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老爹,定下了“卡努特去娶親,老爹坐鎮家園,兩個哥哥跟隨奧洛夫王作戰”的初步計劃之後,老馬格努斯才算安生下來,雖然對於不能再次披掛上陣感到遺憾,卻也算遂了心願,不再發怒。
隨後,老人家便對兩個兒子的婚事操心起來。
小兒子卡努特是個手快的,從君士坦丁堡回來時便帶回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去了哥特蘭又娶回個精明強乾的女劍客,眼下望卡雷利亞走了一圈,又要把卡雷利亞部族首領的女兒帶回來了。
可長子和次子,相比之下就差得遠了。
長子馬格努斯眼下已經三十,卻仍舊是光棍一根,老大的人了即無妻子更無子嗣。
次子哈拉爾德年紀小一些,也有二十五歲,跟著馬格努斯出去諾曼底那邊征戰了整整五年,跟大哥一樣,回到家中連個燒湯送酒的人也沒有。
而且,和挪威人作戰的凶險,老馬格努斯也是知道的。
挪威人不比芬馬克人,更不比芬蘭人。
芬馬克和芬蘭,即便是對北地而言,也算得上是窮鄉僻壤,能有刀劍槍斧,再加上一件鞣質皮甲和一面蒙皮圓盾就已算是家境不錯,並沒有那些披堅執銳的武士。
可挪威、瑞典和丹麥三國,卻是北歐強國,和南方也多有貿易、征戰上的往來,從不缺乏武器盔甲和職業武士。再加上挪威人在諸多武器中偏愛戰斧,軍中更多使用長柄戰斧的武士,和挪威人作戰就更加凶險。
眼下,卡努特雖然已有兩個妻子,卻並無一個有孕在身,而另兩個兒子卻連妻子都沒有。來年春天兩個兒子就要上陣廝殺,搞不好就會橫屍沙場,若是不留下些血脈,怕是要叫自己抱憾終身。
於是,老馬格努斯便惦記著自己的老戰友,誰家莊上尚有未嫁的年輕女子,琢磨著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找個媳婦。
不過,有卡努特的例子在先,老馬格努斯的眼界也高了起來——尋常莊戶人家的女子是不能要的;那些有大產業家的,樣貌不夠周正的、名聲不夠清白的、年紀太大的也是不能要的……
將自己有交情的、認識的、聽說過的所有人挨個盤算了一遍,老卡努特發覺,自己竟找不到一個配得上自己兒子的閨女!
想到這一點,老馬格努斯頓時覺得嘴裡的酒肉也沒了味道,大聲哀歎起來。
本來正覺得一切順利,準備將老爹灌醉了之後再好好商量一下來年春天的戰事如何應對的三個兄弟聽到老爹這樣唉聲歎氣,便停下了手,齊齊看著老爹。
“哎,爸,你也知道,咱們若是應下了什麽事,那是絕對不會反悔的。你又歎什麽氣?”
“哼!當初你要帶著弟弟出去闖蕩,我就和你說,現在本地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娶了,留下了血脈再出去!你到好,直直帶著人就殺出去,一走就是五年!現在可好,三十歲的人了,還是孑然一身!來年春天就要和挪威人廝殺,要是有個閃失,日後連個吟詩惦念你的人也沒有。”
聽到這話,小馬格努斯便笑了笑——這樣的指責,他是無話可說的。依北地人的習慣,他眼下應該已經是當爹的人了。
“哼!叫你不娶妻,現在可好,竟連個配得上你的姑娘都沒有了!”看到兒子不答話隻笑,老馬格努斯越發生氣,重重的將手中的杯子頓在椅子扶手上,讓酒潑灑了一地。
“嘿,老爹你急什麽,咱們家的人,難道還怕找不著好女人?”
“你到是能找著好女人!可找著後都變了你妻子,何曾想過你哥哥!”
不過插了一句話,就挨了罵,卡努特便不幹了:“你這話可偏頗!兩個哥哥也是一時豪傑,難道不如我,自己不能找到合意的女人做妻子?”
這話說得老馬格努斯啞口無言。他雖然確實覺得眼下兩個兒子都不如卡努特,卻終歸不能這麽說。再者說,讓老爹給找女人算不得什麽,讓兄弟給找女人,說出去就有些丟人了。
一句話頂得老爹無話可說後,卡努特眨眨眼:“我這回和羅斯人交戰,從他們那邊弄到幾套重甲,裡襯是鎖子甲,外面另有鐵甲片層層嵌套防護,很是厲害。”
“我拿我自己的劍試過了,一劍下去也不過是劈開些甲片,裡面的鐵環卻破不開,非得拿劍尖猛刺才能一下奏效。就是換了重斧,那甲也能挨上一下。”
“眼下那些甲都在我的鎮子裡,給鐵匠琢磨修補著呢。等來年春天,甲補好了,再多打幾套,一並送來你們用著。”
聽到卡努特願意將上好的鎧甲送來給哥哥們防身,老馬格努斯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到是不錯。挪威人的斧子厲害得緊,有套好鎧甲護著也安全些。”
“那咱們就不客氣了。”
“嘿,就是!一套好甲可比個女人有用多了。”
卡努特的寶劍,乃是法蘭克工匠打來敬神的古劍,這事情兩個哥哥都知道。此時聽說卡努特願意把連那古劍也無法一劍劈開的寶甲送給他們用,兩個哥哥頓時眉開眼笑。
“可不是一套。當時我們得了二十套,給別人分走了一半,我自己獨得了十套,有的有些破損,正在使鐵匠修理。我也有意讓鐵匠們仿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總之,來年春天,有多少套,我都送過來。你們自己挑最完好的,剩下的隻管分給和你們相熟的戰士。”
這下,卡努特的慷慨將三個親人全部驚住了。
“這……這可是一大筆錢啊。”
“若是別的鎧甲,送也就送了,可是這……”
卡努特滿不在乎的揮手:“些許鐵甲,值什麽!那些戰士跟了你們也有五年,自然是些本事過人的老兵,將來也是咱們的臂膀,難道還心疼些許錢財?”
卡努特把話說到這份上,兩個哥哥便不再廢話,隻認真的點了點頭。
“今年冬天,你們便把先前各自返鄉的戰士們都召集起來。刀斧槍矛、盔甲盾牌,咱們都要準備。等來年開春,若是不急,便等等看我能不能弄到更多盔甲;若是急切,便帶著兵隊去和奧洛夫王匯合。”
“等將來擊敗了挪威人,若是抓住幾個雅爾、地方吏什麽的,難道還怕他們家裡沒有合適的女人嫁過來?”
這到也是一個辦法,而且是北地人中有名的好漢常用的辦法之一。只不過,到底是在戰陣之中抓住敵人的大人物,之後化乾戈為玉帛,還是在戰陣中直接宰了對方的大人物,引來一堆殺不盡的仇家,就得看運氣了。
不過,考慮到卡努特的運氣,老馬格努斯對自己另外兩個兒子的運氣到也不怎麽擔心——之前神殿裡的長老私下對自己說,索爾大神是眷顧著自己這一家的。
既然有了神眷,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說不定,這次的征戰就是索爾大神賜予他們家的際遇?
這麽想著,老馬格努斯頓時大感安心,便覺得自己餓了,於是讓仆從送上更多酒肉,大口吃肉,大塊喝酒,和三個兒子交談著莊上瑣事,並憧憬著美好未來。
沒一會,老爹便帶著微笑,發出了震天的鼾聲。三個兄弟便一齊動手,將老爹抬進臥室,交給母親。
將老爹安頓好後,三個閑著沒事的兄弟便又回到前廳,喝起酒來。
沒了老爹的局數,三個兄弟之間的話題便開闊了許多,而且,迅速的轉到了女人身上。
“嘿嘿,你以為大哥這麽多年就沒個相好的?只不過人家看不上他罷了。”
聽到弟弟揭短,小馬格努斯便瞪了他一眼,卻並不阻止哈拉爾德的話。
“什麽?看不上?”自己的大哥武勇過人,儀表堂堂,又兼有一群好戰士追隨,雖說比自己差了點,年紀也大了點,卻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武士,竟還有姑娘看不上他:“是哪家的姑娘?”
“哪家的?還不就是公爵家裡的?那位查理公爵有個女兒叫瑪麗的,眼下已經二十二歲,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好漢,卻至今仍未婚配。大哥也去提過,卻終究是……”
“為啥?”
“為啥?那原因可就多了。先開始,說是不能嫁個無名之輩。咱們就跟著公爵作戰, 臨陣斬了好些個勃艮第好漢,闖下赫赫威名,叫左近地方上的人都知道查理公爵麾下有個馬格努斯,武力絕倫勢不可擋。”
“可那瑪麗卻說,自己是個篤信基督的,斷不能嫁給個異教徒。大哥便抓來個牧師,受了洗,信了基督。”
“這次不是瑪麗,卻是她的女仆,說公主自幼錦衣華服,吃不得苦,受不得窮。咱們便去勃艮第地方搶了幾家莊戶,帶回大筆銀錢。”
“咱們拿著銀錢上門求親,那女人卻推說還在和勃艮第人征戰,事情定不下來。”
“等到咱們打得勃艮第人低頭屈服,認了法國國王為主,平息了兵戈,再回去時,那小公主卻帶了人出去度假,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覺著,這事情怕是沒指望的,便使了兄弟,灌醉了大哥,帶了財帛辭了公爵坐船回來了。”
聽了哈拉爾德這番話,卡努特便將嘴裡的雞骨唾到地上,哼了一聲:“這樣的女子,不要也罷。等打了挪威,在東邊跑起了商隊,咱們再去法國,把別的地方的公主都娶了,獨獨留下她不理。”
“是這麽個理!到時候非得叫她親自過來求著大哥不可!”
兩個兄弟的寬慰讓小馬格努斯露出一絲笑容。之後,北地漢子歎了口氣:“那到也不必。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咱們不過是平凡人家,到也不必高攀什麽公主,隻管找個能乾得體的照料莊園生養子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