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斯拉夫人為要不要接受卡努特的橄欖枝而糾結猶豫的時候,福韋斯雅爾突然開口了:“可照規矩,他們都是咱們的戰利品,得分給戰士們的。”
這種公然和國王唱反調的論調讓弗蘭韋德皺了皺眉,卻無從反駁。但卡努特卻一臉的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麽把這事忘了!”
停頓了一下之後,卡努特一臉遺憾的看著斯拉夫人:“哎,你也聽到了——你們給打敗了,要是不肯投降並成為咱們的盟友,幫咱們作戰,那就只能做奴隸啦——甭提什麽王公,自由人也沒得做。”
聽到這話,福韋斯雅爾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之前攻打薩達昆卡時,為了聚斂兵力,對於戰敗投降的薩達昆卡人,弗蘭韋德就選擇了接受投降,要求他們派遣援軍,並以他們作為盟友。
而現在,卡努特就拿了這個先例來處置斯拉夫人,讓福韋斯也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來。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
在見識過諾夫哥羅德和基輔大公的狠辣手段之後,雅諾羅夫斯基本已決定這輩子都不和對方正面交鋒。甚至,為了避免這種可怕的情況,就算是落到這些克文蘭人手裡,做他們的奴隸也可以。
然而,等到卡努特問他名字,許諾會為他提供財帛、訓練戰士,支持他去給那位大公找麻煩,並說如果做得好,他未嘗不能重新成為裡加王公之後,雅諾羅夫斯基的心思便又活泛起來。
終究,招募人馬消耗的財帛不是自己的;戰士羸弱也有人幫忙訓練,只要自己機靈一點,別被抓住丟了性命,那麽就算是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一旦成了……
雖然雅諾羅夫斯基也知道,憑借克文蘭人的支持要擊敗那樣一個東方強國,從其中割裂一塊土地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誰也沒規定只能從克文蘭人那裡取得幫助對不對?
眼下自己不過是個在林間藏匿,靠劫道謀生的土匪頭子而已。可若是這些克文蘭人真的把自己養得兵強馬壯,自己也就有了去和那些大人物攀談的資格——到時候,去和波蘭國王什麽的談談,他們應該會願意支持自己的。
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雅諾羅夫斯基才會對卡努特的提議格外糾結——同意,自己就要直面那個可怕的雅羅斯拉夫大公;拒絕,自己就失去了一次頂好的晉身機會。
之後,正在雅諾羅夫斯基為了賭一把還是放棄而糾結的時候,福韋斯雅爾又提出了他的身份問題。
於是,擺在雅諾羅夫斯基面前的選擇就由“和雅羅斯拉夫大公正面作戰以獲得裡加王公的身份——不和雅羅斯拉夫大公正面作戰繼續做強盜”變成了“和雅羅斯拉夫大公正面作戰以獲得裡加王公的身份——不和雅羅斯拉夫大公正面作戰做某個克文蘭人的奴隸”。
如果在有風險的獲利和無風險不獲利之間做選擇還有的猶豫的話,那麽在有風險的獲利和無風險的受害之間做選擇,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咬了下嘴唇,斯拉夫人一臉諂媚的笑容:“要是您不嫌棄咱沒本事,那咱這就出去收攏人手,全憑您吩咐。”
和弗蘭韋德相視一笑,卡努特示意弗蘭韋德開口。
於是,克文蘭國王便點了點頭:“那麽你就立即出去收攏人手吧。”
“你帶了人之後,不必進城塞,直接去西邊的林子裡扎營。食物酒水和藥材呆會我們會派人送過去。”不等斯拉夫人轉身離開,卡努特便接著補充道。
雅諾羅夫斯基點了點頭:“誒,誒。我知道啦——等都安頓下了,我再來給您幾位知會一聲。”
對方這麽識趣,弗蘭韋德也大感滿意,於是點頭看向一旁的戰士:“那些斯拉夫俘虜,也都放了吧。武器什麽的發還他們。”
克文蘭戰士跟著斯拉夫首領一齊離開去放人,卡努特也不避諱,當著幾個雅爾的面給弗蘭韋德講解起來:“原本,你們在克文蘭,離得遠,自然不必擔心。可現在既然要佔了整個芬蘭和卡雷利亞,就非得面對諾夫哥羅德人不可——他們現下已是個大國,不好對付。”
“所以你才要幫這個人?”聽到卡努特的話,弗蘭韋德立即明白了——這是自家兄弟在提前為自己做準備:“但他靠得住嗎?”
卡努特搖搖頭:“靠不住。我在君士坦丁堡的時候聽人說,羅馬皇帝身邊的北歐衛隊,最早還是向基輔大公雇的——若指望這麽幫人就能拖住那個大公,還不如指望奧丁神直接劈了所有敵人。”
大廳裡的戰士們頓時哄笑起來。
“歸根結底,咱們得靠自己。眼下這座堡壘最靠南——等征服了卡雷利亞人,把這裡好好修葺一下,將牆加高加厚,再多備些弓矢糧秣,就足以抵擋一時。”
“只是足以抵擋一時?”聽到卡努特這麽說,福韋斯雅爾便挑了挑眉:“那這邊的土地還不是早晚要丟?”
卡努特笑笑:“別忘了,他們畢竟是從海上來,且勞師遠征。咱們沒必要和他們硬碰。”
“憑借這座堡壘,暫且抵擋敵人;在西邊的林子裡安置遊哨,學著斯拉夫人的做法,日夜襲擾讓敵人不得安枕;讓那些斯拉夫人趁機在南邊鬧事,劫掠村鎮,洗劫城堡,逼迫敵人回撤;最後,從奧蘭島和芬蘭地方調集船隊,趁敵人回撤的時候在海上截擊他們,把他們全都送到海裡去。”
這些法子說起來到是挺容易,也挺順,可大廳裡的諸位首領都知道,真要做起來,卻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別的不說,這要塞要加固,可城牆要加到多高,多厚,要不要修內牆,裡面要存多少箭矢多少糧秣?這些工作,要由多少壯勞力乾多久?
至於在林子裡設遊哨,雖然可以和斯拉夫人學,但也不是倉促間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且,遊哨設多少,在林子裡藏多深,敵人來了的時候如何襲擾而不被敵人追著殺進林子,都是問題。
而扶持那個雅諾羅夫斯基在南邊鬧事,逼迫斯拉夫大軍回撤,其實看起來也不怎麽靠譜——若是對方真的能發展到那麽大的聲勢,斯拉夫人估計就會先剿滅了他再說,而不是愚蠢的率領大軍放著國內的匪患不管,隻管來打卡雷利亞。
最後的一條,也即是糾集起海軍在海上截擊斯拉夫人艦隊的事情看起來最有把握,但實際上也不是那麽好玩的——若是真有信心擊敗斯拉夫人的艦隊,何不在對方進攻時就予以迎頭痛擊,非要等到敵人登陸了,交戰一番之後再打?
不過,如果不扶持那個雅諾羅夫斯基,萬一斯拉夫大軍殺到,克文蘭人就隻得獨立支撐。就算卡努特願意提供支持,卡努特本人畢竟不是國王,力量有限——相比之下,還是多個支持者比較好。
等到所有人都對卡努特的意見表示了支持之後,托比斯雅爾便開口介紹起來——在這些天裡,別人都在喝酒吃肉打磨武器的時候,他竟已不聲不響的將整個營壘勘探完畢。
因為附近有河,有森林,還有一片不小的平地,不止地理位置適於抵抗斯拉夫人的進攻,而且能夠提供許多糧食,卡雷利亞人便將這裡建成了一座聚落而非營盤。
要是打算將這裡建設成專用的要塞, 那麽聚落裡的許多房屋都可以拆掉或者改建成倉庫、戰士大廳。而多出來的材料則可以用來將城牆加高、加厚。
除此之外,托比斯指出,根據他的所學,防禦作戰並不一定要在城牆上——既然計劃將這裡徹底改造成營盤,不留普通居民,那麽當敵人勢大的時候把敵人放進城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為了在敵人殺進城裡的時候也能更好的打擊敵人,對於各個戰士大廳就需要重新修葺——除了單純的加厚牆壁之外,最核心的幾座戰士大廳需要改造成石質的,並且在大廳裡安置武庫、糧倉,設置箭樓——這不止需要許多勞力,還需要許多石料的補充。
等到托比斯雅爾大略的將重建這座營盤所需要的人力、工時、物資大體計算完畢並報出來的時候,除卡努特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冷氣——真要照這個標準來弄,在一個月之內把整座要塞翻修完畢,那麽這次帶來的戰士們就什麽也不必做了。
如果將工期延長到整整一年,他們到確實是有了充裕的時間和人手,可斯拉夫人會不會等到他們全部準備完畢再打過來,就不好說了。
正當一群首領七嘴八舌,為了到底是延長工期還是抽調人手而爭論紛紛的時候,衛兵來報——雅諾羅夫斯基已經收攏了隊伍,回來報告來了。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才過去多久,那個斯拉夫人竟然就收攏了隊伍,在森林裡扎下了營壘,回來報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