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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陰四象》第17章 當年之恥
  遲萬火望著滔滔的江水,問道:“你還記得2003年春天在大東古玩城的事兒嗎?”

  沈嶽努力回想著,大東古玩城是北都市的一個聲譽很高的古玩城,他去的次數不少,2003年是他大學畢業那年,畢業前半年他基本已經沒什麽事了,所以至少去了六七次大東古玩城。

  但是他反覆回憶,想來想去,確實沒有見過遲萬火。

  “你還記得一件清代的青花象耳尊嗎?”遲萬火看沈嶽回想沒有效果,不由得又提示道。

  “那是你做的?”沈嶽猛然醒悟。

  當時,沈嶽在古玩城內的一家店鋪“知魚堂”看東西。知魚堂的老板於孔知很有眼力,而且於各類古董都通曉一些,所以店鋪裡少有假貨。

  沈嶽雖然當時隻是一個學生,但是水平之高令於孔知自愧不如,所以常常有請教式交流。

  那天,沈嶽走進會客室,一位老者正在看的就是一件康熙青花象耳尊。

  “剛收的,就有買主兒了,正好你一起看看。”於孔知悄悄說道。

  猛地一眼看上去,這是一件康熙中期青花的官窯精品,所用青花料為雲南“珠明料”,鮮亮青翠,清朗不俗,正是是所謂的“翠毛藍”。而釉色也都符合特征。

  買東西的老者顯然十分滿意。已經決定要買下了。

  沈嶽了解之後,得知老者是某博物館的研究員,要為博物館收瓷器。

  此時,他起身說:我去趟衛生間,並對於孔知使了個眼色。沈嶽走後,於孔知找來店員暫陪老者,自己則跟著去了洗手間。

  “這是一件高仿。”沈嶽說。“不會吧,釉面對,發色對,沒有火光,表面痕跡也對。”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於孔知問道。

  “畫工。”沈嶽說道,“運用色料的技巧不足,畫片兒人物雖然符合康熙特征,但功力稚嫩,官窯的畫師不會是這個水平。”

  於孔知做生意,十分講究誠信,他立即告訴那個老者,可能有問題。

  第二天,老者找來一位研究字畫的同事,仔細看了畫片,結果這位同事說:“此人國畫底子不錯,但是,在宣紙上的渲染用筆和瓷胎上的用筆不同,從畫片兒的效果來看,此人功力不足,在瓷胎上作畫的經驗不會超過一年,斷不可能成為官窯畫師。”

  老者對沈嶽刮目相看,而且並不隱瞞自己的失誤,還在圈子裡對沈嶽大加讚賞。

  “根據圈裡的規矩,是你打眼了,想退是不可能了,你可以在圈裡傳話。”沈嶽建議於孔知。

  實際上,賣給於孔知東西的人,是個長年打交道的二道販子,從各地收來東西,賣給北都市各大古玩城的老板們。此前,他帶來的東西基本都是真貨。

  而於孔知感覺,這次這個二道販子肯定知道這件假貨的來歷。

  於孔知找到這個人,也不說退貨,而是淡淡說了一句:“如果你也上當了,那我沒的說。如果你收的時候就知道是高仿,那麽拜托你通過你的鏈子,給源頭那位作假的傳個話,沒有真功夫就別出來丟人現眼,我水平不行,北都高手多著呢。”

  這位作假者,就是遲萬火。

  那是他第一次作假。單憑修補古瓷器,能掙幾個錢?看到很多水平比他低劣的作假者都發了財,遲萬火終於出手了一件。

  不幸的是,剛一出手,就碰到了沈嶽。

  由於那位老者研究員的大肆宣揚,遲萬火很快知道了沈嶽和事情經過。而當他聽說沈嶽是從畫片兒上看出來時,又多了幾分放心,因為他的手藝沒問題。

  “那是我外甥畫的,他是美術學院國畫專業的學生,極具天賦,而且也學過幾個月陶瓷繪畫,但是確實終究是功力不足。”遲萬火居然如實告訴了沈嶽。

  當年沈嶽隻是一個學生,竟有如此的火眼金睛。那一次之後,遲萬火沒敢繼續做帶畫片的高仿,而是專攻了一年單色釉瓷器。

  實際上,遲萬火雖然在用火燒瓷、掌握溫度濕度、設置顏色釉色、做舊痕跡以及控制窯變、開片等方面是高手,但是藝術造詣確實達不到很高的水準。而現在,他手下是一個團隊,其中的畫師,不乏有一定藝術造詣者。

  高仿,重在一個“仿”字,不僅是形似,還要求神似。自己沒有創作力不要緊,但是模仿卻能神形兼備,這就是遲萬火所要的畫師的標準。

  而且在不斷地摸索中,遲萬火發現,專家對於畫片的鑒定和底款的鑒定不一樣,底款字的要求,必須和真品完全一致,但是對於畫片,隻是要求具有當時的特征,用筆流暢。

  這種一般的“神似”,對於有一定美術基礎的人,加以訓練,還是容易實現的。

  而現在, 遲萬火團隊的仿製水平,已經到了專家加儀器也很難鑒定的地步。

  如今,很多人相信各種各樣的儀器檢測,實際上,在造假者眼裡,對這些檢測,早已是“天空飄來五個字,那都不是事兒”。應對檢測的配方和儀器,早就應運而生。

  相反,一些眼光毒辣的老江湖,才是造假者最害怕的。雖然有時候,這些老江湖隻用“直覺”這個詞兒。

  “我現在已經比當年有點兒進步了。”沈嶽“謙虛”地說道,“隻不過當年有點兒運氣。”沈嶽接著長歎一聲:“而今你的水準,恐怕已經很難鑒別了。而且,如果有高手畫師助陣,六爺也未必敢保證能直接識破。”

  聽到沈嶽說起六爺也不能識破,遲萬火一愣,但並未繼續接口,而是說道:“我說這件往事,雖然對我來說是一件恥辱的事,但是,我對你並沒有惡意,相反,我很欣賞你。”頓了頓,又道:“說吧,六爺找我什麽事?”

  “膏靈,民脂民膏的膏,生靈塗炭的靈,是什麽意思?又是什麽東西呢?”沈嶽故意用了這兩個十分誇張的詞,自然暗含著對作假者的不滿。

  “膏靈?”遲萬火並沒有理會沈嶽的暗諷,心裡一陣納悶兒:“六爺怎麽會知道膏靈?我也是僅僅在一本師父的手抄本上見到過。”

  沉默了半天之後,遲萬火才緩緩說道:

  “那隻是一個傳說,我也從來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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