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看著這些奏本是又欣慰又恐慌,欣慰的是王軒威望竟如此之高,可見天子用人眼光,但恰恰又是因為王軒人氣太旺,不免功高震主,一旦……。
胡亥早已從與王軒那次對話的暴怒中走了出來,他不想殺王軒,即便至今也搞不明白王軒為何要冒著殺頭的危險欺君,阻撓往巨鹿增兵。
不殺,卻可以利用這次的機會削減一下王軒的銳氣,相權大於皇權萬萬不可。
可是,鹹陽官員大多力保王軒,若是硬要懲戒,對立的就是整個官僚集團。如今關東戰火紛飛,斷不能與官員們翻臉。
胡亥圍著龍書案踱了幾步,計上心來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黃冕,去傳旨,讓周青臣入宮,朕要見他。”
周青臣正在家中糾結,雖然他的兒子曾與王軒有過兩次衝突,提起王軒就恨得牙癢癢,但他本人與這位天子寵臣卻沒有過節,每次碰面都是客客氣氣。周青臣為官多年老辣狡詐,深知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聖上身邊的紅人。
可如今情況不同,周青臣之前檢舉江正立功受賞,官升廷尉位列九卿,事業心再度綻放。
九卿在往上就是三公了,這三公中太尉是武職,丞相是王軒,禦史大夫空缺,實際上是王軒兼著呢,若是扳倒了王軒,三公就空出兩個位置,他周青臣難道不能佔一席嗎?
周青臣有心寫奏本彈劾王軒,但他先觀望了一陣,驚聞鹹陽官員多擁護王軒,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魯莽行事,否則王軒若是被赦免,知道他在背後參了一本,後果不堪設想。
得知胡亥召見,周青臣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誠惶誠恐的來到禦書房,迎面看到的是胡亥親切的笑臉。
“愛卿多日不見,聽說身體不舒服,現在可好些了?”
周青臣賠笑著躬身施禮道:“老臣承蒙聖上惦念,犬馬之疾,已無大礙了。”
胡亥態度相當和藹:“愛卿坐吧,你我君臣不必這樣拘禮。朕年輕,還指望著你們這些老臣幫忙呢。”
這幾句話說的周青臣心砰砰直跳,猜不透這位天子究竟意欲何為,有些緊張的坐了下來拱手道:“聖上召見微臣,有何聖諭?”
胡亥笑了笑:“朕一是想看看你身子好了沒有,二是有件事與你商量,你知道王軒下獄的事情嗎?”
周青臣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答道:“臣已經聽說了。”
“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胡亥這話問的毫無頭緒,周青臣根本無法揣度聖意,只能繞彎子:“丞相乃柱石之臣,臣不敢妄言,聖上自有龍意天裁。”
胡亥臉色一沉:“朕不繞來繞去的了,這次王軒有欺君之罪,朕要懲治一番,可百官紛紛上奏本保他,朕著實有些為難。這麽多的官員,竟沒有一個與朕同心,這天子當的竟成了孤家寡人。”
周青臣政治嗅覺相當靈敏,這明擺著胡亥要處置王軒,苦於沒有官員支持,若是自己這個時候幫忙,豈不是就成了天子的心腹,一旦除掉了王軒,官途無可限量呀。
周青臣拿定主意起身恭施一禮:“臣自當為主上分憂。”
胡亥滿意的點點頭,走到周青臣身邊:“愛卿回去寫一份奏本上來,若是有門生故吏願意助朕一臂之力的,朕都會給愛卿記功。”
周青臣連夜趕寫彈劾奏本,另外還有一人也在盤算著如何給王軒落井下石,這個人就是本次隨陳輝來鹹陽的崔嚴。
年逾五十的崔嚴是蜀王陳莊的頭號謀士,他這次來鹹陽就是探探路。陳莊早有反心,但沒有把握,所以讓崔嚴考察考察情況。
崔嚴早就聽說過王軒,這次來鹹陽的一路上,又得知王軒平定上郡兵變的消息,對於這位弱冠丞相感興趣的同時又有些擔憂,覺得此人必成陳莊建立帝業的最大障礙。
如今王軒被捕入獄,崔嚴看到了良機,盤算著借此機會殺掉王軒,讓胡亥失去最得力的助手。
可沒等崔嚴動手,就有消息傳來,鹹陽官員紛紛上奏本保全王軒。崔嚴覺得大事不妙,急忙找到陳輝。
陳大公子剛剛與胡亥禦賜的兩位美人纏綿完畢,正躺在床上享受美女按摩,見崔嚴進來,很不情願的推開如花般嬌豔的女孩,客客氣氣的與老頭子聊了起來。
陳輝在蜀郡的時候,除了他爹,最怕的就是崔嚴。這位老先生從來不笑,總是一副別人欠他萬兩黃金的表情,但陳莊對於崔嚴十分器重,陳輝自然不敢怠慢。
“崔老伯,你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呀,”陳輝裝著關心的問道。
崔嚴看陳輝貪戀美色的樣子就怒其不爭氣,但陳莊就這麽一個兒子,只能將就著來了。
“公子,恕老朽直言,我們這次奉蜀王之命來鹹陽,不是吃喝玩樂的,有大事要辦,您多少用點心。”
陳輝有些不耐煩道“知道了,我前兩天剛被人從馬上摔了下來,身上有傷,所以歇一歇,爹交代的事情,我不能忘。”
崔嚴看了看四周無外人,壓低聲音道:“公子可知道王軒入獄之事?”
陳輝漠不關心道:“聽說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崔嚴眉頭一鎖:“公子,這怎麽會與你無關呢?蜀王大計你是知道的,王軒是當今天子第一寵臣,此人年紀雖輕卻才能不凡,若是他在丞相的位置上,必然礙手礙腳,這次是個好機會,公子應該想辦法將他除掉。”
“除掉?”陳輝搖搖頭,“沒必要吧,他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礙什麽事。不瞞你說,方才那兩個美女,據說還是他給我選來的,這人還不錯嗎,何必殺了呢。”
崔嚴哼的一聲:“此人十分奸詐,這不過是小恩小惠。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一旦蜀王得了天下,你就是太子了,到時候這全國的美女任你挑選, 不比現在還要等別人賜舒服?”
陳輝興奮的眼睛放光:“你說的這個挺有道理的,那我該怎麽做?”
崔嚴心中暗罵陳輝爛泥扶不上牆:“這樣,老朽寫了一份奏本,你明日呈給天子,另外再發動在鹹陽一些與蜀王有往來的官員,一起彈劾王軒,趁著聖上怒氣未消的這個時候,徹底將王軒扳倒。”
周青臣奏本第二天就到了胡亥的禦書房,這位昔日的博士帶頭人,除了自己寫了之外,還發動了一些平日裡關系不錯的官員,一起彈劾王軒。陳輝的的奏本也呈了上來,同樣附帶著數位文官武將聯名狀。
胡亥在禦書房召見了周青臣與陳輝,表情欣慰的稱讚道:“兩位愛卿辛苦了,在這個時候敢於上奏本彈劾,朕心甚慰。不過只有這些奏本還不夠,總得有個罪名才行。”
周青臣欠欠身道:‘請問陛下,王軒究竟是因為何事被關入天牢的?”
胡亥思忖一下,這才將巨鹿增兵的事情講了出來,周青臣閉口不語,陳輝急於表現,眼珠一轉搶著說道:“這個事簡單,他不是說巨鹿之戰必敗嗎,自以為有先見之明。陛下不如讓他說一說那個什麽項羽接下來的動向,若是說錯了,就是實打實的欺君之罪。”
“若是說對了呢?”胡亥問道。
“不可能對呀,他在鹹陽,項羽在巨鹿,他又沒有法術,怎麽可能提前預知呢,若是如此,那就邪了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