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戰隊的事情,讓老馬格努斯和老安德烈回去一提,老人們想了想,就答應了。
而那些年輕人,雖然覺得自己武勇無雙,根本不必別人督戰,可想想跟自己也沒什麽關礙,也就同意了。
於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整頓隊伍,到達挪威人營壘外的空地之後,瑞典人就排出了一個奇怪的陣勢。
整個陣勢分成五個大的戰團,一字排開。除了中間那個戰團外,周圍的四個大戰團每個都分成若乾的小戰團,也是一字排開。而每個小戰團又呈一個倒三角的架勢,青壯在前列成大隊,老人在後面組成小隊。
在瑞典大軍的正中央,則是卡努特和他的兄弟們,以及狼皮武士、神殿衛隊等一彪人馬。因為有烏普薩拉的神殿衛隊在,這些人便高高的舉起了奧丁神的標記。
而對面,見到瑞典軍隊不請自到,並且在大營外列陣,挪威人也紛紛出營,擺開陣勢。
雖然算起來是瑞典人突襲,挪威人並沒有什麽作戰計劃,可他們的人數終究是瑞典人的兩倍多,又已經勝過瑞典人一陣,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到也不太在意。
而且,被瑞典人先是鑿船後是夜襲再在樹林裡伏擊的折騰了一陣,許多挪威人心裡都憋著一股火氣,眼下正好散發出來,將卑鄙的瑞典人燒成灰燼。
不過,在挪威國王奧拉夫二世看來,瑞典人的陣仗就有些不對了。
瑞典人人數少,處於劣勢,這是顯而易見的。若是按照尋常的做法,要麽集中了兵力全力突擊中央爭取率先突破,要麽將陣列徹底拉長死拚到底避免兩翼被包抄,再不行至少也該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利用地形護住兩翼。
然而,眼下瑞典人卻只是照著傳統的方式拉開陣列,並不將陣型拉得比平時更寬,也不利用地利保護側翼——就在瑞典人陣列的北方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就是森林,可瑞典人卻對這一點視而不見。
這樣的局勢,讓奧拉夫二世有些疑惑和不安。但隨後,挪威國王就笑了起來——就算瑞典人懂得了使陰謀詭計又能怎樣?戰陣廝殺,到頭來還是要靠實力的。
不過,為了避免被瑞典人陰到,奧拉夫二世立即臨時找來兩名首領,叫他們各自帶隊跟在後面,先不衝陣,而是守護本軍兩翼,提防敵人偷襲。
在挪威人列陣完畢之後,照例是主教為大家賜福的時間。不過,這一次,之前的格裡姆凱爾主教因為在戰鬥中被瓦爾德馬砍傷,眼下還未痊愈,便由幾個教士分別為所有人賜福。
而卡努特這邊,卡努特則毫不遲疑的拔劍向天,大聲吟詠起來:“
親朋終會壽享天年,
牛羊早晚斃歿病卒。
足下縱然鐵打身軀,
難免遲早撒手塵寰。
世上惟有功業永存,
彪炳史冊光耀千古。”
這一段,出自古詩“哈瓦馬爾”,在北歐人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千載流逝,誰人不死?唯功業彪炳光耀千古。
對於那些格外貪生怕死的,卡努特也沒有想著鼓舞他們,反正背後一群老爺子提著大刀重斧等著砍人呢。而對於那些“真正的瑞典人”而言,隻這一段,就足以讓所有人拚死相向了。
“奧丁!”
聽到卡努特公開呼喊戰神名諱之後,整個瑞典戰陣裡頓時便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怒吼:“奧丁塞!”
這樣突然爆發出的怒吼頓時壓住了挪威人那邊絮絮叨叨的教士們的賜福,甚至讓幾個沒經歷過幾次大陣仗的教士忍不住回頭去看——這就極大的破壞了挪威人的士氣。
看到就連自己身邊的百塞克武士都忍不住皺起眉,奧拉夫二世就覺得不好——若是再給對面動員的時間,再齊齊喊上兩嗓子,自己這邊搞不好就有逃兵出現了。
於是,挪威國王寶劍一揮:“全軍進攻!”
聽到這話,國王身邊的傳令兵立即吹響了進攻的牛角號,而百人莫敵拉德也極配合的將王旗向前一揮,大步衝鋒。
然而,這個打破常規的命令,到底還是給挪威人帶來了麻煩。
按照傳統,左右要等教士賜福完畢,一乾人喊完口號鼓舞完自己,才是全軍進攻的時候。
可現在,一幫人剛被瑞典人高漲的士氣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就突然聽到了進攻的牛角號,反應快的便大吼著前衝;反應慢的還呆在原地;更有賜福未完的教士一臉呆滯的站在陣列中不知所措……
不過,挪威人到底是老於軍陣的。在經歷了開始的混亂之後,很快便跟著王旗一起衝鋒起來,而且漸漸的在衝鋒過程中恢復了陣型。
不幸的是,瑞典人卻完全不配合。
面對挪威人的衝鋒,在一聲聲“穩住”、“穩住”、“別著急”、“等等”之類亂七八糟的命令下,瑞典人紛紛舉著盾牌,緊握武器,卻擺出一副防守的姿態,壓根也沒有反衝鋒的意思。
這一下,挪威人有些進退兩難了。
原本,無論是瑞典人戰陣選定的位置,還是挪威人列陣的地方,都是有講究的——兩大軍陣之間,恰恰留出了約莫二百步寬闊的平地,作為兩軍交鋒的戰場。
照常理,雙方同時衝鋒,小跑著慢慢加速,到速度最快勢頭最猛的時候恰巧在戰場中央發生猛烈撞擊。
若是雙方實力相差太大,隻這一下就可以決定勝負。若是雙方實力差距不大,接下來才是面對面的血戰死鬥。
然而,現在挪威人已經衝了,瑞典人卻擺出一副堅決不衝的姿態,挪威人的處境便尷尬起來。
若是他們繼續衝鋒,等到跑到戰場中央的時候,雖然是最猛的勢頭,可卻沒人和他們對撞,非得咬牙保持這個勢頭再跑一百步不可。
可若是他們就此停下,士氣泄了不說,萬一瑞典人再突然翻臉衝鋒起來,他們重新開步跑,在氣勢上就難免落了下風,被動挨打。
他們停下後,若是瑞典人突然衝鋒,他們卻不衝鋒,如瑞典人一般原地防守,又丟了臉面——瑞典人少,使些詭計到也有說頭,可他們人數是人兩倍不止,也使些詭計,傳揚出去就是勝了也叫人瞧不起。
更糟糕的是,由於挪威人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轉瞬之間許多人的心思就各自不同。
那些自恃勇力和體力的,只在心底裡不屑的唾罵一聲,又或者張嘴大罵出聲,仍舉著兵刃大叫著前衝。
另有頭腦簡單懶得思考的,也隻直愣愣的望前衝,全不在乎結果是什麽。
而那些心思縝密,身體略弱的,則幾乎立即停住了腳步,想要看看國王是怎麽選擇的。
還有膽小怯陣的,便更是理直氣壯的駐足將其他人讓到前面——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停下了,誰也說不出什麽。
大多數的挪威人,雖然仍在前衝,可難免心生疑惑,腳下步子也不由自主放慢了。
和上次剛開始衝鋒時的遲疑相比,這一次衝鋒中的混亂就越發的顯而易見。
幾乎是轉瞬之間,剛剛衝出不到二十步的挪威戰陣便參差不齊,混亂一片,不止有駐足不前的,更有閃避不及相互衝撞跌做一團的。
看到挪威人這樣的陣勢,瑞典人那邊便頓時笑作一團,讓許多人的陣列也松動起來——瑞典人裡老於戰陣的也不少,但見到這樣衝鋒剛開始就自己人把自己人撞倒的,卻也還是頭一遭。
在瑞典人的哄笑聲中,惱羞成怒的挪威人越發憤怒的衝鋒,而之前許多原本駐足不前的也即羞且怒的重新衝鋒——這下,雖然挪威人進攻的勢頭再次掀起,可陣勢卻更加混亂不堪了。
臉色鐵青的挪威國王無奈的看著瑞典人這麽一個小伎倆就讓自己的軍隊亂作一團,在奔跑中長出了一口氣——本來看到瑞典人沒有衝鋒,他也是停了下來的,可那個拉德毫不遲疑的繼續衝鋒,帶著王旗向前,他自然也只能跟著衝鋒,不然傳揚出去說他堂堂挪威國王還不如個掌旗官有膽識,這挪威國王怕也當到頭了。
於是,挪威人就這麽亂哄哄的一口氣衝過了兩百步的距離,如同海浪般狠狠的拍在了瑞典盾陣所組成的礁石堤岸上。
不幸的是,這海浪卻是衝了兩倍距離的海浪。
多跑了一段路並不足以將挪威人累垮,卻也足以讓許多不是特別強壯的挪威人氣息不勻,步伐不穩。他們對面的瑞典人卻是以逸待勞,早早的就蒙皮盾牌列起了盾牆,站穩腳步靜靜的等著。
這樣,面對瑞典人嚴陣以待的盾陣,原本應該造成極大傷亡的第一次衝擊竟幾乎完全沒有取得成果。
緊接著,瑞典人毫不客氣的撤開盾牆,揮劍反擊。
因為第一次猛力攻擊被硬生生的擋下,又因為跑了兩倍的距離,許多挪威人還來不及找到平時的狀態,就遭到攻擊,送了性命。
與此同時,卡努特也帶著他的兄弟們,迎上了挪威國王和他的近臣,以及那些大名鼎鼎的百塞克武士——無論如何,雙方都很清楚,在雙方大軍不能迅速決出勝負之後,這一陣,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