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雲姐
千月終於見到了雲姐。電話裡雲姐的聲音又甜又麻利,見面的時候,雲姐人如其聲。這樣的臉蛋確實能配得上那樣的聲音。
“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雲姐的家是個很大的套房,裝修很考究。雲姐坐在她的咖啡色皮質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悠閑地吞雲吐霧著。她燙了很卷的頭髮,戴很大的耳環,化很濃的妝。假睫毛向上翹起,能擱下一根鉛筆。下眼瞼的粉陷進皮膚裡,到底是徐娘半老了。
“知道,媽咪嫂。”千月站在雲姐對面,隔著一張玻璃茶幾,瑟瑟地答。
雲姐“噗嗤”一聲笑起來,眉目間突然地風情萬種,她將長長的煙灰放到煙灰缸上抖了抖,道:“知道‘媽咪嫂’是幹嘛的嗎?”
千月的臉立時紅到脖子根上,她抖著聲音說:“我不賣身。”
雲姐抬起眼睛看她,唇邊還掛著馬戲團看動物般的新鮮笑意,“你有男朋友嗎?”
“有。”
“那和男朋友做過愛嗎?”
雲姐問話直接,千月立時又窘迫得無以複加。雲姐狠吸了一口煙,很愜意地吐出白色的煙圈,眯起眼睛看千月,懶懶地道:“那就是有咯?不是雛,賣身不值錢的。”
“可是我缺錢,我要三十萬,我要怎麽樣才能賺到三十萬?”千月惶急的,薄薄的臉皮上競相炸開一條條毛細血管。
“如果不賣身,還可以陪男人喝酒。一個晚上至少五百塊,三十萬得多少天,你是讀書人,你自己算。”
千月有些絕望,“我不怎麽會喝酒……”
“看得出來,那就當公主,一個晚上一個包間三百塊,要賺到三十萬,時間就得更長了。”
“公主?”千月想起金宇風總是稱呼她“公主”。
“對,公主,專門為KTV的客人點歌,可以穿旗袍,可以不喝酒,是我們這一行裡最高貴的活了。”雲姐說起話來輕描淡寫的。
千月有些垂頭喪氣,阿殘的病經不起等,於是她囁嚅著問道:“有沒有能先給我三十萬,再讓我慢慢還的活?”
“那就是私人秘書了,你這年齡和模樣倒是適合做私人秘書,這樣吧,你今晚先跟我去跑場子先,我這幾天就幫你聯系哪個有錢佬需要私人秘書。”
“私人秘書是做什麽的?”千月想這種秘書和楊羽傑那種秘書一定是不一樣的。
“陪吃**陪玩,但是和普通三陪不一樣,門檻高,一定要年輕漂亮的。你條件不錯,我會盡快幫你找到主顧的。”雲姐說著站起身來,她將手裡的煙頭放到煙灰缸裡擰滅,長長的一縷煙垂直地飄上來,像人死前呼出的最後一口氣。
“可是,可是……”千月變得結結巴巴的。
“可是你不**,是嗎?”雲姐輕蔑地笑,“不**又想要三十萬,找你男朋友要啊!只怕你那男朋友是既想睡你,又不想給錢吧?”雲姐說著,拍拍手,響亮的巴掌聲在空曠的客廳清晰地響起,許多個房間的門開啟,許多個盛裝打扮的妙齡女郎湧到客廳,齊聲嬌滴滴地喚雲姐道:“雲姐,可以出發了嗎?”
雲姐走到姑娘們身邊,聳聳肩,再回頭看歐陽千月,挑了挑眉,道:“怎麽樣?先和我們去見見場面再說。”
千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著雲姐走,她在一堆人的推搡下出了雲姐的家,就像一隻顛簸在浪尖的小舟,順風順水地就跟著走。雲姐包的是星級酒店的場子,餐飲和客房部之間的樓層便是KTV。雲姐手頭上有幾十個女孩子,就在這些KTV裡跑場。雲姐基本是不到包間裡去的,一般讓一個領頭的小姐帶了一眾姐妹在客人跟前站一排,客人挑上哪個,哪個留下其余撤走。這些時候,雲姐一般坐在點酒台和負責酒水的小何兄弟打趣。年輕的時候陪老男人們玩,年齡大了便喜歡和小年輕們打成一片,撒撒嬌,言語上使使壞,偶爾也會上上床,聊當一種補償吧。祭奠一下那些為了賺錢而搭給老男人的青春。因為今晚要帶著千月去走場子,所以雲姐破天荒自己去了包間。站在一堆搔首弄姿的小姐之間,千月簡直氣質超群。她素面朝天,衣衫樸素,卻是鶴立雞群。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混跡酒場的男人看慣了庸脂俗粉,所以一眼便能瞄上千月。剛進第一個包間,第一個男人便相中了千月,雲姐示意千月坐到那男人身邊去,其余的男人頗為不滿,嚷嚷著都看上了千月。雲姐只能從中周旋,逐一挑了小姐坐到男人們身邊去。然後是喝酒唱歌。幾杯酒下肚的男人都喜歡毛手毛腳,佔點便宜,雲姐怕千月臨陣脫逃,便一直在一旁坐鎮。而千月原就不甚酒力,禁不住被人一杯又一杯地灌酒,早就頭重腳輕。點了她的那個男人早就對她上下其手,她幾乎要哭出來。她覺得對不起宇風,可是又想到阿殘,便咬咬牙忍住。一個包間的鍾至少有五百塊,如果一個晚上能撐到兩個包間,就有一千塊,一個月就有三萬,十個月就有三十萬。阿殘,你等我,我一定能賺到你的醫療費。千月拚命往肚子裡灌酒,同時灌下的還有眼淚。她的心裡就那麽執著地反覆念著宇風、阿殘。
天色已經很晚,柳茹洛熬了雞湯用保溫瓶裝著,提到市府大院去。楊羽傑的生活永遠是加班、加班,開不完的會議,寫不完的紀要。柳茹洛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還在樓上大會議室開會。他忙,是因為他的老板忙。他累,是因為他的老板累。柳茹洛靜靜地坐在楊羽傑的位置上等他。許久,楊羽傑一手托著筆記本,一手插在褲兜裡,“蹬蹬蹬”從樓梯上跑下來,一到辦公室門口便看見柳茹洛,他立時眉飛色舞起來:“洛洛,你怎麽來了?我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
“怕你餓嘛!給你熬了雞湯。”柳茹洛打開保溫瓶,給楊羽傑盛了雞湯。
楊羽傑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碗,“吸溜吸溜”喝了起來,邊喝邊道:“我的洛洛,心靈雞湯熬得更好。”楊羽傑說著,趁柳茹洛不注意,就親了下她的臉頰。
柳茹洛回神,連忙跑去關辦公室的門。
楊羽傑又道:“關門做什麽?難道要和我來個辦公室激吻?”
柳茹洛忍不住笑起來,嗔怪道:“你啊,沒個正經。”
楊羽傑已喝好了雞湯,坐到位置上,開始快速地敲擊鍵盤,道:“等我一會兒,很快就好。”
柳茹洛重新裝好保溫瓶,靠在辦公桌上等他,許久終於道:“羽傑,想請你幫個忙。”
楊羽傑好奇地抬起頭,“你我還用說幫忙二字嗎?”
“好吧,我就直說了。阿殘的治療費還沒有著落,宇風說是說籌款,不知為什麽遲遲也沒有湊出錢來,所以我想用我的房子拿去抵押貸款,一年時間我的稿費到手了再去還貸款,你說好嗎?”
“當然好,我也有兩萬塊積蓄,可以一並給千月,”楊羽傑不假思索就說道,“洛洛,真不好意思,我那點工資實在攢不下什麽錢,就兩萬塊,你先拿去用。”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你的錢倒可不必拿出來,但是你必須幫我給銀行行長掛個電話,你知道有時候一個電話啊事半功倍,不然還不知道銀行會把我這筆貸款拖到幾時,阿殘的病等不起。”
“貸款前期的手續你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行長一個簽字,貸款就能到手。”
“這樣,我給政府那邊小王掛個電話,他對口分管金融的副市長,他掛電話比我掛電話有效,縣官不如現管嘛!”
“隨你給誰打電話,只要能拿到貸款就成。”
楊羽傑立刻就給小王打了電話,兄弟情誼在,自然是無不應承的。掛好電話,楊羽傑衝柳茹洛挑挑眉道:“那你準備怎麽謝我呢?”
“瞧你笑得這麽賤,你要我怎麽謝你呢?”柳茹洛擺出一副待宰的姿勢。
“這樣吧,我有個朋友晚上過生日,起先一直給我掛電話,我在開會過不去,等我手頭上的活忙完,你陪我一起過去吧!”
楊羽傑說完便埋頭繼續乾活,柳茹洛心裡卻惴惴不安。她還從來沒有以楊羽傑女朋友的身份出現過他的朋友圈子,也沒有以這個身份出現在他的家人面前過,她真有些緊張呢!
43拯救千月
楊羽傑攜著柳茹洛出現在星級酒店KTV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酒店輝煌耀亮的燈光打在柳茹洛有些發白的臉上,她懷裡還抱著她的保溫瓶,初冬,她穿了白色的棉襖,高跟鞋踏在酒店打磨過的大理石台階上,發出清脆的叩擊聲。因為緊張,她走得分外小心翼翼。楊羽傑雙手插在衣兜裡,對她揚了揚胳膊肘,道:“你怎麽了?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
柳茹洛騰出一隻手挽住楊羽傑的胳膊,道:“待會兒你要怎麽介紹我?”
“嫂子啊!”楊羽傑脫口而出。
“啊?”
“我讓他們喊你嫂子。”
“哦,”柳茹洛被楊羽傑弄得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你要介紹我是你嫂子呢!”
“如果你是我嫂子啊,我就學一回陳平盜嫂,”楊羽傑打完趣,見柳茹洛的臉青紅不定,就微笑著伸出手將她整個兒攬在懷裡,邊向樓上走,邊道,“生氣了?”
“才不會,我不跟你計較。”柳茹洛倚在他身上,分明地撅著嘴,卻還要狡辯。
楊羽傑低頭看看她,也不戳破,只是一直在嘴角綻著一抹歡喜的笑。
“為什麽不帶我坐電梯啊?”柳茹洛嘟噥。
楊羽傑道:“因為想和你多走一會兒,最近工作忙,都沒得陪你了,所以和你多走一會兒,就當是陪你散步啦!”
柳茹洛心裡甜蜜,其實她哪裡會怪他?人與人之間相知相酬,這是怎樣的緣分?第一次婚姻,她失敗了,她無論如何也要抓牢這一次上天的眷顧。她會幸福,她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永遠。
到了包間,早有年輕的男孩子們擁上來,他們攬著羽傑直叫“傑哥”,有遞煙的,有遞酒的。羽傑照單全收,還沒坐到沙發上已經暈乎乎幾杯酒下肚了,煙也被他夾到了耳朵上。羽傑不抽煙,但有人遞煙他也不會拒絕,場面上偶爾也抽上兩根。被小年輕們簇擁的羽傑令柳茹洛想到被桃谷六仙包圍住的令狐少俠,她一直覺得羽傑身上散發著俠氣,廟堂之人怎麽可以有江湖氣息呢?今夜在男孩子們的簇擁下,柳茹洛覺得羽傑似乎更適合江湖。包間裡音樂很吵,沙發上坐著幾個女孩子,一個正在唱歌。節奏很快的流行音樂。看到楊羽傑和柳茹洛,女孩子們唱歌的停了唱歌,喝酒的停了喝酒,一並圍上來,直叫囂著問:“傑哥,這個美女是誰?”
柳茹洛在眾目睽睽下雙手緊抱著她的保溫瓶,竟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瞪著她的大眼睛,忽閃著,雙唇緊抿,渾身不自在。這些日子來,她幾乎絕跡酒場了,就像從前的從前嫁給肖海岸的時候,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這滿室的酒氣和煙味真令她有點不適。
“嫂子!”楊羽傑將柳茹洛的肩膀一摟,豪情萬丈地說。仿佛他懷裡摟著的是個最珍貴的寶貝,不管別人怎麽看,柳茹洛都是他最最珍惜的,並願意珍惜一輩子的。
“嫂子,喝酒!”男孩女孩們當然不會像柳茹洛那樣理解錯誤,他們喊羽傑為哥,順理成章就會喊她嫂子,他們已經自然而然地一口一個“嫂子”,一口一句“喝酒”。
柳茹洛當然是不怕喝酒的,她的酒量還相當地好,可是羽傑擋在她前頭,一杯一杯地喝掉,“嫂子的酒我替!嫂子酒量不好。”
“誰說我酒量不好?我不要你替,我還能替你!”柳茹洛怕楊羽傑喝醉,硬是要自己喝。兩個人就那麽互相替酒,互相逞能,男孩女孩們輪番上陣,不一會兒兩人便暈乎乎靠在沙發上。
楊羽傑開始唱歌,男孩女孩們也過來攛掇柳茹洛唱歌,柳茹洛不敢,唱歌可不是她的強項,像年輕男女們唱的那些快節奏的歌,她不會,她也不想丟羽傑的面子,不管大家怎麽遊說,她就是不肯接麥克風。眾人隻好又同她喝酒。男孩女孩們前面已經喝了很多酒,所以就算輪番過來灌酒,也不能把楊柳二人灌倒,加上楊羽傑又對著麥克風吼叫吼叫的,越喝就越精神起來。時間已經很晚,柳茹洛建議大家收場,因為羽傑明天還要工作。男孩女孩們也聽話,拿出生日蛋糕,插上蠟燭,壽星許願,眾人“噗”一起吹滅蠟燭。然後互相塗抹蛋糕上的奶油,好好一個蛋糕,吃下去的很少,都被浪費掉了,因為是“向陽坊”出品,柳茹洛覺得可惜,便對楊羽傑道:“是千月做的呢,口味很好,多少吃一點。”
楊羽傑剛好也覺得肚子空空的,喝下去的啤酒多上了幾回廁所便沒了,他托著柳茹洛遞給他的蛋糕,便多吃了幾口,然後問柳茹洛道:“確定是千月做的嗎?我覺得口味沒有從前地道啊!太甜膩了。”
“你是酒喝多,味覺變遲鈍了。千月今天有去上班的,她有去上班,‘向陽坊’的蛋糕不會假手他人的,只是這妮子,今晚我們這麽晚沒回去,也不懂給我們打個電話。”柳茹洛悻悻然的。
男孩女孩們還要繼續留下來玩牌,楊羽傑便和柳茹洛起身告辭。大家送他們到門口,一再告別。最後楊羽傑將他們全推回包間,自己關了包間的門才算成功走脫。攬著柳茹洛,邁著微醺的步伐,楊羽傑感覺格外知足。佳人在側,人生夫複何求呢?讓他珍惜吧!這樣想著,他更緊地摟著柳茹洛,向電梯口走去。摁了摁鈕,等著電梯上來。
“你摁錯了!”柳茹洛笑著指電梯的指示燈,向上箭頭的摁鈕綠著,向下的摁鈕卻黑著,“看來真是喝醉了。”
“是嗎?不過沒關系,我們可以和電梯一起上到頂樓,再一起下到底層。”楊羽傑笑,微微的酒氣噴在柳茹洛臉上,柳茹洛故意嫌惡地扭了扭頭。就在這時,電梯“叮”一聲,雙門滑開,楊柳二人抬頭,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橫抱著一個昏睡的女孩,那女孩大抵喝醉了,全身像一團爛泥。再看那女孩的臉掩在散亂的頭髮間,竟是歐陽千月。
楊柳二人齊齊睜大了眼睛,正要闖進電梯奪人,電梯卻又合上雙門,然後徑直而上。柳茹洛的心驟跳,她惶急地摁著向上、向下的摁鈕,電梯門就像粘了最牢固的膠水怎麽也無法開啟。柳茹洛急迫地拍著電梯門,喊著:“千月!千月!”
楊羽傑的酒一下醒了,他抓起柳茹洛便往安全門跑,一層又一層,都只見陰森的酒店通廊,不見千月的身影。柳茹洛的手腳都在發抖,她渾身幾乎要癱軟下去,只是抓著楊羽傑一個勁顫抖著問:“怎麽辦?怎麽辦?”淚水已經在她眼眶裡打轉。
楊羽傑也喘著粗氣,他得理一理思緒。一秒鍾以後,他果斷抓住柳茹洛的手跑向電梯,摁了向下的按鈕。
酒店大堂燈火通明,零星幾個閑人出入,都是醉醺醺、步履蹌踉的模樣。大堂中間一棵結滿花朵的梅樹被許多綠色盆栽簇擁著。奢華的布景,絢爛的色調,可是柳茹洛無心欣賞。她和楊羽傑出了電梯,便直奔前台。身材高挑、製服筆挺的服務員小姐彬彬有禮地彎腰點頭,聲音輕柔:“請問有什麽能為你們服務的?”柳茹洛已經急得說不清話,“快……快幫我查一下,有個男人……女孩喝醉了……”服務員小姐蹙著眉不解地看著柳茹洛。楊羽傑拍拍柳茹洛的肩,自己對服務員小姐說道:“麻煩幫我們查一下,剛才一個男人抱了個喝醉的女孩,他們開了哪間房?”“對不起,不方便透露,我們要保護客人隱私。”服務員小姐還是言語輕柔,笑容標致。“如果那個女孩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酒店就是包庇**罪!”柳茹洛幾乎要哭出聲來,她對著服務員小姐吼叫著。“請你們務必幫忙查一下。”楊羽傑再次懇請。幾個服務員小姐笑容隱去,面面相覷,最後看起來最漂亮的那個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對不起,剛剛沒有你們描述的人過來開房,很抱歉。”柳茹洛簡直急瘋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猥瑣的男人抱著昏睡的千月從電梯上去,那看千月的表情簡直像狐狸看到烏鴉口裡的肉,幾乎要流下口水來。“怎麽可能沒有?我明明看到,就在電梯裡。”柳茹洛急得滿臉通紅,她渾身都感到燥熱。再這麽耽誤下去,找到千月也為時晚了。“可不可以調監控?”楊羽傑問服務員小姐,比起柳茹洛,他相對冷靜,他想很有可能那個人不是自己親自來開房,有可能他讓同夥開好房,同夥把房卡給他,他拿了房卡就直奔房間去。柳茹洛抖抖索索地看著羽傑,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是不是,沒法找到千月?”眼淚已經從她眼裡絕望地落下來。楊羽傑握了握她的肩,道:“你不要著急,我來想辦法。”楊羽傑掏出手機,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但他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撥電話給分管特種行業的林副市長,林副市長兼任本城的公安局長,是個富有正義感的好領導。接到楊羽傑電話,林副市長先是一驚,以為楊大秘書這麽晚掛電話,是大院裡頭又來了什麽十萬火急的任務,後聽羽傑講了事情大概經過,林副市長也不敷衍,立即給星級酒店老總掛了電話。老總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酒店大堂,和楊柳二人會晤完畢,便直接領著二人去保安室調出監控錄像。果有那雙鹹豬手抱著歐陽千月出了十二樓電梯,直奔房間。柳茹洛有些緩不過勁,那男人出了電梯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千月大抵已經凶多吉少。還是羽傑回神得快,他帶著柳茹洛和酒店老總、服務員、保安等一眾人等直撲十二樓。服務員開了房間,便有浴室裡嘩啦啦蓮蓬頭流水的聲音傳出來,房間裡每個燈都打開著,滿室通亮,柳茹洛不敢邁步,她害怕看到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雙腳就像灌了鉛,沉重得邁不開,眼淚在眼眶裡急劇地打著轉,她使勁咬著唇。羽傑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啞著聲道:“你先進去看看,我們在外頭等。”越過從門縫裡透出浴霸黃光的浴室,柳茹洛終於走進了那間房,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便用手掩住了嘴巴,不忍自己哭出聲來。站在門口的人見這情形都緘默著,表情沉重。羽傑知道柳茹洛一定看到了不太樂觀的景象,於是只能對柳茹洛道:“洛洛,快幫千月穿衣服吧!”柳茹洛這才戰栗著走到床前去,千月還昏睡著,兩頰潮紅,並沒有痛苦的表情。如果此時此刻,她醒過來,看到自己正赤身裸體地躺在酒店裡,她一定會用頭撞牆。柳茹洛抱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幫千月穿上。千月喝了太多酒,任柳茹洛擺弄也沒有醒過來。柳茹洛倒也不想她醒,此時此景,她若醒來情何以堪啊?浴室裡蓮蓬頭的水戛然而止,浴室門開啟,那家夥已經裹了浴巾從浴室裡出來,嘴裡哼著不成曲的小調,悠哉遊哉的,忽然見房門洞開,門口站了一堆人,他立馬變了臉色。楊羽傑上前一步,揪住他裹在胸前的浴巾,拳頭揚到半空被柳茹洛喝住了。他回頭見柳茹洛慘白著臉,搖搖晃晃地站立著,聲音飄忽,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羽傑,不要為這種人髒了手。”楊羽傑明白柳茹洛的心意,他這一拳乾下去,他的前程他目前良好的工作狀況可能都會受影響,為這種人,是不值得。楊羽傑松開那家夥,恨恨地咬著牙。“要不要報警?”酒店老總問。“當然要,把這家夥繩之以法。”楊羽傑憤憤地說。“不要!”柳茹洛道,篤定的。羽傑不解地看著她,“為什麽?”“不能讓千月丟這個人!一報警,就鬧開了,千月以後還怎麽活?宇風會怎麽想?”“宇風如果愛千月,就不會在乎這些。”羽傑很生氣,為自己和柳茹洛的爭執生氣。“你就那麽篤定,宇風和你一樣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我是個離婚的女人,宇風未必就不在乎千月的清白。”柳茹洛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流淌過許多絕望,楊羽傑第一次發現對於自己是離婚女人的身份,柳茹洛心裡有這麽深的芥蒂。他不在意的事情,她竟那麽在意。他突然明白柳茹洛是這樣愛他,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是她生命裡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如果可以,她寧願和他相識在最懵懂的年紀,一起長大,一起催生愛情。 可是,洛洛,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不是你的錯,是我遲到了而已。這一刻,楊羽傑有種把柳茹洛擁入懷中的衝動,他想安撫她眼底裡濃重的傷。這時,裹著浴巾的家夥“哎呀”了一聲,氣急敗壞地道:“你們爭執夠了沒?老子什麽都還沒乾,你們就已經衝進來了,報警,報什麽警?**未遂,老子自認倒霉!”楊柳二人一震,異口同聲道:“真的嗎?”“什麽真的假的?快滾,老子心裡煩!”眾人一時還沒回過神。那家夥又咆哮起來:“再不滾,老子當你們面**她!”羽傑想同他爭辯幾句,柳茹洛製止了他,“千月沒事就好,先帶千月回家。”楊羽傑走到床邊,抱起千月,和柳茹洛一起出了房間。向酒店老總道完謝,便離開酒店,打了出租車,徑直回桃李街3號去。待安頓完千月,兩人回房安寢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羽傑倒頭就睡,柳茹洛卻無論如何睡不著,她的跟前一直回閃著千月在酒店裡赤身裸體的一幕,半個小時,那男人口口聲聲說沒有對千月做出那種事,那麽這半個小時他幹了些什麽?許多不安從柳茹洛腳底升起來。她覺得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可是她又找不到答案。她起身去到千月房間,千月還在呼呼大睡,天真無邪的面孔像嬰孩一樣,臉頰上兩抹潮紅。
柳茹洛將散在她額前的短發捋到耳後去,喃喃自語:“千月,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些什麽事?”她的眼底滿是憂傷,十八歲開始認識千月,七年了,她們幾乎榮辱與共,同仰鼻息。她就像是她的妹妹,或者孩子。對,她就像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