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得象咱們的軍隊一樣,在瑞典、挪威和芬蘭分別設置大教會,各地各自設置小教會。小教會歸大教會管。”
“各地教會裡,卻得按照長老會的方式來,由教會裡的諸多長老商量著來。”
“教會裡,由神殿派遣諸位長老到各地,再從各地挑選長老加入。長老會的人選和教會的人選不能是同一個人。另外,各地也都可以選出頭腦聰明口齒伶俐的年輕人到烏普薩拉大神殿學習。”
這樣一來,教會在地方有了基礎,而地方上的人也有了加入教會的理由。不過,可想而知,大神殿裡的長老們不能掌握大權,勢必會有些不滿。
不過,老瑪格努斯並沒有忘記之前卡努特說過的關於教會的話:“那,教會都做些什麽?”
“無非是主持祭祀、求神問卜。”停頓了一下,卡努特才接著說,“但除此之外,還有兩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卡努特說“最重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認真的看著卡努特——雖然這些戰士更加喜歡征戰廝殺,但對神靈的事情多少也有些在意。
“第一件事,是所有古老歌謠、詩篇、石刻碑文的整理。這件事必須在烏普薩拉大神殿來做——各地教會的人將當地所知的所有的歌謠、詩篇、碑文全部謄寫在羊皮紙上,送到烏普薩拉大神殿,再由烏普薩拉的長老們分門別類對照梳理。”
“各地的歌謠詩篇碑文必須加以保存,但也要從中相互對照,梳理出古代神靈、英雄的事跡脈絡加以記錄。”
聽到卡努特的話,大廳裡的北地漢子們都興奮起來。
作為北地人,他們幾乎都是聽著那些傳唱古代英雄事跡的歌謠長大的,在這方面有天賦的也還能吟唱幾段。可是要他們完整的說出一個英雄從何而生,如何長大,在哪裡做了哪些偉業之後又去了哪裡,就沒一個人能說得出來了。
而眼下,卡努特要將各地的所有歌謠詩篇都匯總起來。這樣,雖然可能仍舊無法完整,但那些古代英雄的事跡必將被集合在一起,將一個創下豐功偉業的先輩大能所做的事情盡可能多的展現在人們面前。同時也將北地人這許多年來是如何一代代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北地人為何是北地人展現在人們面前——並代代流傳,直到永遠。
在此之前,一乾兄弟們也在腦子裡想過許多關於教會的“最重要的事”,比如設立聖域、培植聖林、修建神殿等等,但沒一個人想到,卡努特要讓教會做的,竟是這樣的大事。
老瑪格努斯自然也興奮得滿臉通紅:“這事情自然是極好的!等把這些都弄明白了之後,咱們不光得把這些寫在羊皮紙上,還得刻在石碑上。”
卡努特淡淡一笑:“刻在石碑上倒也不必。等烏普薩拉大神殿裡將這些東西梳理完畢後,自然還要再謄抄到羊皮紙上,分送各地,讓各地的教會知道、學會,也可以在各地傳唱。而各地進入烏普薩拉大神殿學習的年輕人,主要就是要學習這些,同時也要學習如何整理這些。”
聽到小兒子說不必刻到石碑上,老瑪格努斯還有些不滿。
但等聽說這些珍貴的詩篇碑文將會通過教會長老代代相傳,老瑪格努斯也就不說什麽了——就算是刻在石碑上,也早晚因為征戰廝殺或是風吹冰凍而壞損,反倒是通過長老們代代相傳更加可靠。
而且,按照北地的傳統,立碑紀念的事情,往往是血親之間或者是關系親密到可比血親的人做的——如果要把那麽多古代英雄的事跡整理出來,由誰來立碑恐怕又要引起一場巨大的爭論乃至衝突。
與此同時,一乾兄弟對於和“收集、整理古代歌謠、詩篇、碑文”同樣“最重要的事情”也期待了起來——以他們的腦子,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事情和這個同樣重要的了。
於是,一貫急性子的拉格納便搶先開口了:“那……第二件事是啥?還有啥能和這個一樣重要的?”
這個問題讓卡努特笑了起來:“照我的想法,教會不光得擔負起記錄神靈和英雄事跡的任務,還得擔負起記錄尋常人血脈傳承的記錄。”
聽到這話,一乾兄弟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而索菲亞卻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各地的教會,除了整理古代詩文之外,還要梳理和記錄各地各家族的血脈延續、地方上發生的各種大事。”
卡努特說完之後,大廳裡的人們大多遲疑的皺著眉頭,一副思索的樣子。
“這樣一來,我們的子孫後代也就可以知道他們的祖先的英雄事跡,和血脈傳承了。”看到一乾北地人不能理解卡努特這麽做的用意,索菲亞便開口解釋了一下。
聽到這話,一群人恍然大悟——古人留給他們無數的英雄詩篇,而他們則要在整理和記錄這些詩篇的同時,將他們所做過的一切整理起來留給後人。
“要這麽說,那這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還更重要一些呢。”弄明白了卡努特的意思之後,沃夫也是一臉喜氣洋洋。
卡努特笑著搖搖頭:“也算不上。不過,比起第一件事,對咱們更有用一些倒是真的。”
“這又是什麽意思?”幾個漢子要說見識也不算少,但在這種精細的心思上就終歸還是差了不少,聽到卡努特說第二件事更有用,頓時又是一臉迷茫。
而且,這一次,就連索菲亞也不明白了——無論是整理古代英雄史詩,還是記錄現在的大事小情,說起來都算是歷史學的一部分。而所謂歷史學,也無非是追思古人,以鑒將來的,又哪裡來的“更有用”呢?
看到大家都一副不解的樣子,卡努特也得意起來:“嘿嘿,我要教會整理各家血脈延續,可不止是從現在開始記錄。父輩、祖輩、祖輩的父輩、祖輩,父母族系,但凡有據可查的,那是都要整理記錄的。”
聽到卡努特這樣不明不白的話,拉格納便毫不遲疑的反駁:“那也不見得比古代英雄的事跡更有用啊。”
卡努特笑了一下,露出了狡猾的表情:“信他的人,不被定罪。不信的人,罪已經定了,因為他不信神獨生子的名。”
這樣一句話,頓時讓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索菲亞卻立即變了臉色。
這句出自福音書裡的話,作為虔敬的基督徒的索菲亞自然再熟悉不過。
而卡努特在說要異教教會整理各地家族血脈,祖輩族系之後,又提出這樣一句話,用心就很明顯了——按照福音書的說法,所有北地人的祖輩,自然都是“已經定罪”的“不信的人”。
這樣,雖然卡努特嘴上說“不會強迫別人信哪個神”,實際上卻直接將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拋到了所有北地基督徒的面前——他們那些“不信”的祖先,到底落得了什麽下場,是北地祖輩所信奉的奧丁神的瓦爾哈拉神殿中永恆的饗宴,還是基督徒世界裡“不信者”所應得的徹底的死滅?
當然,實際上,為了傳教,許多教士先賢對於“基督降世之前的人怎麽得救”以及“不知道基督的人怎麽得救”都有解釋,而且還有很多種解釋,足以完美解決卡努特的刁難。
但是索菲亞本人雖然是基督徒,卻並不是什麽經義學者,自然也說不出太多的道理來反駁卡努特。
而更實際的事情是,作為卡努特的妻子,索菲亞固然可以私下勸卡努特皈依,卻不能公開和卡努特對著乾。
於是,一群人對卡努特的小伎倆紛紛叫好。
卡努特想了想,似乎沒什麽事情了:“那麽,國內的事情基本上就這樣?等我回去再詳細弄一套章程出來,然後再給神殿長老和各地的長者們看看?”
“還有個事。”看到卡努特要表示散會,海爾嘉立即毫不猶豫的開口了。
“什麽事?”
“你隻管帶著你的兄弟們訓練, 我也要操練我的姐妹們。”
聽到媳婦這麽說,卡努特就好笑的看了眼媳婦的肚子,之後皺起眉琢磨了一會,竟點了點頭:“由你。不過,既然你要做,也得按規矩來。”
“什麽規矩?”
“首先是,莊園上的夫人們,還有各家當家的,你不許集合了她們亂來。”
“這我知道。”說著,海爾嘉瞪了卡努特一眼——莊園上的夫人們要管理莊園,農夫們的妻子往往要操持整個家,怎麽可能有時間跟她一起操練?
“第二,這事不能你一個人辦,得索菲亞和芙蕾雅陪著你。”
“啊?”按照海爾嘉的想法,反正莊園上的事務有索菲亞盯著,而芙蕾雅小心謹慎,跟著索菲亞學習學習,自己正好出去操練姐妹,可卡努特竟然要她們倆也跟著——那誰來照管新城事務?
然而卡努特卻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你可以到四處巡遊,召集願意跟隨你的女子跟著你訓練。但她們不能隻練習征戰廝殺,還得學習包扎傷口、治療疾病,以及如何打理錢財——這些事情,你懂一些,索菲亞也懂得一些;芙蕾雅也正可以慢慢學起來。”
聽到這話,海爾嘉就知道卡努特對她的期待,遠遠不是她所想的那樣率性而為,於是立即沒那麽快活了,聳了下肩,點了下頭:“哦。”
看到這一幕,大廳裡的兄弟們頓時又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