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康把前天收來的撲克牌攤在書桌上，然後起身從電磁爐上拿起已經加熱好的一杯牛奶，把一杓精鹽灑進熱氣騰騰的牛奶裡，再把表面有黃斑的撲克牌扔進奶杯裡面泡。

　　這是林謙臨走前告訴他的，對於有斑點的撲克牌，要放在加熱後的牛奶裡泡半個小時。還有幾張表面有油垢的撲克牌，用棉球蘸著酒精慢慢擦拭就好了。比較難搞的是表面有折角的牌，隻能用秤砣一遍遍壓平了，這可是細活。

　　“羽扇綸巾，四輪車快似風雲，陰陽反轉定乾坤，保漢家兩代賢君。”

　　趙康咿咿呀呀唱起了《失空斬》，林謙擔心他這兩天騎車太累，獨自一人下鄉收東西去了，趙康唱著京劇，擦著撲克牌，想著美嬌娘，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趙康過得滋潤，王家的三兄弟心情更滋潤，老三早上一出門，就碰到兩個專門到他家收購瘦馬圖的古玩販子。

　　老三搬了個馬扎，很有耐心的聽這兩個人吐沫橫飛兩小時，把價格從二百塊一直抬到二萬塊。老三拿著笤帚把兩人趕跑以後，到了大哥二哥家裡把這事一說，兩個哥哥樂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一千萬的東西，倆傻子居然想花兩萬塊買下，簡直是做白日夢啊。”三兄弟捂著肚子大笑。

　　笑夠了以後，三人一合計，乾脆都拿好存折住到老三家，專等林大老板上門，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三兄弟為了共同的理想，手拉手回到老家。第二天的時候，家裡又來兩個收畫的，這次更離譜，最多隻給一萬塊，三人自然又當聽個笑話了。

　　等到了第三天，三兄弟早早從床上爬起來，灑水掃地打掃衛生，門前掛倆紅燈籠，街上鋪好紅地毯，王家裡裡外外透著股喜慶，鄰居還以為老三要娶媳婦，紛紛上門祝賀，等問清楚了以後，更加上門道賀，紛紛稱讚老王家的祖宗真是開了眼，這都是子孫們積德行善的結果。說著說著三兄弟臉色越來越差，最後乾脆把祝賀的鄰居踹出大門。

　　你大爺的，哥三個剛從監獄裡放出來，你就說咱們平時積德行善，擺明了是在罵人嘛。

　　老大給鄉裡唯一的小飯店，盧浮宮大酒樓打了個電話，預定了一桌一千塊的酒席。老大一點都沒心疼錢，他大爺的，一千萬眼看都要到手了，誰還在乎這點小錢錢?

　　一切都準備好了，三兄弟坐在院子裡嗑著瓜子等待佳客上門，老三忽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大哥二哥，人家花了一千萬買咱的畫，咱們是不是請人家到處逛逛?”

　　“嗯，就請林大老板到咱們縣城的政府大樓逛逛吧，那樓建的據說比美國白宮還漂亮，林老板是大城市來的人，肯定沒見過這麽有氣勢的縣委大樓，也讓他好好開開眼，好好看看咱們縣的改革成果。”

　　三人扯著淡閑聊著，時間已經到了十點，門外除了幾個鄰居探頭探腦，根本沒有林謙的影子。

　　老大掏出手機，按照林謙留下的號碼打了過去，回答他的是冰冷的機械女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三人終於感覺到了事情不對頭，不過想到林謙事前留下過五千塊錢，如果是騙子的話，沒有必要給錢，三兄弟很善解人意的決定再等等。

　　“哥，咱們這星期可已經派出去四撥人了，錢也花了四五百了，我看這三個家夥就是咬死一千萬不松口，這買賣我估計要黃了。”趙康擦著撲克牌，說道。

　　林謙放下古玩書，顯得信心滿滿，“放心吧老康，這次你老婆肯定能給你帶回好消息。”

　　話音剛落，王娟笑呵呵的推門進來，“康子，他們這回終於賣了，你猜猜花了咱多少錢?”

　　“十萬?”趙康趕緊請王娟坐下，又端水又捏腿，典型一個賢夫。

　　“兩萬！”王娟喝了一大口水，把旅行包往桌上一放，扭頭看著林謙，眼裡閃著小星星:“要說還是人家小林子有辦法，一千萬的東西，兩萬塊直接拿下！”

　　林謙迎著王娟的目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壞毛病，眼珠子不自覺的順著她的鵝蛋臉往下看脖子，順著白皙的脖頸再往下看凸起，嗯，的確沒有D大杯。欣賞完後猛的一驚，重重拍了拍自己腦袋，怎麽忘了她已經是老康的媳婦，朋友妻不可欺，連YY都不行，虧我還自稱是，其實不如啊！

　　“哥，你怎了，是不是頭疼病犯了，怎拍起自己腦袋了，萬一拍傻了成植物人可怎辦?”趙康一臉的關切，這讓林謙更加愧疚，一愧疚拍的更猛烈了，要是再弄個電子音樂，一部動作無限重複的《西遊記後傳》都能整出來了。

　　“別管他，讓他拍。”王娟似笑非笑的看著林謙，“對了小林子，你給我們兩口子說說，同樣的兩萬塊，前兩天他們還嗤之以鼻，怎麽今天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呢?”

　　林謙急著掩蓋自己的羞愧，立即把計劃向趙康小兩口娓娓道來，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先用一千萬給三人希望，然後玩失蹤讓他們乾著急，再派人一次次打擊他們的信心。這三兄弟本來就不懂字畫，加上又不團結，一次次失望之下必然意見分歧，一有分歧會心亂，心一亂也就全都完了。

　　其實他們三個也不是沒有想過拍賣行，但是拍賣公司的人表示要事前支付圖錄費、宣傳費、合同費、鑒定費等等5萬塊錢，而且如果流拍的話，這些費用也無法退回。三人愣了半響，沒想到城裡人壞到這程度，沒給錢先收錢，簡直就是耍嘛。他們最後還是把瘦馬圖帶回老家，2萬塊賣給了王娟。

　　林謙這招是跟電視劇《大秦帝國》學的，商鞅為了在秦國謀得好位置，托好友景監把自己引薦給秦孝公。 秦孝公知道商鞅大名，本以為其人有真才實學，誰想一見面商鞅就大談特談黃老玄學，第二次見面，又大談孔孟儒學，講的秦國的年輕國君差點睡死過去。

　　秦孝公的希望已經破滅，在心裡把商鞅定義為空談酸儒，商鞅厚著臉皮第三次相見，總算露出底牌，大談法家變法，被秦孝公引為知己，先拜上卿，後拜左庶長，最後裂土封侯成為秦國第一任大良造。

　　第一次算計別人，林謙顯得挺心虛，不過想到是三兄弟秉性貪婪，不守商業信譽在前，也就沒那麽多心理負擔了。

　　“林哥，咱們這幅畫該怎麽處理，是不是拿到古玩街上去賣?”趙康對做買賣更感興趣。

　　林謙搖搖頭，“先把我收來的鼻煙壺、東陽木雕啥的拿攤上去賣，這於這幅畫，我已經有買主了。”

　　林謙說的買主當然就是藝古齋的孔昭，這也是他目前在古玩界唯一的人脈了。第二天一早，林謙斜挎著背包，包裡帶著字畫和撲克牌，直接奔古玩街上的藝古齋。

　　藝古齋門臉不算大，貨架上明清瓷器，櫥窗裡手鐲玉器，後面是招待貴賓的雅座，兩個小姑娘站在櫃台前招待客人，店裡客人不多，三個中年女人擠在一塊看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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