑繼續道:“那麽不要傷害她,愛一個人是永遠地守護,可能這種守護會遇到阻撓,請你,就算遇到其他**也不要動搖。”
楊羽傑說著,跑進了亮燈的客廳。
金宇風望著他高瘦的背影有些發愣。夜風很涼,夾著些微的雨絲吹在臉上已經有瘮人的疼痛,他的思緒似乎在這疼痛裡斷了片。
楊羽傑已經進了柳茹洛的房間。柳茹洛躺在床上昏睡著,額頭上壓著千月給她敷上的濕毛巾。面頰因為發燒而紅得滴血。千月就跪在床前,揉搓她的手。房間的光線突然地有了些微明滅,千月回過頭去,見是楊羽傑,便道:“你來了?我雖然不是很了解你和洛洛的關系,但是明天我就要帶阿殘去北京,我不知道還能將洛洛托給誰,她孤零零一個人。”
楊羽傑從歐陽千月手裡接過柳茹洛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道:“就交給我吧!從今往後就把她放心地交給我吧!”
楊羽傑的話聽起來多少令人安慰,千月摸了摸柳茹洛的臉頰,道:“已經喂她吃了退燒藥,身上也沒那麽燙了,只是手還是冰冷的,可能今晚她在街上著涼了吧!”
“今晚我在這裡守著她,你去休息吧!明天,是宇風陪你上北京去的嗎?”
千月點頭,“洛洛病了,只能他陪我們去了。”
“宇風很愛你,千月,抓住幸福不要松手。”楊羽傑給她一個堅定的笑。
千月看著楊羽傑因為笑容而舒展開來的眉眼有著格外倜儻的氣質,他和金宇風不同,金宇風文氣,楊羽傑卻有一股烈馬難馴的不羈,但是同樣的賞心悅目。
“你呢,你也會抓住洛洛不松手嗎?”千月滿懷希冀地問。
楊羽傑看著柳茹洛正熟睡著的清麗的眉眼,各種賞心悅目,他握緊了她的手,對千月莞爾一笑,道:“一定。”
“好吧,我就放心了。”千月似乎極輕快地走出柳茹洛的房間。她將金宇風送到鐵柵門邊,擁抱吻別。這樣的夜晚,盡管風冷雨寒,但是假若沒有阿殘的病,對她來說也是極美好的。
柳茹洛做了個夢,夢裡有個女孩二十來歲的光景,蹲在醫院的通廊裡嚶嚶地哭著。哭得很傷心,淚水怎麽也止不住。柳茹洛走上前去,拍她的肩,她想安慰她,女孩抬起頭來,赫然是自己。柳茹洛驚醒了,一身的汗。薄薄的晨曦透過窗簾縫隙傾灑進來,整個房間像籠在一層粉紅色的紗裡。柳茹洛動了動,發現她的頭正枕在一隻結實的手臂上,她仰起頭來,看見楊羽傑的身子半靠在床頭上,另一隻手正握著她的手,像孩子一樣熟睡的面龐。
柳茹洛不敢吵醒他,輕輕地起身,可是她的手剛從他的手裡抽出來,楊羽傑便醒了。
“唔,你醒了,好些了嗎?”楊羽傑已經支起身子看她,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手已經蓋上她的額頭,“還好,只有一點點燙了。我去給你熬粥去。”
楊羽傑已經起身下床,拿了掛在椅背上的黑色風衣披上走出房間。柳茹洛也掙扎著起身,下床的時候有一陣暈眩,她使勁閉了閉眼睛,掙扎著走到衣櫥前,滑開櫃門,拿了件外套披上。柳茹洛記起來,今天她要陪千月帶阿殘上北京。一陣頭暈目眩,柳茹洛甩甩頭,扶著牆壁走出房間,她來到千月房間門外,見門虛掩著,便推了進去,床上被褥整整齊齊的,千月不見蹤影。柳茹洛又強打起精神,扶著牆壁緩緩走到客房,同樣的,阿殘和藍青也不在。柳茹洛隻得像廚房走去。
廚房的燈開著,雪白的光線將廚房每個角落都照射得光明磊落,窗子打開著,窗外是微明的天光,許多冷風從窗口滲進來。楊羽傑正在淘米,他熟稔地將淘米水倒掉,把米下到電飯鍋裡,再往鍋裡放適當的水,插上電源,按下熬粥的按鈕,他回過身來,見柳茹洛一臉憔悴地倚在廚房門上,他立刻將窗子關上,抱起柳茹洛回房間躺下,道:“生病的人,怎麽不好好躺著呢?”
柳茹洛忽然覺得窩心,她看著他俊朗的面龐,流露一絲淒涼的笑,“怎麽可以勞煩楊大秘書你給我下廚啊?”
“都燒得快咽下氣去的人,一旦好點,這嘴皮子就這般綿裡藏針起來。”楊羽傑替柳茹洛蓋好被子,笑嗔著捏捏她的鼻子道:“我不但要給你下廚,還要為你做任何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等下喂我喝粥。”柳茹洛小嘴撅著,孩子氣地看著他。
“還用柳大小姐你吩咐嗎?你乖乖躺著,我去看看冰箱裡有什麽,給你炒點小菜。”
“藍青阿姨從鄉下帶了一些鹹菜來,我想配鹹菜,幫我多下點辣椒,我嘴巴淡得慌。”
待楊羽傑走到門邊時,柳茹洛才想起千月來,問道:“千月呢?”
“哦, 宇風和她一起帶阿殘上北京了,因為要趕早班飛機,所以在你醒來前半個小時,他們就出發了。有宇風在,你不必擔心他們的,就像有我在,千月也不必擔心你一樣。”
楊羽傑出了房間,房門被輕輕帶上。柳茹洛看著滿室流動的薄薄的晨曦,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她依稀覺得幸福來得好快,好不真切啊!三年之前,依稀仿佛也是這樣幸福的感覺,然後幸福就滅了。現在,楊秘書的愛溫暖而灼熱,是不是也會消失得很快?半睡半醒間,柳茹洛的胸口隱隱地疼著,仿佛有一根針細細地絲絲地插進她的胸膛,鑽下去,鑽下去,直奔心臟。那疼痛的感覺仿佛要吞噬她,她像一個溺水的孩童,沒有力氣掙扎,迷迷糊糊地泅進那海水裡,直到楊羽傑喚醒了她。
“起來洗漱了,然後喝粥,喝好了粥,乖乖吃藥,然後躺著,等我中午下班回來,知道了沒?”
在柳茹洛跟前,楊羽傑像個成熟的大哥哥,他總是帶著絲小霸氣的口吻命令柳茹洛。柳茹洛喜歡這種被寵溺的感覺。起身走到浴室,看見楊羽傑已經給她擠好了牙膏,放好了洗臉水。洗漱完畢,溫順地吃著他喂她的白粥,他的鹹菜炒得又辣又脆,她被嗆出了許多眼淚。
“辣點好,感冒會好得快!”
楊羽傑上班去了,柳茹洛繼續迷迷糊糊昏天黑地地睡。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是金明曉。
“洛洛,聽說你病了?”電話那頭傳來金明曉很是急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