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結束,卡努特立即召回了托比亞松的艦隊,放不列顛人離岸回國。
之後,卡努特將所有的傷員,以及部分戰士留給埃吉爾,讓哈拉爾德也留下,負責看管不列顛俘虜,並且監督他們完成南日德蘭大營的重建工作。
而卡努特自己則帶著戰士們,迅速渡過了艾德河,進入了德國人的土地。
這樣的舉動,立即引起了薩克森人的警惕和慌亂。
不列顛人進攻丹麥的事情,他們早就知道,而且還在盤算著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牟利的機會。
然而,原本以為會曠日持久的戰爭卻迅速有了結果,一方淒涼歸國,另一方則直接朝著他們過來了!
說起來,卡努特帶的軍隊並不多,也就三千來人,不要說和整個德國,就是單純的和薩克森地方對抗也略顯不足,最多只能讓薩克森人好好品嘗一下“海盜風暴”的苦難而已。
真正讓那位被委派監視丹麥人並且伺機而動的邊境伯爵感到震驚的,是這三千來人的狀態。
按照斥候的說法,這三千多人盔明甲亮、陣列整齊、精神抖擻,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艱難苦戰的樣子。
對於對方的狀態,邊境伯爵感到震驚,並且立即集合起了自己所有的戰士——足足兩千人——前去和卡努特會面。
毫無疑問,卡努特是來向自己示威的——至於他有沒有什麽別的目的,伯爵大人尚不清楚,只能先去看看再說。
等到兩支軍隊在平原上碰面之後,伯爵大人再次震驚了,以至於忘了指責卡努特不打招呼就率軍進入德國的土地。
在他面前的隊伍是銀光閃閃的一片,幾乎所有人都戴著鐵盔,穿著鎖子甲,提著蒙皮的盾牌。
而邊境伯爵自己的隊伍裡,只有騎士和扈從們才有鎖子甲和鐵盔,部分農奴連皮甲都沒有,就更別提什麽蒙皮盾牌了。
更加讓伯爵感到緊張的,是丹麥人的陣型——和自己那松松垮垮的在騎士們的旗幟下聚集成一個又一個戰團的隊伍不同,卡努特那邊只有一面旗,而所有的人都並肩站成整整齊齊的一排又一排,即沒有人靠前,也沒有人落後。
幸運的是,在伯爵大人發呆的同時,卡努特已經率先開口:“我這有筆生意,你要不要做?”
這話讓伯爵松懈下來,同時產生了一點興趣:“是什麽?”
卡努特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和不列顛人打了一場狠的。可那群不列顛人根本不經打。”
說著,卡努特擺了下手,做出輕蔑的姿態:“就這麽一下,就撤了。我弄了很多武器盔甲,給我的兄弟們也換了一批——換下來的東西,還有些廢的東西,我懶得修——你要不要?”
這個問題讓邊境伯爵懷疑的皺起眉頭。
剛剛和不列顛人打了一仗,擔心自己乃至自己背後的德皇對丹麥起心思所以率領大軍越過艾德河前來炫耀武力,這一點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將破損的和替換的武器賣給潛在的敵人,這是什麽套路?
邊境伯爵遲疑的時候,卡努特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你要不要?”
毫無疑問,這個問題的意思是“你不要我可就賣別人了”。
於是,伯爵來不及多想,點了點頭:“當然要——不過,你有多少,算多少錢?”
說著,伯爵停頓了一下,露出略帶尷尬的表情:“我可不知道我能不能買得起。”
卡努特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你買不起?你就不會買回去修一修轉手賣給你的騎士和鄰居們?到時候還有的賺。”
這樣毫不掩飾的實在話讓伯爵愣了半天。
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卡努特賣的盔甲武器確實壞的不是太厲害的話,這到真是一筆好生意。
雖然那些戰場上打廢了的盔甲武器肯定不是什麽好貨,可還總是有人會需要的。而且,對於鐵匠來說,修理壞掉的盔甲武器總比重新打造盔甲武器要省力氣——最壞的結果,他也得到了一些鐵料,可以拿來製造農具。
所以,唯一剩下的問題就是貨物本身,以及價錢了——當然,這是兩個問題。
於是,伯爵再次開口:“那麽……我們現在能看看貨物麽?”
卡努特點了下頭,頭也不回的揮手:“當然。”
在卡努特揮手的同時,他身後的隊伍整齊的向兩側邁了一大步,在陣列中央讓出了一條筆直的通道,露出隊伍裡的大車。
這個動作再次把伯爵嚇了一跳——剛才那一步,兩三千號人就好像一個人似的,幾乎沒有分毫差別!
雖然不明白這種動作意味著什麽,但伯爵還是覺得看起來就很厲害,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之後,壯漢們將一車一車的殘盔破甲斷劍彎矛從通路中拉了出來。
以挑剔的眼光看著大板車上的那些廢鐵,伯爵心裡生起了壓製不住的失望——就算北地人慣用闊劍重斧下死手,這些東西也未免爛得太狠了!
看了半天,伯爵才謹慎的開口:“您的武士真是強壯勇猛。”
“那是當然,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把不列顛人打回去。”卡努特一臉自傲的回答,同時微微抬起了下巴。
“看得出來,這些盔甲的前任主人都送了性命。”伯爵繼續閑扯。
卡努特頓時笑了出來:“哈哈……那是相當漂亮的一戰,許多人都有了足夠和別人吹噓的事情。”
“可是……這些盔甲都被打爛了……”
卡努特楞了一下,看了一眼伯爵:“你想壓價?”
盡管自己的軍隊在數量上並不比對方少太多,但伯爵還是忍不住感到緊張:“我的鐵匠們想要修好它們可需要下大功夫。”
“行啊。”卡努特毫不遲疑的點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總之這裡是一千人份的東西——你開個價吧。”
這下,輪到伯爵發愣了——原本,他已經以為卡努特真的是為了弄一筆錢,所以跑來賣廢鐵來了,所以他認為對方必然會很在意價格,也做好了被威脅和被大吼大叫的準備,但卡努特卻很爽快的答應了,甚至大方的讓自己開價,就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的價值似的!
所以,這就意味著,卡努特並不在乎這些東西能賣多少錢,他也根本不是來賣廢鐵的——那他到底來幹嘛來了?
示威?炫富?這他到是都做到了。可是一個示威、炫富的人,不應該這麽好說話吧?
遲疑中,伯爵看到卡努特已經不耐煩的挑起了眉毛,於是連忙開口,報了個數字——比起買一千人份武器的鐵料貴一些,但遠遠達不到一千人份盔甲武器的價。
卡努特皺著眉想了一會,之後點了點頭:“成。但是我不全要現錢——你用糧食、牲口、農奴折價吧,一樣三成。”
這也是一個相當體貼的建議——糧食、牲口、農奴對於伯爵而言都是現成的,唯獨銀錢他不可能一下拿出那麽多。
於是,這更加讓伯爵疑惑不安起來:“您可真是幫了大忙了——不知道我能為您做點什麽?”
聽到伯爵的問題,卡努特沉默起來。
伴隨著卡努特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伯爵也越發不安——盡管眼下德皇並沒有下令再次向丹麥進軍,但是總的來說兩國終究不是盟友,看起來,卡努特對自己的要求恐怕不是那麽好辦到的。
最後,當伯爵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嘴賤的時候,卡努特終於開口了:“盡快把貨款足額付清,別做手腳,怎麽樣?”
這個“要求”幾乎讓伯爵從馬背上跌落。他等著一個“難以完成”的要求,結果卻是這個……
總是覺得內心不安的伯爵最終決定攤牌:“我就直說吧——吾皇恐怕不是你的盟友, 所以你跑過來,送給我很多的好處,卻不告訴我是為什麽,這讓我很不安。”
“那麽,你打算拒絕我給你的好處?”
伯爵很想宣布如果卡努特不能明白的說明原因,自己就拒絕。但他又實在不舍得這筆財富。
糾結了半天之後,伯爵決定老實回答:“當然不。”
這個老實的回答讓卡努特滿意的笑了起來。
一邊笑著,卡努特一邊伸出手拍了拍伯爵的胳膊:“所以說,反正你都不會拒絕,我有什麽目的重要嗎?”
在伯爵幾乎因為卡努特的戲弄而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卡努特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回答了伯爵的問題:“打仗能贏得榮耀和財富,但是也會帶來傷殘和死亡。貿易則能增強了解,促進和平,帶來友誼——我希望這次貿易是我們之間友誼的開端。”
“當然,當然,這樣最好。”嘴上一本正經的回答著,伯爵在心底裡樂開了花——這個卡努特當然算不上笨,但是未免太天真了——國家之間,哪裡來的什麽友誼呢?
不過,這並不妨礙自己和卡努特暫時維持著所謂的友誼,並且從貿易中獲利嘛。
“那麽,我就先在河邊扎營,等你籌集了物資,咱們就交易?”
“好的!我這就去調集物資和錢財。”說著,伯爵便行禮告退,愉快的輕哼著小調,朝自己的陣列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