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經義辯駁開場很是嚴肅,後來卻被卡努特成功的轉變成了“基督教著名信徒黑歷史發掘會”。
越是和卡努特辯駁,瓦爾德馬就越是心驚——顯而易見的,卡努特對基督教裡的著名人士的掌故極清楚,所說的事情不止大多屬實,甚至還有一些是連瓦爾德馬在巴黎的神學院裡也不曾聽說的。
到夕陽西下,夜色降臨的時候,盡管卡努特宣布到此為止的時候很謙遜的誇讚瓦爾德馬博學多識、通曉經典,但無論是看卡努特嘴角那抹洋洋得意的微笑,還是看台下聽眾們看兩個人的眼神,瓦爾德馬都看得出來——論經義辯駁,他贏了;論傳經布道,他卻輸得徹徹底底,幾乎再沒翻盤的機會。
經義辯駁結束後,烏普蘭人禁不住議論紛紛。而奧洛夫王則臉色鐵青的帶了人馬直接回了自己的莊園——這一下,基督教失利,而自己的近臣瓦爾德馬也當眾丟醜,那些大神殿裡的老頭子們該得意好一陣了!
就像奧洛夫王所想的那樣,烏普薩拉大神殿裡的長老們很得意。
當天晚上,維達長老便找到了卡努特的父親馬格努斯和哈康的父親老尼爾斯,三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一起喝了許多酒,聊了許多——雖然老尼爾斯是個倔老頭,卻也是索爾大神的忠實信徒,對神殿長老還是很尊敬的。
至於卡努特那邊,則得到了神殿送的醃肉、熏魚和蜂蜜酒,當天晚上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
到了第二天一早,卡努特便匯合和父親和老尼爾斯,並那些受到邀請的莊園主一齊前往國王的莊園。
奧洛夫王在烏普薩拉北邊的海邊有座大莊子,建設一個碼頭,和許多酒窖、牲口圈,平日裡是奧洛夫王修養的地方,現在就被用來招待客人了。
因為來的客人來自整個烏普蘭,足有上千人之多,尋常的大廳不足以款待這麽多的賓客,奧洛夫王就下令在莊園外面的空地上用原木和板條臨時圍起了一個巨大的空地,又在新建的木牆內掛滿了盾牌,做成一個武士大廳,用來招待賓客。
卡努特等人到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先到了,並在大廳裡佔了好位置。馬格努斯和老尼爾斯也不在意,徑直在門口找了個位置坐下。
因為已經有客人到,宴會便算開始了——北歐人的性子,絕沒有叫客人乾坐著的道理——奧洛夫莊園上的勞工仆婦林林總總也有百來人,如鱈魚群穿過海面般在人叢中來來往往,不停的向各個桌上添加著各種酒肉菜蔬。
卡努特這邊,馬格努斯和老尼爾斯,以及另外幾個上了年紀的坐了第一桌;卡努特、哈康、托爾、利奧、拉格納以及馬格努斯和老尼爾斯莊上的幾個著名好漢坐了第二桌——利奧緊挨著卡努特,拉格納則挨著利奧,之後才是哈康和托爾。
再往下的兩桌,則是卡努特的兄弟們,以及兩個老爹莊上的好漢們——這些人彼此之間並不認生,很快就打成一團,關系親密的互相敬酒起來。
對於這樣的宴會,卡努特並沒什麽興趣,也只是過來湊個熱鬧,吃吃喝喝而已——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在家和兩個妻子廝混,或是和兄弟們鬥劍,再不濟找些好對手浴血廝殺也好過這樣百無聊賴。
和卡努特差不多的是利奧——這個年輕人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出入東羅馬帝國的宮廷權貴會所,見識過各種奢華場面,對眼下這些北歐漢子們粗狂簡陋的宴會並無半點興趣,只是照著姐姐的吩咐,細心的看著場上的情形——不過,他的瑞典語還不是很好,所以對於那許多的人,也認得不清不楚。
而比利奧大了一歲,剛剛成年的拉格納卻完全不同——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宴會,而且還是這樣一場大規模的宴會。看著那麽多的好漢,那麽多的吃食酒水,拉格納幾乎興奮得忘乎所以。
大瞪了眼睛,挺著胸膛,粗著嗓子,拉格納竭力做出一副雄壯自信的模樣,學著大人們的做派展現出一副好**度,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同時不時興奮的和利奧說些什麽。
但拉格納畢竟年紀還小,沒多久就對這種“裝大人”的遊戲失了興趣。
而且,他發現了更好玩的東西——狗。
那是一條上了年紀,有些癩斑的老狗,個子不大,尾巴也斷了,卻有種經多了大風大浪的遊刃有余,夾著尾巴小心而靈活的躲避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仆婦,穿梭於人流宴席之間,四處尋找著客人們偶爾丟下的一兩塊肉骨頭。
不過,不幸的是,這老狗顯然已經沒了尖牙,並不能和別的狗一樣咬碎骨頭,只能徒勞的舔舐吮吸著附肉不多的骨頭,之後無奈的放棄。
看了一會,拉格納便對老狗動了惻隱之心,直接扯了條嫩肉丟了過去。
突然給個東西襲擊,老狗嚇了一跳,機警的四處看著,隨時準備跑掉,直到確定沒有威脅後才回頭去看襲擊的凶器,發現竟是能入口的之後便興高采烈咬住了肉,快活的搖著那截斷尾巴。
看著老狗高興的樣子,拉格納也高興起來,忍不住升起了和老狗親近親近的意思,便又用小刀割了條肥嫩的多汁的軟肉,拿在手裡搖晃著。
許是受多了人們的戲弄,老狗已經有了經驗,看到拉格納的動作,便三口兩口將嘴裡的肉吞吃下去,然後就地爬了下來,一副並不稀罕拉格納手裡嫩肉的樣子,隻時不時朝這邊瞟上一眼。
“啊,你這狡猾的老狗。”看到老狗的模樣,拉格納越發開心,便將手中的肉丟到了老狗面前不遠處。
如是幾次,老狗便確定了這個陌生的少年並不是個壞心腸的,於是快活的搖著尾巴小跑著鑽進拉格納面前的桌子,索性在拉格納腳邊趴了下來。
看著老狗,拉格納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而旁邊的利奧則低低說了一句:“你要是摸過它,或者給它舔過,就得洗了手再吃東西。”
“這我知道。”看了一眼對面那些吃得滿身油水的好漢,拉格納滿不在乎的回答,“卡努特說,吃了髒東西會壞肚子。可這邊也比咱們城裡髒太多了,我根本都不想吃。”
聽到這話,利奧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拉格納進港口也沒多久,卻很快適應了港口裡諸多關於個人衛生的習慣,現在對他原本的族人反到嫌棄起來:“可要是你什麽也不吃,隻管喂狗,被有心人看到了,要給王上和別人說,你覺得王上的飲食隻配喂狗,你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哦。”拉格納不滿的應了一聲,抓起一條大麵包,狠狠的吞吃了幾口,然後又把剩下的丟給了腳下的老狗。
和愛乾淨的拉格納不同,那老狗可不管什麽乾淨不乾淨,看到拉格納丟下來吃食,便又快樂的湊過去。
可一旦嗅了嗅,發覺不是嫩肉,老狗便又將麵包丟到一邊不管,仍舊蹲坐著,一臉討好模樣的搖著尾巴看著拉格納。
“要不,你也喝點吧。”看到老狗吃了幾塊肉後,竟就不吃麵包了,拉格納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突發奇想。
於是,拉格納便扯了個木盤,將上面的菜蔬丟到一邊,把盤子丟到地上,又將牛角杯裡的酒一股腦的倒到盤子裡。
老狗懷疑的垂下頭,對著盤子嗅了嗅,立刻便歡快的搖晃著尾巴,伸出舌頭飛快的舔起盤子裡的酒,很快竟將一角酒全部喝光,之後重抬起頭,一臉期待的看著拉格納。
看到這情形, 拉格納興奮的捅了捅利奧:“你看啊,他還是個老酒鬼,還要酒喝呢。”
利奧歎了口氣,輕輕側過頭:“這可是國王的狗,年輕的時候怕是常參加宴會。反正這邊酒肉管夠,你隻管喂它。不過別弄出太大動靜。”
“哦。”盡管年紀比利奧大,可拉格納卻很清楚,這個小羅馬人是有見識有腦子的,若是他說了什麽那就肯定沒錯,於是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之後又快活的和老狗玩了起來。
這個時候,大部分值得一提的好漢已經紛紛列席,將整個大廳做得滿滿的,而奧洛夫王也和他的近臣們在主座上坐下。
不必多說廢話,宴會這就算正式開始了,於是一乾權貴紛紛起身向王上敬酒祝詞,而奧洛夫王也往往和顏悅色的回應。
因為來的人極多,不可能挨桌起來敬酒,便往往一個地區附近關系比較好的人一齊站起來敬酒,而到了卡努特這邊的時候,馬格努斯、尼爾斯、卡努特,以及馬格努斯的老朋友,尼爾斯當年的戰友,和卡努特的兄弟們的父親們便呼啦啦的站起一大片來。
盡管奧洛夫王仍舊笑著回應,並將金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可只要眼還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王上對此感到非常不高興。
這樣,當一眾好漢開始互相敬酒的時候,卡努特這邊竟少有人來——就算有那不畏國王權勢的,也沒必要在王上的莊子裡給主人找不痛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