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三天裡,來自日德蘭各地戰士大營的戰士們紛紛到達河口大營,加入埃吉爾的隊伍,準備迎戰即將到來的不列顛大軍。
盡管人數差距懸殊,但這些北地戰士卻只是表示憂慮,並沒有人表示害怕——且不說這些人原本就是日德蘭地區最大膽最優秀的一群,單是日德蘭各地好手雲集,就注定了其中最膽小的人也恥於第一個表示自己的畏懼。
在集合戰士的同時,埃吉爾也派出使節,告誡左近地區的貴族和莊戶人家加強戒備小心提防——就算當地人願意投靠不列顛來的克努特,也要慎重考慮一下,憑借他們莊園上的倉儲和產出,夠不夠供給一萬多名不列顛人的——尤其是在本地的戰士大營還在激烈抵抗,戰事勢必會長期持續的情況下。
到了第三天夜晚的時候,奧雷也從西蘭島帶著他的軍隊到了。和埃吉爾所預期的一千人相比,奧雷隻帶來了半數士兵。
但是,奧雷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就算是有他家族的威勢、情面在,海峽諸島也仍舊存在著不少搖擺不定的人,貿然抽調所有戰士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而作為添頭,沃夫也從文德地方調集了兩百名戰士,跟著奧雷的隊伍一起來了。雖然這些文德人連件像樣的皮甲都沒有,但卻每個人都配了一張短弓一柄手斧,站在城牆上的時候也能提供一定的支援。
這樣,在克努特的不列顛大軍到來之前,在這座戰士大營裡所聚集的,就是一千七百名戰士。考慮到克努特可能當晚或者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大營門外,兩個守護當晚便召集了各自麾下的諸巡狩,聚在一起商議作戰方案。
盡管按照卡努特的計劃,戰士大營應該足夠大且足夠堅固,但實際上埃吉爾也是到達當地沒多久,隻來得及用卡努特設計的鐵鎖封住了水門,又用內牆將戰士大營重新保護了一遍而已。
不過,即便僅僅是如此,就已經足夠將為數眾多的敵人擋在外面了——僅憑兩道城牆,在擁有充足標槍箭矢的情況下,一千七百名戰士殺死四五倍的敵人根本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如果戰士大營全面防守,那麽克努特就完全可以留下一名部下率領個兩三千人釘在這裡,自己帶領大軍從容收復整個丹麥王國。
因此,守衛在這裡的埃吉爾和奧雷不但不能單純的據守大營,還要給克努特造成足夠的威脅——這樣的任務,只是在聚會上提出來,一乾兄弟們就紛紛露出苦臉,互相笑著誰也不開口了。
之後,埃吉爾開了口:“你們也不用笑——等到克努特到了,咱們一起想想辦法,只要有誰能激怒他,讓他非要立即打破寨子復仇,這事就算成了。”
雖然埃吉爾這麽說了,一幫兄弟還是面露難色——他們的本事是在操家夥砍人上,至於怎麽激怒別人,還真不擅長——當然,酒宴上喝多了之後另當別論。
這時候,文德戰士的首領便開口了:“要是只要激怒他,那到不是難事。就怕他一生氣,一萬多人一齊壓上來,咱們頂不住,反倒不美。”
這話讓埃吉爾眼前一亮:“你不用想那麽多,隻管想辦法激怒他就是了——咱們的城牆就這麽寬,他們再怎麽生氣,也得一個一個的爬城牆。要是他們敢走水門,那就有好戲看了。”
聽到埃吉爾這麽說,文德人便露出靦腆的笑容:“那我們試試。”
然後,奧雷也開口了:“這是個不錯的法子,可咱們不能全指望這個。”
“你的意思是?”
“文德人留在這裡,我再給你留下三百戰士,我自己帶兩百戰士呆在艾德河裡。要是他們沒有強攻大營,我就給他們找點麻煩。”
奧雷這麽一說,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
跟著奧雷離開戰士大營呆在艾德河裡,這基本就是一件找死的事情——只有區區兩百人,雖然可以迅速撤退,沒有被克努特圍住的危險,可一旦被不列顛人的快船追上,下場可想而知——相比之下,呆在戰士大營裡雖然無處可逃,卻要安全得多。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奧雷不是想要出去牽製敵人,而是覺得勢不可為打算提前逃跑——雖然以奧雷的為人和地位而言,這是絕不可能的——那麽留在戰士大營裡的人就等於是被送給克努特了……
大家不說話,奧雷也知道這個選擇難做,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是留在戰士大營裡對付克努特,還是跟著我出去等機會,你們自己商量商量,明天一早告訴我。”
這句話讓所有奧雷這邊的人都安心下來——至少,他們還有一晚上可以考慮。
至於埃吉爾那邊的戰士們,以及眼下愁眉苦臉的文德人,自然是沒什麽可考慮的。
接著,埃吉爾便和奧雷商量起大營防備的問題來。
埃吉爾這邊,最大的優勢是高牆堅壘,而最大的劣勢則是人手不足。
雖然克努特不能充分發揮人數的優勢,一次將所有人派上來攻城,卻可以讓戰士們輪流上陣,不給守軍喘息的機會——因此,埃吉爾他們如果不想累死在城牆上,就必須也將人手安排好。
而另一方面,埃吉爾則認為,雖然本方在人數上處於劣勢,但在裝備精良程度上卻應該是勝過敵人的——尤其是眼下他自己麾下那一百名曾經在君士坦丁堡當差的兄弟都已經聚集了起來,在盔堅斧利的程度上即便是比起卡努特貼身的那些衛士也毫不遜色。
所以,為了盡可能的給敵人製造壓力,埃吉爾會首先帶著整個大營裡裝備最精良的那些戰士上城牆,給敵人一種“我們雖然人少,但卻都是精銳”的印象。
但是接下來打仗的時候,這些精銳就需要逐漸的從牆頭撤下來,一點一點的用那些裝備不是很精良的戰士替換掉,為的是避免他們體力耗盡之後,牆頭守軍的戰鬥力出現大幅度的下降。
除此之外,考慮到敵人數量眾多的事實,第一道外牆的失守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而當第一道城牆守不住的時候,如何迅速的撤回到第二道城牆之後,並且盡可能的減少人手的損失,也是一個需要斟酌的大問題。
如果是通常的北地人作戰,並不會考慮這些問題。
北地人最喜歡的戰場是海上和河裡,其次是森林和雪地,最後才是大平原。而作戰方式也通常是由各自首領率領各自的衛隊,再帶上各自的戰士,分別約定好位置,找準自己的對手,一齊猛衝上去,槍矛交加、刀斧齊下,舍命相搏,打死拉倒。
至於什麽側翼包抄、背後偷襲、佯敗誘敵以及諸如此類,對於北地人而言則因為“一點都不像個爺們乾的事”而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而圍城戰,也是北地人最不擅長的戰鬥之一,無論是攻城還是守城——如果能在野外擊敗敵人,沒人願意躲在城牆後面叫人嘲笑;而如果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弱勢一方也通常不會死抗到底,往往會選擇先行撤退或是乾脆投降。
但是眼下,埃吉爾所面對的敵人太過強大,又有不能撤退和投降的理由,自然只能據守堡壘,死戰到底。
幸運的是,埃吉爾在羅馬皇帝麾下效力多年,和他那一百名戰士對攻城、守城的事情並不陌生。
考慮到北地人的習慣,埃吉爾認為,克努特所能采取的攻城方式,無非是弓箭對射、長梯爬牆、巨木破門和強拆城牆。
為了對付不列顛的弓箭手, 埃吉爾讓所有人都隨身攜帶兩面盾牌,一面用於近身肉搏,另一面隨時背在背後——這樣,當他們轉身從牆頭撤退時,背後就有了保障。
而對付長梯,埃吉爾則讓戰士們在牆上放上長杆和短斧——短斧用來砍斷長梯頂端的鉤子,長杆用來推翻長梯。
至於巨木破門也很好辦——當天夜裡,戰士們就扎了許多拒馬,用繩索吊在城門內側——如果敵人衝破城門殺進來,就砍斷繩索讓拒馬掉下去,即可以砸死許多敵人,又能立即阻擋敵人的去路。
除此之外,門樓上還預備了石塊和鯨油,都是預備著用來投擲、潑灑、焚燒敵人用的。
唯一讓埃吉爾沒辦法可想的,就是挖牆腳。不過好在這座戰士大營並非新建,而是在原有大營的基礎上改建而成,外牆都是巨石壘起來的,又用膠泥粘合而成,一時半會還真挖不開——所以,只要敵人無法攻破第一層外牆,那麽他們暫時到不必擔心第二道城牆不夠堅固的事情。
除此之外,埃吉爾還專門設計了一些拒馬藏在兩道城牆之間的巷道裡,也用繩索吊起來——等到第一道城牆失手後,戰士們一邊撤退,一邊就可以砍斷繩索放下拒馬,再次阻擋敵人的追擊,確保更多人能夠安全的撤回到第二道城牆之內。
在製訂下許許多多的方案,並委派了不同的人前去執行之後,剩下的戰士們便分別在牆頭守夜,輪流安然入睡,靜待第二天的殘酷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