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波美拉尼亞人的大船散開,卡努特就知道敵人準備孤注一擲了。
卡努特還知道,在對方的大船上,裝載著十幾具弩炮。
弩炮的威力,卡努特早在兩年前襲擊塞浦路斯莊園的時候就見識過——那一戰,他折損了二十幾個兄弟。
那一次,在那個羅馬貴族的莊園上只有四具弩炮。而這一次,他要面對的是四倍數量的武器。
如果讓敵人的大船開進來,用弩炮向自己的隊伍射擊,那麽長堤就會被突破,更多的文德人會殺進來——就算自己能夠戰勝敵人,也勢必損失慘重。到時候,老阿特達和厄蘭人再殺過來,這座城市就危險了。
經過了剛才小船的試探,顯然敵人已經確定,自己在水道中並沒有別的伏擊手段了。而那些大船又擁有多層甲板,並不像小船那麽容易弄沉——敵人很可能一直開進到淺水區,之後在船隻觸底之後仍舊保留著最上層的甲板,即能夠保留弩炮射擊,又能夠堵塞自己的港口。
“準備奪船戰!”幾乎沒多想,卡努特就下達了命令。
緊接著,一群北歐漢子們喊著號子,將船架上的長船一艘接一艘的抬起來順著斜坡放到水裡。
卡努特自己帶領一艘船,西格特、霍德爾、卡裡、托比亞松以及另外幾個兄弟中的首領分別各自率領一艘船,也是一字排開開向了水道處。
不過,考慮到敵人弩炮的威力,卡努特等人都是對著水道夾壁開的,和敵人的船頭錯開了一個位置,而所有戰士除了攜帶盾牌之外,也額外帶了些臨時搬過來的門板——雖然門板也無法擋住弩箭,但多一層保護總讓人覺得心裡踏實些。
除此之外,在高舉的門板後面,並沒有北歐戰士——所有的北歐戰士都在船上盡可能的伏低身體,避免暴露——如果波美拉尼亞人誤以為戰士們都在門板後面而用弩炮射擊門板,那麽北歐戰士們就爭取到了一到兩次弩炮發射的時間——這已經足夠他們做許多事情了。
在卡努特和他的戰士們做準備工作的當,波蘭人的大船已經開到了水道之中。
看到水道盡頭北歐人的船隻,公爵大人頓時意氣風發:看來,北歐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大船的威脅,竟然在港口裡就出動艦隊來攔截自己——要知道,就算這個港口算是特別大的,裡面的水面畢竟和湖面無法相比,不能供太多的船隻機動,只能正面硬碰。
這就說明,雖然之前北歐人一直佔據上風,但眼下自己已經將對方逼到窮途末路了!
這樣想著,公爵便提高了聲音:“你們都看見了,他們不得不出動船隊來攔截咱們!衝破攔截,殺光異教徒!”
頓時,旁邊一片安靜——盡管波美拉尼亞人都已經皈依,盡管剛招攬的文德人並不信奉北歐人的索爾、奧丁和弗雷,但信奉斯拉夫古代諸神的文德人對於基督徒而言,也是“異教徒”。
看了眼周圍互相大眼瞪小眼的近衛騎士和文德海盜,公爵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你們在看哪?用弩炮,對準那些木板給我狠狠的射!”
得到這樣明確的命令之後,波美拉尼亞人和文德人終於放棄了深情對望,操縱起弩炮,瞄準了對面長船桅杆上掛著的木板射擊起來——照他們的看法,北海人一定是藏身在木板之後,準備跳到大船上血戰奪船。
伴隨著弩炮絞緊的吱嘎聲,兩隻船隊越來越近。
之後,當“撞上了”“撞上了”的驚叫聲響起,兩支船隊的船隻發生猛烈碰撞的時候,弩炮操作手果斷的發射弩箭,在船隻的顛簸中將弩箭射了出去。
伴隨著淒厲的嘯聲,銳利的弩箭準確的撞在門板上,將原本就並不結實的門板洞穿、撕裂的七零八落。
當聽到弩炮發射,看到木屑四散紛飛的時候,卡努特猛的從船上站起來,一把抓住了早就垂在身邊的繩索:“殺!”
得到早就約好的命令,藏身船後的兄弟便砍斷繩索,奮力的將早就系好的重物推進海裡。
借助重物下墜時所產生的力量,左手緊抓繩索的卡努特飛快上升,之後猛的躍上甲板。
落上甲板的同時,卡努特便將手中的繩索甩了出去——在重物拖拽下迅速抽動的繩索在空中發出恐怖的破空聲,之後狠狠的抽在幾個倒霉蛋的臉上,讓無數牙齒和著鮮血飛了滿天。
而卡努特自己則持了盾牌,一臉鎮定的站在船舷處,並不趁著這陣混亂發動進攻,就好像他並不是來奪船的似的。
而下一刻,卡努特的異樣就有了答案——隨著另外四個北歐戰士落在他身邊和他結成了盾陣,十來個鉤爪也拋了上來,緊緊的勾住了船舷——卡努特並不是上來突襲的,而是為了更多的人登船搶佔一個陣地。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熟悉船戰的文德人立即高呼著衝了上來——如果不能迅速的將這幾個人殺死,斬斷那些鉤爪,那麽等待著他們的就將是整整一船的北歐好漢。
二十幾個文德人,瘋狂的劈砍、推搡,攻擊著卡努特和他的兄弟們。然而卡努特和他的兄弟們毫不相讓的用盾牌猛撞,利劍狠刺,不住的逼迫著文德人後退,讓他們不得不放棄他們的攻勢。
當看到七八個盾牌出現在船舷外邊的時候,就算傻子也知道卡努特是來幹什麽的了——越來越對的文德人和波蘭人加入到了對卡努特的圍攻裡。
也就是這時候,卡努特放棄了防禦,開始了反擊——用盾牌猛烈的撞擊對方的武器,在對方搖晃的一刹那將利劍狠狠的刺進胸膛,稍微改變個角度拔出來——這就是一條性命。
當越來越多的兄弟爬上甲板,加入盾陣,甚至開始反擊的時候,卡努特已經在四名兄弟的跟隨下從文德人和波美拉尼亞人的隊列裡殺出了一條通道——而他的弟兄們則毫不客氣的掀起新的血浪以將這通道擴大。
看著似乎是暢通無阻的卡努特一路踏著新鮮的屍體越逼越近,波美拉尼亞公爵隻覺得鼻尖上都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
逃還是不逃,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眼下他的兵力還佔據優勢,一旦他率先逃跑,那整場戰鬥就全完了。
可看著人群中那個北歐海盜帶著不屑的冷笑輕松愜意的前進,每前進一步就要殺死一個自己的手下,波美拉尼亞公爵又覺得自己的部下,哪怕是眼下這群圍在自己身邊的近衛騎士,也絕擋不住他——如果自己繼續呆在這裡,自己就完了。
但是,也許自己麾下也有幾個能征善戰之輩,能夠殺死那個家夥?無論是對方的裝束,還是身手,以及被四個戰士小心圍護的姿態,都說明對方在這群北歐海盜中身份不低——也許殺死對方能夠立即鎖定勝局?
遲疑間,卡努特已經離公爵大人越來越近,而他身後的北歐戰士也越來越多——轉眼間,在付出了一些皮肉傷和盾牌的損失之後,北歐人已經佔據了甲板的一多半位置。
更加糟糕的是,卡努特已經距離公爵只有十五步的距離了——到了這個距離上,公爵的近衛騎士們也迅速的組成了盾陣,在海盜和公爵之間隔出一道由鋼鐵和忠貞構築的牆壁。
面對這樣的壁障,卡努特笑了笑,突然轉身就走。
看到那個他們最忌憚的武士竟然在戰場上向敵人露出後背,近衛騎士們就如同迷路的夜行人看到了村莊的燈火,毫不遲疑的離開了盾陣,拔劍衝向卡努特的後背。
然而, 卡努特轉身的時候,他身後的兄弟們就已經衝了上來,攔住了騎士們。
騎士們凶猛的進攻,急切的想要抓住取勝的希望,卻驚訝的發現這些北歐海盜並沒有他們剛才顯示的那麽厲害——在騎士們猛烈的進攻下,這些海盜竟然節節敗退!
發現自己的敵人其實比自己想象的要弱的波蘭騎士們興奮的高呼,更加凶猛的進攻,將原本是筆直的一面盾牆擠壓得狠狠的凹了進去,試圖一鼓作氣的摧毀面前的盾牆,擊潰敵人,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正在離他們的公爵越來越遠。
甚至,過於興奮的波蘭騎士們沒注意到,就在離他們不到五步遠的地方,在盾牆的掩護下,一條新的血路已經形成,一直通到公爵大人的面前。
公爵面前,文德海盜頭子無力的爬在地上,伴隨著不住從肋下的傷口噴出的鮮血一下下的抽搐著。另一個近衛騎士則滿面鮮血躺倒在地——三柄利劍幾乎同時砍中了他的頭盔,而卡努特的劍則刺穿了他的下腹。
眼下這種局面,就是想跑也不可能了。
緊張的看著卡努特,握了握手裡的劍,波美拉尼亞公爵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近衛騎士們——越來越多的北歐海盜已經從兩側將他們圍了起來:“我投降。我會為我的人付出贖金。”
聽到這話,卡努特聳了下肩,懷疑的挑起眉毛:“所以說,你帶了這麽多人跑到我家門口,就是為了來給我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