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軒和章邯驚訝的同時,陳勝在陳城的王府內面對著一個木匣子發呆。在攻入陳城後的幾個月時間內,陳勝一直忙著乾兩件事,一是廣選美女,二是以原郡守府為基礎興建王宮,忙的不亦樂乎。
木匣子是從吳廣大軍送來的,陳勝起初以為是什麽奇珍異寶或者珍饈美味,當他打開一看,頓時食欲全消。
裡面是一個人頭,吳廣的人頭。
與王軒他們一樣,陳勝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誰乾的?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隨著這個木匣子而來的還有一封信,信中詳細描述了吳廣的死亡過程以及殺手的心路歷程,信的署名是田臧。
田臧是吳廣大軍的副將,與吳廣的關系還不錯,他為什麽要殺了吳廣呢?
因為他想活命。
吳廣這個人在陳勝的軍隊中資歷很高地位很高就是水平不高,他是造反先驅,是這支隊伍的締造者之一,往魚肚子塞字條、半夜在神祀學狐狸叫以及手刃將尉等活動都是直接參與者,也稱得上是勞苦功高。
就是因為在造反初期立過大功,所以吳廣在軍中除了陳勝之外誰也不放在眼裡,陳勝對吳廣也很夠意思,封其為“假王”,這個職位的意思是吳廣可以在陳勝不在的情況下代替陳勝行使王權。陳勝是個非常多疑的人,能夠封吳廣為“假王”,可見其對吳廣的信任。
在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令吳廣的自信心爆棚,除了陳勝之外別人的話根本聽不進去,固執己見的程度令人咬牙切齒。
在攻打滎陽的戰鬥中,久攻不下,以田臧為首的部將紛紛勸吳廣不要和滎陽繼續糾纏了,乾勁繞道走算了,打到鹹陽才是他們的目標,但吳廣就是不聽,非要在滎陽城下耗著。
其實吳廣的想法也有合理的地方,他的這種打法確實牽製了滎陽的秦軍,為周文西進創造了便利條件,但吳廣過於死板了,他完全可以抽出一部分兵力與滎陽的守軍周旋,大軍隊繞道而行直奔鹹陽。如果吳廣的軍隊能夠與周文率領的軍團會師,王軒和章邯還能不能挽救危局就不好說了,但吳廣沒有這樣的軍事覺悟,這令田臧等人鬧心不已。
在周文大軍崩潰後,田臧意識到如果軍隊還在滎陽這樣待下去,必然會遭到滅頂之災,秦軍打敗了周文後必將東進繼續絞殺,到時候和滎陽的守軍兩面夾擊,勝負幾無懸念。
田臧這些吳廣大軍的將領想要活下去有三個選擇,第一是殺了吳廣投降秦軍,第二是殺了吳廣自立為王,第三是殺了吳廣取代其成為西路軍統帥繼續與秦軍抗爭。
田臧選擇了第三條路,因為第一種情況不一定能保住命,投降也有可能被殺,凶狠的秦軍在殺降方面從來沒有心理負擔,白起當年坑殺趙軍四十萬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第二個選擇看上去不錯,但卻不是很現實,因為西路軍的糧草要靠陳勝那邊支援,他如果稱王就意味著和陳勝決裂了,糧草也就斷了,孤軍深入又沒有後援,結果就是周文那樣。
第三條路稍微穩妥一些,繼續效忠陳勝可以確保補給,如果陳勝追究他的責任,那時候再自立為王也不遲。
這三個選擇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殺了吳廣,但作為“假王”,西征軍團的統帥,吳廣豈是田臧想殺就能殺的?
吳廣有權有兵,田臧要是行刺不成反而會搭上性命,這件事很不好辦,但田臧很輕松的就解決了,他用了一封信。
這是一封來自陳勝的信,信中訓斥吳廣在西征過程中的種種錯誤,最終判決吳廣死刑由田臧執行,軍權交給田臧接管。田臧就憑借這封信輕而易舉的殺了吳廣,並很快就穩住了軍心。
其實,陳勝根本沒有寫過這樣一封信,那是田臧偽造的,因為只有陳勝有權殺了吳廣,所以他必須要借用陳勝的威信。
當看過人頭和信之後,陳勝的第一反應是憤怒,田臧敢對吳廣下手,早晚有一天就敢在他陳勝身後捅刀子,不如盡早除去以絕後患。
陳勝盛怒之下剛要發討伐令,一個人站了出來:“大王,此事不宜追究。”
說話的是蔡賜,他是陳勝的上國柱,相當於丞相,是陳勝手下的第一文官。正是蔡賜推薦了周文,這在當時曾遭人嘲笑,因為看上去文弱的周文怎麽都不像當大將的料,但正是這個周文幾乎顛覆了秦帝國的江山。
“大王,現在還不能與田臧撕破臉,因為西征軍已經在田臧的掌握之中,一旦田臧反水投降了秦軍,或者自立為王反戈一擊,都會有煩的。”
蔡賜的話讓陳勝冷靜了下來,仔細的想了想,反覆權衡了其中的利弊,做出了決定。
陳勝沒有責怪田臧,而是賜給他一個將軍印,命令他率領軍隊抵抗秦軍。
在滎陽整頓人馬的田臧先後得到了兩個好消息,一就是陳勝沒有追究他殺吳廣的過錯,反而委任他為西征軍統帥。第二個來自於滎陽城內,滎陽的縣令派人送出一封信來。
信中說滎陽的官員早就想投降了,偏偏李由不識時務固執抵抗,導致生靈塗炭,如今城中已經斷糧,餓殍遍野,百姓們怨聲載道,日盼夜盼田臧的大軍早日入城,縣令願意做內應,三日後城樓舉火為號,開城投降。
這封信令田臧興奮不已,如今軍權在握,如果順利拿下滎陽,趁勢西進,大秦江山說不定就是他的了。
田臧正在暢想,軍校入帳稟告:“大將軍,營外有一千余名士兵來投靠。”
田臧一愣:“什麽士兵?哪裡來的?”
此時,一個軍校打扮的青年走了進來,此人丟盔卸甲一臉泥土,身上布滿血跡,見田臧倒地便拜:“大將軍,我們是周文的部下,突圍出來的,來投靠大將軍,萬望收留。”
田臧輕蔑的一笑:“你們的周將軍不是很能乾嗎,都快打到鹹陽了,他的人怎麽還來我這裡投軍呢?”
田臧明知周文已經兵敗卻還是這樣問,那位軍校也不惱,而是又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回大將軍,周文已經被秦軍殺了,十萬大軍就剩我們這些人了。得知大將軍割了吳廣那個無知的蠢物,一統雄兵,滎陽以及關內諸城指日可下,小的們想跟著大王沾沾光,當個開國功臣,求大將軍成全。”
這幾句奉承話說的水銀瀉地,田臧是眉開眼笑:“你們就留下吧,三日後跟著本將軍入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