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些豪強頂風冒雪到達新城,被城裡的衛兵熱情的迎進國王大廳之後卻赫然發現,在卡努特的大廳裡,多了許多他們不認識的人。
經過介紹,豪強們發現,這些陌生人雖然來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卻沒一個是籍籍無名之輩。
羅斯公國大公雅羅斯拉夫、諾夫哥羅德的地方行政長官留裡克、波美拉尼亞的少伯爵萊斯泰克、裡加的叛軍頭子雅諾羅夫斯基、文德人的大酋長文德裡克、新任的奧克尼伯爵斯諾裡、冰島的代表托爾基爾斯,以及他們的隨從們。
如果說前面五個人加上卡努特所統治的土地已經將除了德皇治下土地之外的整個波羅的海包圍了起來,那麽後兩個人的出現就極大的確定了卡努特將要對伊爾林用兵的意圖。
甚至,可以想象,前面的五個人的到來,也是為了對伊爾林用兵——畢竟,如果卡努特想要遠征伊爾林,那麽作為後院的波羅的海是必須安頓好的——所以,即便是瑞典本地豪強,在聽說小王子降世之後就立即趕來,也仍舊沒有這些人來得快,因為他們早就到了。
然而,卡努特卻解釋說,他只是把大家都聚到一起,商議一下組成波羅的海、北海貿易聯盟,在各國間展開貿易以便實現“一起發財”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在這一點上,卡努特並沒有說謊,他確實是想要統合波羅的海貿易圈。
但是,應邀而來的各國領袖的目的,可就沒有那麽單純了。
在德國和波蘭締結和約之後,波蘭國王波列斯瓦夫得以騰出手來,支持自己的女婿斯維亞托波爾克——後者是雅羅斯拉夫的兄弟。
在這一年的秋季,也就是卡努特在烏普薩拉加冕後沒多久,波列斯瓦夫和斯維亞托波爾克的軍隊與雅羅斯拉夫的軍隊在布格河畔交戰。因為不了解地形,雅羅斯拉夫吃了敗仗,隻帶著四名臣屬逃到諾夫哥羅德,連基輔城也丟了。
為了擊敗自己的兄弟,奪回基輔城和大公之位,雅羅斯拉夫向仍舊效忠於他的人征稅,並且準備再度招兵買馬,整軍交戰。
見到主人缺乏軍隊,留裡克便向雅羅斯拉夫推薦了卡努特——這位在擊敗他的時候還只是個瑞典豪族的年輕人,現在已經是四個王國的國王了,兵強馬壯不可一世,正是用來對抗斯維亞托波爾克和他的波蘭國王嶽父的好幫手。
聽了留裡克的勸告,雅羅斯拉夫便立刻帶上扈從和金錢,跟著留裡克一齊前來找卡努特商議結盟的事情——當然,除了結盟之外,雅羅斯拉夫還希望能夠從卡努特這裡得到一支軍隊,用來幫助他對付自己的兄弟。
對雅羅斯拉夫的要求,卡努特興趣不大——如果要支持雅羅斯拉夫,就意味著要正面對抗波蘭王國。而考慮到哈拉爾德的兄弟克努特已經是不列顛國王的實情,在來年卡努特的國家很可能要面對來自不列顛的侵攻,也不適合向海外派遣過多軍隊。
但是,卡努特也沒有傻到直接拒絕對方——因為整個國家信奉的都是古老的北地神靈,卡努特非常缺乏可靠的盟友,雅羅斯拉夫自己送上門來,他當然不至於蠢到拒絕。
擺在卡努特面前的,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如何提供不會對自己造成負擔卻能讓雅羅斯拉夫感到滿意的援助。第二個則是如何確保雅羅斯拉夫成為自己的堅定盟友,而不是在度過難關之後就翻臉不認人。
而萊斯泰克少伯爵的到來,則是為了另一件事——只不過,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以至於萊斯泰克無法宣諸於口——在口頭上,萊斯泰克少伯爵表示自己是來恭喜卡努特的成就,並且希望進一步加強波美拉尼亞地區和北方諸國的同盟關系的。
雅諾羅夫斯基來的目的,本質上和雅羅斯拉夫是一樣的。
這個裡加強盜頭子在卡努特洗劫過裡加地方後就正式扯起了旗子,在霍德爾的幫助下吞了幾支強盜,又收攏了許多流民,正式掀起了裡加王公爭霸戰。
因為卡努特對裡加地方的洗劫裡出現了“出賣裡加的教士”這檔子事,教士和支持教士的裡加王公都招致了許多不滿,而在教士的指引下被出賣的幾位波耶,也因為王公對教士的回護而對王公疏遠起來。
在這一年裡,雅諾羅夫斯基成功的奪取了一座海邊小村,建起港口,和卡雷利亞、瑞典地方展開貿易,並進而得到了更多村子的依附。
然而,想要成為裡加王公,僅憑眼下雅諾羅夫斯基所擁有的勢力是辦不到的——而雅諾羅夫斯基這次來,也是希望卡努特能夠直接出兵幫助他對付裡加王公。
不過,顯而易見的,卡努特對這種要求也是不太有興趣的——不過,和用“熱情款待”和“慎重考慮”來拖延時間不同,對雅諾羅夫斯基,卡努特的回答要直接一些——直接出兵對付裡加王公,會立即導致所有人都知道卡努特和雅諾羅夫斯基的關系,進而導致裡加地方的民意對雅諾羅夫斯基不利。
因此,卡努特會通過一定的物資援助以及海上貿易來增加雅諾羅夫斯基的財力,進而增強他的力量,甚至也可能再次派遣劫掠隊打擊裡加王公——但是直接出兵什麽的那是不可能的。
至於文德人的大酋長文德裡克,也是希望卡努特能夠出兵的。
之前,在卡努特和丹麥人交戰的時候,文德人出了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並沒有出兵攻擊尤姆斯堡,而是按兵不動讓尤姆斯堡的艦隊能夠北上去攻打卡努特。結果,等到尤姆斯堡的艦隊也敗下陣來之後,尤姆斯堡的力量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得到了那些堅持反對卡努特的丹麥豪族的補充而變得越發強大,甚至開始在陸地上擴大起統治范圍,弄得文德人尷尬不已。
按理說,薩克森人之前一直在支持文德人,眼下也應該幫助文德人對付尤姆斯堡才對。
但是薩克森人考慮到眼下北方國家已經統一,尤姆斯堡的勢力由石勒蘇益格的支持者和守衛者變成了反對者的情況,不但不幫助文德人,反而勸告文德人暫時忍耐——而且,根據私下的傳言,薩克森人似乎也對尤姆斯堡提供了援助。
發現這種情況的文德人即傷心,又憤怒,卻苦於無力對抗尤姆斯堡,更不能憤而進攻薩克森人——商議之下,文德人覺得,寧可屈服於一個強大的王者,也絕不願意被人平白利用而流血。
於是,諸部族的文德人聚集在一起,委派文德裡克前來和卡努特談判——只要卡努特幫助他們拔除了尤姆斯堡,那麽他們也願意從此接受卡努特的管理,向他繳納賦稅,稱他為國王,甚至拜他的神也可以。
這個要求讓卡努特目瞪口呆,以至於竟然擔心這裡面是不是文德人的什麽陰謀而沒有立即答應。
不過,卡努特已經派了人去當地打探情況——如果情況屬實,那麽卡努特並不介意擴大一下自己的領地,畢竟,尤姆斯堡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的敵人,出兵征討尤姆斯堡並不算大軍遠征,也不會導致本土空虛。
至於奧克尼伯爵和冰島代表,則都是斯蒂芬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邀請而來的。
斯諾裡作為新任的奧克尼伯爵,不止統禦奧克尼,而且在法羅群島和設德蘭群島也有著為數眾多的仆從,算得上是一個標準的“海盜盟主”。
因為失去了在愛爾蘭島上的權柄,這些海盜們的日子都不太好過,但由於之前損失太大, 而愛爾蘭高王又仍舊在位,海盜們暫時也不敢多生事端。
這時候,斯諾裡的到來,以及家鄉的變故讓所有的海盜都激動起來——如果在本土,瑞典挪威丹麥芬蘭已經成為一個國家,而且那個國家的統治者還有意對伊爾林動兵,那對他們而言毫無疑問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
至於向卡努特臣服之類的事情,對海盜們反倒是小事——在此之前,他們也曾向挪威王宣誓效忠——反正這些島嶼孤懸海外,對於任何一個統治者而言都是難以管轄的邊緣地帶。
所以,斯諾裡便帶上扈從,坐上長船,跟著斯蒂芬前來“見識見識”——至於接下來具體要怎麽做,還得再“琢磨琢磨”。
而最後,那位“冰島代表”,就真的只是代表而已——眼下的冰島,是當年金發王哈拉爾德君臨挪威時避難海外的移民後裔所建立起來的“國家”。
在那裡沒有國王,沒有君主,只有一個定期召開的“庭”,用來處理各大家族之間的紛爭衝突。
因而,當聽說整個北地都被統一之後,冰島人就禁不住緊張起來——這個統一了北地的新王接下來要做什麽?會不會將他的寶劍揮向冰島?
因此,聽聞斯蒂芬前去遊說奧克尼伯爵之後,冰島人們緊急召開庭議,決定派出一個使節,到烏普薩拉觀察一下,看看接下來會有什麽樣的發展——如果情勢不對,那麽他們也好提前準備再次避難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