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市鎮裡就徹底安頓下來。
兩個妻子將卡努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檢查一番,確認確實沒事之後才安下心來。
不過,卡努特卻不肯安分,拉著兩個妻子好好鬧騰了一陣,才肯入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帶了乾糧,弗蘭韋德便帶隊離開,返回克文蘭。
而卡努特則簡單的安排了鎮子上的事情,就帶著隊伍,前往老爹莊園上。
因為不想拖船下水,卡努特便拉了百來名弟兄,押著斯拉夫俘虜,帶著馬匹走陸路前往。
風雪阻路,方向難辨,直到夜色沉沉,卡努特的隊伍才在燈火的指引下找到了莊園,得以進入房間在溫暖的爐火邊溫暖他們的身體。
兩個兒子帶領丁壯回到莊園,又得到了安德生賠償的銀錢,老馬格努斯好好的將他的莊園拾掇了一番,建造了許多新的房舍,又用堅固的圍牆和密集的箭樓將他的新村鎮牢固的保護起來。而卡努特指揮修建的港口自然也被順勢擴大,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北方大港。
見到卡努特又帶來了上百名奴隸和八十多匹馬,老馬格努斯樂得合不攏嘴,連忙安排人手將這些奴隸、牲畜都安置好,自己則拉著兒子們到大廳裡去喝酒。
看著大廳裡的三個兒子,馬格努斯老懷快慰。
他自己的本事和產業就不必說了,遠近鄉鄰都是知道的。而這三個兒子,也是個個拔尖。尤其是這個卡努特,從小就到處惹是生非,叫人不得安生,可出去混了三年,回來之後竟本事得叫人驚訝,先去了波美拉尼亞搬了一鎮人口回來,眼下又帶回來不少斯拉夫人。
早些年自己還憂心將來給兒女們的產業不夠分,可現在看來,這個做老爹的怕是要分潤兒子們的產業了。
這種事情說起來有些不光彩,可老馬格努斯一點也不在意——有這麽三個兒子在,誰敢指責他?
“等到來年春天,應付了挪威人的戰事,你們兩個就也搬出去,另外起兩個莊園……”
聽到老爹的話,馬格努斯和哈拉爾德到不覺得如何,反正他們早晚是要另起莊園的,可卡努特卻頓時將嘴裡的酒噴了一地。
“來年春天,和挪威人有征戰,你怎麽知道的?”認真的看著老爹,卡努特一臉的嚴肅——說起來,斯拉夫奴隸和馬匹等到春天再送過來也無所謂,他真正過來,為的就是探聽奧洛夫王的情況,沒想到卻直接從老爹嘴裡得到了這麽個驚人的消息。
老馬格努斯哂然一笑:“嘿,也不看看你爹是誰!奧洛夫雖然沒說,可我琢磨著八成就是這麽回事。”
“你想想看,那個古德隆恩是什麽人?她爹西居爾可是西福爾的雅爾,和挪威國王奧拉夫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人物,怎麽容得下自己的女婿被殺?”
“你們這些毛孩子不知道,可瞞不過我——那個卡古,聽人說早些年也是在西居爾帳下賣命。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挪威國王對咱們沒安好心,老阿特達不過是被人下了釘子,又遇上你這麽個愣頭青,便撞到一塊去了。”
聽到這話,卡努特再次大吃一驚:“這麽說,您早就知道了?可您怎麽不早說?”
老馬格努斯楞了一下,之後老臉一紅:“屁!我也是等那個古德隆恩跑了,王上宴請,才弄明白。”
“奧洛夫先是不計姻親,幫了咱們,緊接著又大宴賓客,說些先前和丹麥、挪威人征戰廝殺的事情。這不擺明了要和人交戰,先拉攏人手麽?”
“而且,第一場雪下來之前,奧洛夫身邊的許多人帶著錢財去了南邊,怕是去別的地方召集人手了。這仗我估摸著小不了。”
“再加上古德隆恩的事情,不就很明顯了麽?”
聽老爹這麽一說,卡努特便恍然大悟,同時心生警惕。
他這幾年裡在各地縱橫,見多識廣,心思敏捷,常常自以為心智過人。可現在看來,不說他兄弟裡的幾個首領,自己能想到的,老爹也能想到。而老爹不過是烏普蘭的一個普通豪強而已,即便在瑞典國內也只是個“聲名卓著”的老海盜,和“舉國無雙的智者”差得還遠。
換句話說,自己的劍術和運氣也許確實值得自傲,可這智慧麽……
最好還是別太引為倚靠比較好。
停頓了一下之後,卡努特才看向父親:“那……奧洛夫要召集人手去和挪威人廝殺,您答應了嗎?”
“這孩子,問的什麽蠢話!自然是答應的!挪威人敢來,就叫他們知道厲害!”
聽到這話,卡努特閉上嘴,皺起了眉。
“小弟的意思,這一戰,咱們不該去?”看到卡努特的表情,哈拉爾德便開了口。
看到立即變了臉色的老爹,卡努特便聳了聳肩:“今冬這一戰,我剛把芬蘭和卡雷利亞地方拿下,又和諾夫哥羅德人達成了合約,再加上波美拉尼亞那邊的關系,這一片海域沿海都是咱們的友鄰,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時候。可若是一開戰,難免牽扯人手……”
“糊塗!挪威人想不想打,可由不得你!到時候挪威人打過來,你難道能和他們談和,繼續做你的生意?”
卡努特歎了口氣:“老爹,你別忘了,不管怎麽說,咱們和奧洛夫終究是不睦。咱們帶兵過去幫他征戰,他轉手把咱們賣給挪威人去打殺,回頭再收了咱們的田產莊園,咱們找誰說理去?”
這話讓老馬格努斯一愣。
之後,老人搖了搖頭:“他終究是國王,又不是隻管咱們一家,斷不會那麽做。”
“這可難說。若他還是信索爾大神,我到信他不會那麽做。可他已經信了那個基督,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麽事情?”
說著,卡努特哼了一聲:“那些信基督的教士,在君士坦丁堡我也不是沒見過,雖然也有那有智慧有德行的好人,壞心眼的可也不少。”
老馬格努斯撓了撓頭,又歎了口氣:“就算你說的是對的,可難道咱們就看著王上自己去和挪威人廝殺?想當年老王在的時候,咱們可沒有落在人後的。”
“是啊。可當年老王在的時候,您從老王那裡得的恩賞,可從來沒少過。咱們賣命效死,為的不就是主上厚恩,四海揚名?”
“爸,小弟說的是啊。我們兄弟帶了人手在查理公爵麾下效勞時,每戰都扛著公爵的大旗衝在最前面,從他手裡得的金銀也最多——那位公爵,可真是個慷慨厚賜的好主人。”
盡管沒有直接頂撞自己的父親,兄弟中的老大,小馬格努斯也點了點頭,支持自己的兩個弟弟:“我也覺著,咱們就算跟著奧洛夫王去廝殺,怕也沒什麽好下場。”
看到三個兒子竟都反對自己,老馬格努斯頓時怒火上頭:“你們這幫混蛋小子!隻自己怕挪威人,卻推說王上不好!你們又沒跟從王上征戰廝殺過,怎知不能從他手裡得到厚賜重賞!”
老爹一發火,哈拉爾德的火也上來了:“嘿,我只怕咱們上陣之後平白送了性命,反叫別人分了家財!”
“便教別人分了,也好過叫人戳脊梁笑你連斧子都提不起來!”
“誰若敢笑,就叫他來和我的斧子說!”
“不敢對挪威人動斧子的,卻敢和左鄰右舍耍威風!”
“挪威人比勃艮第人又怎樣!我還不是一斧一個!我隻不想給仇人賣命,到頭來叫人笑話沒長腦子!”
聽著這對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眼見就到了要動刀子的地步,小馬格努斯和卡努特對視一眼,便連忙起身上前,小馬格努斯拉住父親,卡努特拉住哥哥,將兩人分開。
給至親之人拉開,父子倆尤自雙眼通紅,瞪著對方喘息不已。
“說起來,我又要結婚了。”看到父子間為了點小事激動成這樣,卡努特便開口岔開話題。
“啊?”
“什麽?又結婚?”
“媳婦是哪家的?”
果然,北地人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聽到小弟弟要娶第三個媳婦,老爹和兩個哥哥幾乎同時開口,說的話不一樣,關心的卻是同一件事。
“這次我去征討卡雷利亞,那邊有個部族,首領死了,剩下個獨子,和我換血做了兄弟。他的妹妹,嫁給我了。來年春天我就帶船隊前去迎娶。”
說著,卡努特對大哥眨眨眼:“我去娶親,家裡總得留人看顧著點吧?”
小馬格努斯看到弟弟的眼色,立即會意的點頭:“是啊,爸,小弟去娶親,我們兄弟得去王上麾下征戰,您就留下看守莊園吧。”
“為什麽是我?”老馬格努斯一愣,“你們兩個,誰留下一個不就完了!”
“爸,您在本地德高望重,眾人敬服。我們怎麽成?”
“再說,我們正是上陣廝殺,博取名望恩賞的時候,您總不成和自己兒子爭吧?”在卡努特的暗示下,哈拉爾德也話風一轉,就好像剛剛和老爹吵得幾乎拔劍相向的不是自己一樣。
“你們是說,卡努特去娶媳婦,我在家看著家業,你們兄弟倆去王上麾下打挪威人?”
看到老爹一臉的狐疑,小馬格努斯便笑著點頭:“就這麽回事!”
老馬格努斯抓了抓下巴,皺著眉頭咂摸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好吧!要是你們肯去王上麾下效力,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