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映帶,流水潺潺,花木叢生,宛若仙境,王軒、林豔楠、顧文倫與陳順,四人乘車西行。按照顧文倫的安排,他們去鹹陽找趙月,搭上這條線,告禦狀就成功了一半。王軒一再詢問趙月的身份,顧文倫卻隻是微笑不語。
王軒穿越而來後,還沒有認真欣賞過大秦江山,這一路向西可以說是飽覽湖光山色,萬家掩映翠微間,異花四季當窗放。王軒將這次告狀之旅當成與林豔楠度蜜月,兩人一路有說有笑,陳順插科打諢,顧文倫也放下長者的架子不時講幾句笑話。王軒之前向劉松告假,說親赴鹹陽送災民名冊,順便為自己的娘子買一些補身子的藥。劉松並未多疑,還送了不少路費,免了王軒為錢發愁。
快樂西行,四人很快進入了三川郡的郡治滎陽。三川郡是鹹陽的外圍,過了這裡就可抵達鹹陽的門戶函谷關。
與江南景致不同,滎陽則有了一些塞外風光的味道,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
王軒一行人住進了專門為出差官員安排的傳舍,吃過晚飯上街逛一逛。滎陽和彭城一樣也是大都市,市廛鱗次,商鋪櫛比,宵禁時間未到,街上很是熱鬧。
與絢麗大都會極不和諧的是,城內走一段就可見捧著破碗沿街乞討的叫花子,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有的還是舉家要飯,孩子不大在大人懷中餓得直哭。
王軒問了問傳舍的人才知道,這些乞丐原來都是邊境的居民,匈奴大兵南下,他們的家被搶了個精光,房子也被燒了,隻能跑到這邊來避難。三川郡郡守已經下令全郡各縣設粥棚,粥要插著筷子不倒。為了給縣令們做表率,郡守將自家的存糧都拿了出來,在郡守府設了一個施粥場。
雖然郡守有令並且以身作則,但三川郡畢竟糧食有限,還要存一些預防災荒,湧進來的災民又多,糧食的供應就愈發困難了。加上這粥原本就不頂餓,幾泡尿就跑光了,那麽多的討飯的很難都吃飽。
夜已深,王軒與林豔楠已經睡下,忽聽到屋外人聲嘈雜。兩人披上衣服推門一看,只見幾十名官兵或執劍或拿矛,正在院內搜查。一位軍官模樣的人,看到王軒出來,趕了幾步上前施禮道:“卑職奉縣尉之命,帶兵搜尋兩名胡人探子,驚擾到大人,還望包涵。”
王軒說了幾句客氣話,見事不關己,就與林豔楠掩上屋門。兩人一轉身頓時愣住了,窗戶不知何時被推開,窗下坐著兩個人,都是獵戶打扮,腰間帶著馬刀,背後有箭囊。
左手邊的那位身材極其魁梧,胸脯橫闊肌肉虯結,眼露寒光眉若漆畫,闊鼻大口,周身升騰著一股殺氣,令人不敢靠近,但此時他左肩中了一箭,血已經外衣浸透,臉色蒼白,艱難的用雙臂撐著身子,不讓自己癱倒。
右手邊的那位要矮小許多,年紀與林豔楠相仿,鵝蛋臉上兩道眉毛又黑又長,一雙大眼烏黑發亮透著精乖之氣,猶似一泓清水,此時正惶恐的咬著嘴唇望著王軒夫婦,隱約露出了小酒窩。
林豔楠拔劍出鞘,擋在了王軒面前,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個小個子有些吃力的撐起身體倚著牆,拱手施禮道:“兩位,我們不是壞人,我叫雲竹,這位是我的哥哥冒頓,我們兄弟倆是這裡的獵戶,上山打獵遇到賊人,哥哥中了一箭,我也受了傷,望乞兩位施援手。”
王軒仔細打量了兩人,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對著林豔楠耳語了幾句。林豔楠放下寶劍,上前進步,做了一個攙扶的手勢。雲竹剛想答謝,林豔楠突然一個箭步,將其胳膊一擰,整個人給翻了過來,手腕一抖亮出袖藏短劍,“啪啪”兩下,將馬刀和箭囊都挑落。
坐在一旁的冒頓,見林豔楠出招,眼中凶光一閃,忽的起身就要撲過去,但用力太猛令肩膀的傷口崩裂,血噗地一聲噴了出來,冒頓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王軒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探了探冒頓的鼻息,二話不說將其拖上了床,撕開他的外衣,拿出隨身攜帶的創傷藥給敷上,再用紗布將傷口纏好。林豔楠養傷期間,王軒一直在床邊伺候,對於上藥這些活已是十分熟悉。
王軒動作麻利,很快就將傷者安置好,這才回身看了一眼被林豔楠按住的雲竹,語氣冰冷的問道:“你不要再扯謊,雖然你們是中原獵戶的裝扮,卻忘了摘掉耳環,我們中原的男子是不會戴這樣的東西的。你們是方才官兵追查的匈奴探子吧?”
雲竹見王軒救治自己的哥哥,覺得他不像是壞人,放下了提防,輕輕的點了點頭。
王軒陰沉著臉,帶著一股恨意道:“我救你的哥哥,是不想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死在我面前,但我要問一問,你們匈奴為何屢犯我中原,弄得邊關民不聊生,無數百姓慘死在你們的鐵蹄之下!”
雲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想了一想才答道:“這位哥哥,誰願意打仗呀,可我們沿水草而生,若是水草豐美尚能豐衣足食,可一旦遇上荒年,草木凋零,人無食馬無料,除了南下掠取別無他法了。”
王軒搖了搖頭道:“你們這是無理辯三分,為何不能學中原建屋造田自給自足,卻要快馬彎刀殺人掠奪?”
聽王軒這麽一講,雲竹有些情緒激動,提高了聲音答道:“我們何曾不想如中原居民一般安居樂業,我哥哥多次向單於進言,但……”
雲竹自覺失口,連忙收住不再多言。王軒見雲竹不說話,歎了口氣,給冒頓蓋好被子,見他臉上已經有了血色,知道傷無大事,便與林豔楠和雲竹圍坐在桌前,沉默無語熬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冒頓醒了過來,雲竹把前晚的事情講給自己的哥哥聽。冒頓顧不上疼, 起身下床硬撐著給王軒深施一禮:“謝兩位救命之恩,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王軒擺了擺手道:“我叫王軒,這位是我的娘子林豔楠。救命大恩實不敢當,我們隻是希望兩位回去後別再為匈奴衝鋒陷陣,你們都有功夫,倒不如來中原真當個獵戶,不求錦衣玉食,但求平安遠離兵戈,不知意下如何?”
冒頓點點頭卻未答話,隻是一笑算是會意。雲竹不像他哥哥那樣深沉,早已不見昨晚的膽怯拘謹,恢復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輕松愉快,蹦蹦跳跳的就往屋外走。
“軒哥哥,豔楠姐,你們一會帶我去四處逛逛好不好,這是我第一次來中原,昨天一直被官兵追,都沒來得及看一看街景。”
王軒連忙上前一把抓住雲竹,原本還嘻嘻哈哈的雲竹一下子定住了,肩膀被王軒摁著,訕訕的低下了頭。
王軒見雲竹忽然變得羞澀,有些莫名其妙。冒頓哈哈一笑道:“王軒兄,我這個弟弟沒見過世面,讓你見笑了。雲竹,不要胡鬧,我們現在是什麽身份,你要是亂闖被逮到,且不說自己性命難保,還會給你軒哥哥和豔楠姐惹麻煩,給我老實呆著。”
與冒頓雲竹閑聊了幾句,王軒到顧文倫的房間,將昨晚的事情講了一遍。顧文倫起初並不在意,但聽到“冒頓”這個名字時,眼光一閃,饒有深意的微笑著看了看王軒,歎道:“天意,這就是天意呀。王軒,這兩位朋友你可要好好交一下,日後必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