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杯盤狼藉,可以看出剛剛的飯席是多麽的愉快——大概。
包房很大,可桌邊只有三張椅子,如今空了一張。
葉師道茫然的看著那張空椅子,實際上現在的他應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他滿腦子都是半小時前外孫的那段話——
母親在生下我之後就去世了,這次我過來也只是想要看看你們,我也想要知道你們到底對母親是什麽意思,結果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大概只能說你們實在是太天真了吧,太樂觀了吧。
是啊,的確是太天真了,一個弱女子,何況又是懷著身孕的弱女子,雖說只有三個月,但那個時候可是早孕反應最嚴重的時候,這麽一個女人在外面漂泊,結局會如何可想而知。
但是他們居然會認為女兒被那個弄大她肚子的男人帶走了——可以說是樂觀。
但楊白更加想說的是這對父母簡直就是蠢到了極限,虧他們還是什麽高級知識分子,這麽多年的書就是讀到了狗身上去了無誤。
所以他也毫不留情的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這輩子真是不想要見到你們第二面。”
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一隻手解著領帶,他從吃飯開始就覺得順不過氣,估計是領帶太緊了,另一隻手也沒閑著,撥通了蘇清歌的電話。
“出來了?”
“恩。”
“那行,你一會到五樓來,給姐姐我把東西拎下去。”
聽到這話,楊白原本有些凍結的血液似乎也重新開始流動,說話的口吻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硬乾澀:“你又買了多少東西啊……”
“反正用的又不是你的錢,話說你抱怨什麽啊,這些東西有一半都是給你買的,我還沒嫌貴呢你說什麽?”
楊白笑了:“好吧好吧,是我的錯,我現在就來接你。”
上了五樓,就看到蘇清歌依靠在柱子上,腳邊上大包小包的讓楊白覺得他的二頭肌有點痛,但是最後還是認命的往前走去,可嘴上不會饒人:“你是想要把這商場給搶了麽?”
“給我一把槍,再給我把路線設計好,我分分鍾槍給你看。”
楊白呆愣片刻,認命道:“好吧,當我沒說,走吧。”
然後他就彎腰將大包小包拎了起來,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跟在後面的蘇清歌看著他筆挺的背影,微微歎口氣,加快了腳步。
東西堆滿了後座,等把這些東西放下來的時候楊白才驚訝的發現購物袋之多讓他難以想象,話說他是怎麽能夠把這麽多東西從地上五樓拿到地下一樓的?
蘇清歌此時已經坐在了駕駛座上,看楊白一副癡呆的樣子,她系著安全帶說道:“你還看什麽,快點上車。”
“哦……”
一路無話,兩人似乎都在憋著什麽,蘇清歌專注的看著前方,楊白專注的看著車窗外。
等進了屋子,將那些購物袋往旁邊一扔,大門碰的一下關住,蘇清歌就被抱住了。
抱的非常緊,緊到無法呼吸。
蘇清歌的身材很好,該凹凹該凸凸,該有肉的地方一定有肉,不該有肉的地方沒有一絲贅肉,按理說抱著這麽一個女人,正常的男人應該做點什麽,可抱住她的那個男人,什麽都沒做,就只是抱著,仿佛是把蘇清歌當成是一個人形抱枕了。
抱住她的那個男人生理上很正常,但心理上很不正常。
好一會,蘇清歌才抬起了手,拍拍楊白有些扎手的頭,臉上並沒有因為抱得太緊而產生的難受,而是微笑著,像是姐姐看著弟弟,又像是母親看著兒子,柔聲道:“好了麽。”
楊白的肩膀劇烈的顫動了一下,悶聲道:“再過五秒鍾。”
五秒轉瞬就過,楊白是一個很守信諾的人,說五秒就絕對不會超出一秒,從蘇清歌的肩窩裡抬起頭,表情沒有任何改變,無愧於面癱的外號,仿佛之前那個極為痛苦的人不是他一樣。
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恢復清明,蘇清歌去廚房倒了一杯水給他,問道:“怎麽樣?”
“沒怎麽樣,不過現在想想,還真是有夠失望的,就是一對天真到人神共憤的夫婦罷了……”
聽到這話蘇清歌也能猜到大概,她給楊白解開領帶:“可無論如何也是你的外祖父母,你也不能真的一點都不管這種情面吧。”
“情面?”楊白短促一笑,笑的很冷,“你覺得我和他們有什麽情面可以說麽?”
“你……”蘇清歌聽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當時想要看外祖父母的人是你,現在擺出這幅表情的人也是你,也太難伺候了吧。
楊白眼皮微沉:“之後可能要再見一次。”
“恩?我還以為你不想要見他們了呢。”
楊白冷笑一聲:“我是不想見,可是母親她應該是想要見的,過幾天我帶她們去看看母親,想來母親泉下有知也會很高興的吧。”
蘇清歌隻覺得全身一陣涼意,起身離開了楊白,拍拍他的手道:“不早了,你先去洗吧,明天還要上課呢不是麽。”
楊白點點頭,一臉夢遊的朝浴室走去。
……
再次見到葉師道夫婦是三天后的事情,這天臨床系的課排得非常滿,不過由於有了朱教授的申請,這個下午的課楊白都是處於免修狀態的。
走進汪怡記, 楊白就看到了葉師道夫婦,比起之前的榮光滿面,現在的他們像是老了十幾歲,滄桑了很多。
想來也正常,他們做了十多年的女兒過得很好的這個夢,結果卻被戳破了,心情沮喪悲傷也是很正常的。
看到楊白來了,葉師道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此時他是終於明白楊白上次為什麽會有那種表情了,並非是因為長久不見所以不親昵,而是因為這個孩子恨著自己。
如果當年自己遂了女兒的願,沒有趕她出家門,那之後的事情會如何?
不知道,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女兒絕對不會那麽淒慘的,在除了還在繈褓中的兒子之外一個親人都不在身邊的情況下悲慘去世,甚至在墓碑上都還沒有她的名字,因為楊九指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也來不及說就將孩子生下來,隨後撒手人寰。
“你……”找我們做什麽,你不是恨著我們麽,你不是應該一輩子都不想要見我們第二面麽。
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楊白卻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一般,淡然道:“我不想要見你們,但是我想終究有人想要見你們的。”
離開茶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楊白深吸一口氣,對司機說道:“楓涇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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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後,不對是明天要獻血,所以一更你們懂得,保底一更,不過學長說獻血第二天后會有些不良反應……恩,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