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客棧,宋行回頭對小刀道:“你現在就去歐陽大人府邸,如果我猜得沒錯,劉幾那幫人一定會到歐陽大人那兒去鬧事!”
小刀看看宋行,心裡雖然有點不情願,畢竟在他的心裡宋行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但盡管如此,還是遵照他的意思前去歐陽府。
魏公公則點點頭道:“狀元爺想得還是真是周到,不過以歐陽大人的身份地位,這些人縱算想鬧,也無濟於事的!”
他的話說得有點直白,對宋行的思慮表示讚賞,但對宋行的做法卻不以為然。
宋行只是淡淡地笑,沒有跟他爭辯,只是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是朝堂,是皇帝議事的地方,這個地方宋行不是第一次來,上次的殿試就在這個地方,只是今天的氣氛似乎跟上次有點不一樣。
朝堂之上坐著的當然是趙禎,站著的自然是群臣,宋行在見過趙禎之後很自然地退到左邊,文左武右這個規矩他多少是知道的。
趙禎端坐在朝堂之上,雖然老態盡顯,但身為皇帝仍然具有相當的威嚴,朝堂之下,雖說文臣武將一大堆,但個個都噤若寒蟬,趙禎不吭聲,誰也不敢吭聲半句。
哪怕是輕咳聲嗽,都將被視為對皇上的大不敬,雖說不至於打屁股,但挨兩下白眼那卻是必須的!
春來我自不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朝堂之上,趙禎明顯是青蛙,其他的頂多算隻跟屁蟲。
宋行同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後面,靜靜地打量著朝堂的一切,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首先說話的自然是趙禎,在他的手上還拿著宋行中狀元的那篇強國論,一篇東拚西湊的政論文,放到現在也就是高中生寫的作文。
這種文章放到現在絕對激不起半點的波瀾,老師一定還會在作文的後面加上一句胡拚亂湊。
但就這樣的一篇文章放到千年前,卻無疑於在平靜的湖面扔下一顆石子,正所謂一石激起千重浪,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狀元是趙禎親自點的。
打動趙禎的並不是他的行文多流暢,結構多嚴謹,而在於文中所表達的思想,所表達的觀點,卻是趙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
趙禎翻開宋行的《強國論》,隨便挑兩句讀起來,隨後問道,“宋愛卿,諸位大臣對你的強國論頗有微詞,說說你的看法吧,看看要如何才能使少年變智,少年變富,少年變強?”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而獲取知識的最佳途徑是學舍,所以,咱們要使少年變智,少年變富,少年變強,那就要建更多的學舍,要讓普通老百姓的孩子都能讀上書!”宋行說得很慢,但擲地有聲。
“讓普通老百姓的孩子都能讀上書?宋行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一本書有多貴?你知道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就算勞作一年,也存不下一本書的錢?”
宋行的話音剛落,幾乎招到所有大臣的反對,就連一直對他讚賞有加的歐陽修也皺起眉頭,都認為他是誇誇其談。
這也怪不得歐陽修,更怪不得眾大臣,要知道縱算以文人為最的宋朝,其文盲率也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宋行說的話比天方夜潭還要天方夜潭,盡管這些人並不知道啥叫天方夜潭,但他們知道,宋行的這個構想比嫦娥奔月還難。
但在宋行的想法中,嫦娥奔月其實並不難,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以他的年紀一定會見證真正的嫦娥奔月。
嫦娥奔月對現在的宋行來說顯得太遙遠,並不在他要考慮的范圍之內,他現在要面對的只不過是眼前這些對他發起刁難的文臣武將。
舌戰群儒!
宋行望著這些充滿激憤的大臣,心裡突然有種諸葛亮去江東的味道,深深地吸口氣,緩緩地道:“讓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讀不上書,這不是為官者之榮,而是為官者之恥!”
說的雖是大實話,但實話往往是最傷人的,宋行的話剛落音,頓時招來一頓漫罵人!
本次恩科考試王珪跟歐陽修一樣,同為知貢舉,只不過歐陽修作為主考官,權力相對大點。
對宋行的文章,他一直執保留態度,此刻見他說話猖狂,辱及所有為官者,不想失掉這個撈取資本的機會,厲聲說道:“無知小兒,休得胡言亂語!”
宋行冷眼一瞧,“哦,我道是誰,原來是王珪王大人!”對眼前這個王珪,宋行還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作為一個看評書長大的人,《說嶽傳》自然是看過的, 對秦檜的老婆王氏可謂恨之入骨,而這個王氏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這個王珪的孫女。
古人常說愛屋及烏,宋行則是恨此及彼了!
心中有恨,言語間自然沒那麽客氣,微微一頓,冷冷地道:“聽王大人的語氣似乎對宋行頗有微詞,卻不知王大人厲言喝止有何高見?”
“高見?對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談啥高見?宋行別以為皇上點你為狀元,你就可以不知所謂,忘乎所以!”王珪的臉色並不好,語氣自然同樣不好。
“哦,聽出來了!”宋行故作恍然大悟狀,“王大人似乎對宋某中狀元一事仍在耿耿於懷?”
對宋行中狀元耿耿於懷的又豈止王珪一人,除掉主張文風改革的歐陽修外,以及那個被宋行的新奇思想深深打動的趙禎外,余者心皆有不服。
“沒錯,別說王大人有微詞,我等同樣深感不服!”王珪還沒接話,頓有不少太學出身的大臣紛紛上前表示反對。
這次恩科取仕,別說那些正兒八經的太學生,就算跟太學沾邊的都一律沒有錄取,這一舉措不但傷及那些考試的學子,同時也深深地刺傷著這些大臣的心。
更讓他們大跌眼珠的是,這次的恩科狀元竟然是宋行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而宋行的文章雖也說得上是行雲流水,但在用詞上卻非常的淺顯,如同講話一般。
這樣的文章怎能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