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個餐廳,依舊是那張桌子,只不過面前的人不再是一臉緊張的猴子和胖子,而是尷尬又掩飾不住喜悅的白鎮洛。
所謂的親生父親……呵。
好吧,的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楊白沒理由去懷疑這種事情,畢竟這個人拿出了自己母親的相片,而這個人的確是母親當年的戀人,而白鎮洛同樣沒理由去亂認一個孩子做他的兒子,即便這個人成績很好。
世事難料莫過於此。
甫一坐定,白鎮洛就開口了:“我聽你同學說你昨天暈倒在學校了,感覺怎麽樣了?要不要再讓醫生來檢查一下?”
楊白看了一眼白鎮洛,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看一個學弟那般的欣賞,而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看自己的兒子,有擔心,也有驕傲,但是——這關他楊白什麽事?從口袋裡掏出紙和筆,很快就寫下了幾行字,遞給了白鎮洛。
“我患了急性咽喉炎,說話不方便,身體還可以,勞您關心。”
終究是睡了大半天,回復些許力氣,寫的字也要比之前好看有力的多,這一手字讓白鎮洛很滿意,可最後這四個字明顯是生疏了,他微微皺起眉頭:“我們可是父子,不需要這麽生疏。”
——你覺得我們是父子?
看到這句話白鎮洛面色有些難看:“你當然是我的兒子,你體內有我的基因,你怎麽不是我的兒子?”
——我體內有你的基因這不假,但是我和你沒有半點父子之情,所以也拜托白書記你不要說這種惡心人的話。
“楊白!”這句話明顯是戳痛白鎮洛了,他微微調高了聲音,“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楊白寫完這句話,覺得還不夠味,於是繼續寫道:“我不明白白書記您現在是用什麽面目來面對我的,也不明白您的臉皮為何如此的厚實,如果換做是我,我恐怕連見面都不敢,真是佩服。”
沒有那個父親能夠忍受兒子這樣的話,即便這個父親覺得有多麽的虧欠兒子,也不能夠忍受,所以白鎮洛怒了。
“你是我兒子!親生兒子!”
楊白也不怵,淡定的寫道:“我沒否認我是您親生兒子這點,但是,也僅次於此。”
白鎮洛雙手支頤,他的表情很誠懇,甚至有點沉痛:“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有能夠看著你長大,沒有參與你的成長,讓你吃了很多很多的苦,甚至你還差點病死,我真的很抱歉這件事,但是我同樣也真的很高興,很高興你還活著,我……”
白鎮洛說不下去了,因為楊白他笑了,和昨天的笑不一樣,那是譏諷的笑,可是眼中同樣滿是憤怒——和記憶中葉芝的那張臉重合了。
——我實在很難理解你怎麽有這個臉皮說出這樣的話,果然是政客的自我素養麽?白先生,你口口聲聲說抱歉,口口聲聲說很高興我還活著,但是我現在想要問你,若是我們沒有相遇,你知道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麽?
不知道,這是很明顯。
白鎮洛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請不要說什麽一直在找我,我想以白家的能力,想要找到一個人完全不是問題,對於你來說,我的母親只不過是你一時的玩物,她的生也好死也好,在你眼裡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換句話說,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那麽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說高興我還活著?
“我……楊白,我真的很抱歉,我……的確,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葉芝為我生了一個孩子,如果我知道的話,那麽我——”白鎮洛愣住了,如果當年葉芝找到他的時候說自己懷了他的孩子,那麽自己會怎麽做呢?
放棄婚約和葉芝在一起?
這怎麽可能,他白鎮洛是白家唯一的血脈,他必須擔負起整個家族,怎麽可能因為兒女私情而放棄家族。
會讓他生下來?
開什麽玩笑,他們白家是名門,怎麽可以有這種醜事,讓葉芝把孩子打掉才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說楊白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容易的事,如果當年他母親將懷有身孕這件事當做一張牌打出去,如果當年他母親回到家時沒有反抗父母的意思將孩子打掉,如果當年他母親離家出走臨產之時沒有遇到人,或者遇到的是楊智久以外的人,如果當年自己患了肺炎,病的快要死的時候——人活著果然是一個奇跡。
楊白從某方面來書他應該要感謝上天,但是他絕對不會去感謝自己的生父,因為他的生父只是提供了他的精子,除此之外,他什麽都沒做。
也許會有些正義路人表示,他畢竟給了你的命,這比什麽都重要。
是,楊白承認如果沒有白鎮洛,那他肯定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但同樣,如果沒有白鎮洛,自己母親應該還活的好好的,而不是淒涼到沒有任何親人的陪伴中死去,也不會留下一塊連名字都沒有的墓碑。
——你會毀了婚約?你覺得我是呆子麽白先生?如果,我是一個女孩,請問你還會這麽著急的來找我麽?如果你的太太已經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你還會這麽心急難耐的來找我,來告訴我你是我的親生父親麽?
——應該是不會的吧?
白鎮洛啞口無言,他看著面前的人,這個人仔細看的話,和自己有微妙的相似,比如說兩人的眉毛是如出一轍的劍眉,比如說兩人都沒有耳垂,和葉芝也有點相似,比如說笑起來時那個小酒窩。
這是他的兒子,理應是高興的認親,此刻他只能感覺到徹骨的冰涼。
他的兒子隻承認自己是他的血緣上父親,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承認。
但是讓他就這麽放棄?這不可能,這是他白鎮洛等了這麽多年才得來的奇跡,惟一的血脈,他不可能放棄:“我承認,我之前犯了非常多的錯誤,所以我想要盡力的補償,是,我當時的確不知道葉芝懷了我的孩子,而在確認你是我的兒子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葉芝她已經……去世了, 真的,我原本以為葉芝會好好的回到家,然後忘記我,和一個好男人結婚,我真的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境地,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葉芝。”
——你的對不起我可以接受,因為我還活著,雖然說受過很多苦,但是終究還是活著,但是我母親的對不起,恐怕是無法接受了,因為你的對不起永遠都不可能把那個忍受了不知道多少痛苦但堅持著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救活。
“我……”
——所以你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是麽?
白鎮洛垂下頭,等抬起來的時候他看著楊白,這個時候的他不再是之前那個有些弱勢的“父親”,而是回歸了那個強勢的“第一書記”,他看著楊白:“我明白,現在你是很難接受我,但是你的體內流著我白家的血,這不容否認吧,你是我白家的人。”
楊白說話了,他這次沒有再用筆寫,因為這句話很短——“我姓楊。”
我流著你們白家的血,但我姓楊,我是楊家的人。
“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不懂!?”白鎮洛有些失控了,“你是白家惟一的血脈,只要你回到白家,你可以不用再過現在這樣的苦日子,你將會有更加好的發展,為什麽要守著楊智久他呢!”
楊白回答的很平靜:“因為他是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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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