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伏擊者,卡努特在老人家的莊園裡呆了兩天,詳細的了解前往傳說中的西方大陸的事情——這位老人年輕時也曾經出海尋找過新航路,卻因為食物飲水攜帶不足而不得不半道返回,但對向西的航路也是了解許多的。
和老莊主聊了兩天,對越過伊爾林和英格蘭繼續向西航行所要面對的困難有了大致了解之後,卡努特便辭別了老莊主,返回新城。
這次出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兌現諾言,帶著阿加瑪去吃魚,而其它的事情無非是順路順手。沒有聽到新的有意思的事情,卡努特便帶著隊伍動身回家——畢竟,若是真有大事,在通知了當地守護之後,別人還是會第一個找到新城去的。
果然,卡努特剛回到新城,還沒來得及和自己的妻子們親近一會兒,就有人找上門來,要求卡努特做個仲裁。
盡管不情願,卡努特還是按照規矩,在自己的大廳裡召集當事雙方、見證人以及烏普蘭地方上的長老們,公開聚集在自己的王廳裡,為雙方做仲裁。
召集人手用了七天時間。
到了第七天,所有人就都到了。
這幾天裡,卡努特也將衝突的始末了解明白了。
斯韋蘭地方上,有個叫摩摩爾的莊戶人,勤勞肯乾,聰慧過人,憑著兩膀子力氣和一些運氣為自己掙得了大片田產,一躍成為當地有名的莊園主。
這位摩摩爾早年娶了個妻子,難產死了,隻給他留下一個小女兒,名叫阿斯尼。
轉眼間阿斯尼便長大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紀——無論是因為阿斯尼的美貌,還是摩摩爾的田產,遠近地方前來求婚的小夥子也不少——但摩摩爾格外愛惜自己的女兒,並不想將女兒隨便嫁了,因此也一直沒有人能如意。
而在斯韋蘭南邊,有一個叫赫拉芬的小夥子,據傳是古時候地方上國王的血脈,聽聞了這個阿斯尼的名聲,便也帶著護衛財帛上門求婚。
原以為以他的高貴門第、豐厚家財和超凡武藝,這門親事必然沒有被拒的理由,可誰想到,阿斯尼卻毫不遲疑的拒絕了他的求婚。
赫拉芬氣不過,便不依不饒的追問對方為什麽拒絕。開始的時候阿斯尼始終不肯說,被逼急了才不得不開口——赫拉芬長得醜。
這個拒婚的理由,比起被拒婚本身而言,更加讓人不能接受。
當場灰溜溜的走掉的赫拉芬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來氣,一怒之下便糾集了人馬回頭,直接攻入摩摩爾的莊園,殺了許多人,將阿斯尼搶走了,準備直接帶回家,依照古代英雄史詩中那些英雄的做法把阿斯尼當做自己的妻子。
赫拉芬殺入摩摩爾莊園的時候,摩摩爾正好在一個老朋友家裡做客,聽到仆人報信之後立即拉了周圍的許多好友,帶上隊伍一路追殺上去。
不過,那個赫拉芬也算有幾分本事,居然硬是在一群老爺子的追殺之下帶著阿斯尼回到了自家莊園。
緊接著,赫拉芬的莊園就被一群老爺子帶著幾百號人給圍了。
不過,老爺子們到底投鼠忌器,生怕傷了阿斯尼,不敢強攻,而赫拉芬也不是那種不顧一切的愣頭青,在冷靜下來之後也有些後怕,雙方便這麽僵持下來。
而地方上的長老會們前來說和,卻即不能讓摩摩爾撤離,也無法讓赫拉芬釋放阿斯尼——最後,沒辦法,一大群人就這麽跑來找卡努特裁決來了。
摩摩爾的要求很簡單——要回女兒,教訓教訓赫拉芬。
而赫拉芬的要求也很簡單——他要娶阿斯尼為妻——按照北地人的傳統,搶到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了,這也包括妻子。
知道了這些之後,卡努特便有了計較。
於是,等到所有的見證人都到齊之後,卡努特便叫所有人到場,聽取雙方的陳述。
穿著小羊皮衣的摩摩爾雖然是個富庶的莊園主,可衣著打扮就和個老農沒什麽兩樣,只有腰間的牛角杯上箍的銀環和鑲嵌的寶石能證明他的身家。
老農皺著眉頭,擔憂的看著被赫拉芬的仆從看押著、滿面怒容的阿斯尼,不緊不慢的開口:“國王陛下,王后殿下,及諸位長老們,自由民們,我想你們既然到這裡,事情是怎麽樣的自然也都該知道,不必我再囉嗦一遍耽誤大家的時間。”
“我妻子死得早,就給我留下這麽一個寶貝。我也沒什麽好掛念的,無非就是給她留下一大份嫁妝,再看她嫁個好丈夫,我就可以閉眼了。”
實際上,摩摩爾的歲數不算大,還不到四十歲,可說起話來卻一副隨時要死的樣子,之後憤怒的一指赫拉芬:“可這家夥!闖進我的莊園,殺死我的農奴,活生生的挖走了我的眼珠子!”
“要是照我的性子,非剝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把他熬出油來點燈也不能解恨!”咬牙切齒的瞪著赫拉芬,摩摩爾又歎了口氣:“可王上早有諭令,各地豪強不得私鬥,有糾紛非得由長老會裁決不可。我的眼珠子又給人家攥在手裡——我也沒別的想法,只求王上做主,讓這惡徒還我女兒,別的事情,我也就忍啦……”
這老爺子不愧是“聰慧過人”,短短幾句話,就將一個父親痛失愛女的憤怒和投鼠忌器的憋屈表達得淋漓盡致,引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對他同情起來。
卡努特不置可否的點頭,之後看向一臉滿不在乎的赫拉芬:“你有什麽要說的?”
赫拉芬身材五短,濃眉闊鼻,生就一副凶相,也難怪會得到阿斯尼“長得醜”的評價而被拒婚。
聽到卡努特發問,赫拉芬便哼了一聲:“我有什麽好說的?咱們北地好漢,想要什麽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去掙的。見到漂亮姑娘想讓對方給自己生孩子也是當然的。要是人家答應那自然是雙方都好;要是對面不答應,憑了武力搶來也是天經地義。古來的英雄好漢這麽乾的也不在少數。”
“要是我攻打莊園失敗死了,那怪我自己無能;要是我奪了人回來的路上被扣了,那怪我自己無能;要是我自己的莊子守不住被人破了,那怪我自己無能。”
“可眼下我破了莊子,奪回了人,又守住了自己的莊子,憑什麽叫我放人?”
這些話說得理直氣壯,讓周圍圍觀的戰士們也紛紛點頭——他們同情摩摩爾歸同情摩摩爾,但總是要講道理的——就像赫拉芬所說的,他打下了莊子,搶走了女人,順利的回到了自己的莊園,又守住了自己的莊園,那女人就算是他的戰利品,確實沒道理讓他平白還回去。
聽赫拉芬這麽說,摩摩爾便恨恨的一跺腳:“嘿,要不是怕傷了我女兒,就你那莊子,我早就叫它血流成河,燒成白地了。”
面對未來老丈人,赫拉芬也毫不相讓:“嘿,空口說白話誰不會!有本事你隻管打過來就是!”
這樣的對話,發展下去自然就會變成互不相讓的爭吵,然後搞不好就會當場動刀。
但卡努特卻猛的用寶劍敲了一下地板:“夠了!”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的理由和要求,都說完了?”
“求王上為我主持公道。”
“我沒什麽要說的了。”
聽這兩個人表示說完了之後,卡努特點了點頭。
見到卡努特的動作,所有人都知道,卡努特要做出最終的裁決了,於是都閉上了嘴,齊齊看向卡努特。
“我記得,以前和各地的長老們定規矩,明律法,使各地政令統一的時候就約定過,那些無故攻擊別人莊園的、劫掠財物的,都是不法之徒,任何人看到他都可以殺死他而不算謀殺。”
卡努特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後,摩摩爾喜出望外,而赫拉芬則又驚又怒——他原本一直認為自己足夠強大,又是遵循北地人的傳統,自然佔足了道理,可沒想到卡努特竟然拿這個說事,直接把自己定為不受保護的不法之徒!
“您說的是無故襲擊別人莊園!我這是在為自己搶老婆。她父親保護不了她,總不能怪我。”驚怒之中,赫拉芬也知道自己不能等卡努特宣告裁決之後再開口,連忙抗聲為自己辯護。
然而卡努特卻不屑的一笑:“嘿,照你這說法,以後別人也可以說是為自己搶錢,大家都可以肆無忌憚的襲掠別人的財物了?”
“至於說她父親無力保護她……”卡努特再次嗤笑一聲,神情卻冷了下來:“我是北地的國王,所有北地的老實人都在我的保護之下——你是不是想說,我也保護不了我的臣民?”
這句話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和殺意,讓赫拉芬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平時強硬歸強硬,但在國王已經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見之後還要對抗的話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可問題是,赫拉芬還得先把自己頭上“不法之徒”的帽子摘掉:“陛下你要這麽說,那進攻莊園劫掠姑娘是我不對,我願意繳納命金。可你不讓我搶親,讓我怎麽辦?”
說著,赫拉芬垂下頭,咕噥了一聲:“難道長得醜就活該沒媳婦?”
這話頓時讓卡努特也笑了出來,於是,整個大廳裡的氣氛都緩和了下來。
帶著驚奇看了赫拉芬一眼,卡努特笑著搖頭:“你要想搶,等我對外國作戰的時候,帶上戰士跟著我,還怕沒有好姑娘?可在本國,人家不願嫁,你不能搶。”
“哦。”赫拉芬悶聲回答,之後不甘的看了阿斯尼一眼,對仆從擺了下手示意放人:“我現在沒帶多少錢,命金是多少,我回頭取來。”
眼見自己得到了國王的庇護,寶貝女兒被救了出來,摩摩爾老懷快慰,想到這個醜小子將來說不定就會跟隨卡努特作戰並立下功勳,便索性擺了擺手:“我只要我的女兒,別的,就算了吧。”
眼見這麽一樁可能引起數百人大仇殺的案子就這麽憑借卡努特的威嚴得以解決,周圍圍觀的人便也紛紛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前來圍觀的,除了見證人和新城本地人外,還有赫拉芬和摩摩爾的朋友,若是調解失敗,他們少不得要見些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