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國、稱王的事情,各國、各民族的傳統都不太一樣。但歸根結底無非那麽幾個項目——歃血為盟、折箭為誓、斬馬為祭、金書為約。
一番折騰之後,雅諾羅夫斯基由教會大主祭親手戴上工匠連夜趕製的金冠,接受七地王公的宣誓效忠和衛兵們的歡呼,便正式成了立陶宛國王。
接下來,則是盛大的宴會——雖然因為之前的襲擊,能夠參加宴會的人並不多,但每一個的身份都不低。
宴會上,雅諾羅夫斯基走在前面,教會大主祭和考納斯王公則一左一右跟在兩邊,另外六名王公也跟在後面。
見到卡努特,雅諾羅夫斯基幾乎本能的就要彎腰。但好在明道加斯及時的清了下嗓子,打斷了他破壞形象的動作。
披金帶銀的雅諾羅夫斯基在“導師”的提醒下只是輕輕的點頭致意,同時堆起一臉笑容:“國王陛下。”
卡努特哈哈一笑,饒有興致的看著雅諾羅夫斯基:“國王陛下。”
這個稱呼讓雅諾羅夫斯基的笑容一僵。
楞了一下之後,雅諾羅夫斯基才再次開口:“那個陛下……經過慎重的商議,我們對於兩國合作,建設南下商路的事情,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還請國王陛下過目。”
說著,旁邊就有人抬來了木桌,並在木桌上展開了一張完整的牛皮。
看到這張牛皮,卡努特楞了一下,之後懷疑的看著雅諾羅夫斯基:“地圖?”
“是的,各地王公將各自地區的地圖大概畫出來,畫師用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把他們拚刀一起。”說著,雅諾羅夫斯基忍不住也有些驕傲。
但是,緊接著,卡努特的話就讓他驕傲不起來了:“你要是不想以後在你自己的國家裡迷路,回去後最好重新丈量你的國家,繪製一份像樣點的地圖。”
這樣毫不客氣的話讓周圍的王公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遲疑了一下,明道加斯才遲疑著開口:“就算我們對本地的記憶有所偏差,國王陛下您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卡努特哈哈一笑,伸手在牛皮上一指:“這條河道,從北向南,跑船三天,從南向北,跑船兩天——到這,折向西,從東向西跑一天,從西向東跑一天半——現在你們畫得,平著的河道比豎著的河道還長,可不是錯的離譜?”
如果卡努特說哪個地方大了,哪個地方小了,那麽個周圍一群不服氣的王公怕是難免要開口反駁——他們這些本地人,對自己的家鄉難道還不如一個外地來客來得熟悉?
可卡努特說到河道的長短,他們就只能閉嘴了——在航船的事情上,若是北地人也會弄錯,那麽他們就更不可能弄對了。
而卡努特的解說還沒有完:“而且,這裡,這條河並不是直接從南北轉東西的。”
說著,卡努特比劃了一個緩慢轉折的手勢:“從南北向到東西向,要經過至少一頓飯的時間——這可足夠快船跑出去很遠了。”
“呵呵……您這麽說,好象還真是……”說著,希奧利艾的王公尷尬的笑著抓了抓胡子,“我只是說了個簡略了,畫師就直接這麽畫了……”
雅諾羅夫斯基也尷尬的搓了搓手:“總之,事情緊急,所以這地圖草率了一些,等回去以後我一定會仔細丈量國內,重新畫一幅準確的地圖。不過現在咱們就就著這個地圖大概的說一下我們的計劃吧。”
卡努特點了點頭:“好。”
“首先是南下的商路。因為您的商隊主要是前往羅馬帝國和那些希臘人貿易,所以我們認為您應該會更樂意從帕蘭加走尼曼河,經由考納斯南下。”盡管這一結果早在各地王公商議決定之前,就已經和卡努特確認過,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雅諾羅夫斯基還是表現出一副“大家商量好,來和卡努特談”的姿態。
卡努特也很配合的點了點頭:“繼續。”
“我們會在帕蘭加修建一個營地,作為商貿碼頭,為您的艦隊提供物資補給、貨物買賣和船隻修補等服務。”
“之後,第二個碼頭會在考納斯地方,也就是咱們這裡。而第三個碼頭則在考納斯的最南端——再往南的河道,就是別人的地方了,而且很長一段都沒有人煙。”
也就是說,卡努特的商隊在整個立陶宛國境內,一共能夠得到三次休整補給的機會——盡管這對整條南下商路而言只是一部分,但也已經能夠極大的加快商隊的速度了——在那些沒有固定貿易點的地方,商隊只能遇到一個村落、牧群,就和他們貿易,若是條件談不攏搞不好還要動武,期間的麻煩可想而知。
卡努特點了點頭:“就這些?”
“當然不。”說著,雅諾羅夫斯基又指向裡加,“您也知道,北地酷寒,風大,一到冬季,如果燃料儲存不足可是非常危險的。而希奧利艾地方一貫出產泥炭,是很好的燃料——所以,如果您有興趣,我們認為,兩國之間可以建立一條長期的、穩定的泥炭貿易的商路。”
卡努特再次點頭:“怎麽做?”
“我們會在道加瓦河上同樣設置三個港口,裡加、希奧利艾,以及克蘭德。克蘭德的木材和希奧利艾的泥炭,都會依據成色以統一的價格交易。”
至於什麽成色,什麽價錢,那當然是要由具體負責貿易的人來具體商量——在場的雖然都稱得上位高權重,可對商業卻並不是每個人都了解,所以自然也就沒有製訂具體的細節。
卡努特再次點了點頭,之後開口:“還有嗎?”
“還有嘛……”說著,雅諾羅夫斯基得意的一笑:“我們決定,把尼曼河和道加瓦河打通!”
果然,就像雅諾羅夫斯基所期待的那樣,卡努特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什麽?”
“您瞧,水路運貨的好處,咱們都是知道的。雖然我們在這方面美多少經驗,可只要多琢磨琢磨,應該也是能夠學會的。尼曼河、道加瓦河、涅裡斯河——這些河道,不止能為您的商隊提供便利,也能幫助我們更快的調動物資、人員。我們自然也應該充分利用起來。”
停頓了一下之後,雅諾羅夫斯基才接著說:“當然,我們肯定會保證,這不會耽誤到您的商隊的往來。”
卡努特再次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就想,如果領地裡的河流更多,那麽我們的物資、人員調配也就會更加方便。”
“所以……你們打算把兩條河打通?”
“對。”說著,雅諾羅夫斯基笑著伸手在地圖上一指,“從這裡,到這裡,一個徒手的人步行十天的路程,挖開一條河道,二十步寬,兩人深,就足夠行船了。”
“而且,這樣一條河道,也可以灌溉兩邊的土地,足以讓許多土地變成良田,又可以多養活許多人。”
雅諾羅夫斯基越說越高興,卡努特卻歎了口氣:“你們想過這需要多少勞力乾多久嗎?”
“厄……”雅諾羅夫斯基遲疑著,看了看周圍的王公們——然而,這種開鑿運河之類的大問題,是需要特別厲害的工程師才有可能知道的,只是喝多了一高興,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方案定下來的大人物們自然不可能知道。
尷尬也立陶宛國王尷尬的看著一群同樣尷尬的王公,之後看了看對面的北地國王:“呵呵,沒事,我們一貫吃苦耐勞。再繁重的活計也難不到我們。”
這樣的回答讓卡努特也是一愣。
之後,卡努特也一臉釋然的笑了起來:“也對。這畢竟是你們的內務,和我沒什麽關系,是我管閑事了。”
這話說得有些生分, 讓雅諾羅夫斯基聽著有些不舒服,但周圍的王公們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無論卡努特和他們的國王有什麽私交,畢竟是外人,本來就不該干涉他們的內務——這也是明道加斯會成為“國王的輔政大臣”的原因。
雅諾羅夫斯基乾笑了一下,之後開口:“話不是這麽說的。希奧利艾地方的泥炭出產地並不靠河,若是有了這麽一條通道,咱們的泥炭貿易也可以更加順暢。”
“而日後您的艦隊行進也就更通暢了。”明道加斯悶聲悶氣的接了一句,讓幾個王公都不舒服起來——北地王國的艦隊行進更通暢,不就是說,北地人想要拾掇他們會變得更加容易……
對於這樣的暗示,卡努特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不知可否的點了點頭:“那麽我們雙方也要在各自神靈的共同見證下立約同盟,起誓互不侵犯,相互扶持吧。”
聽到這個回答,王公們頓時又放下心來。如果卡努特只是說要在他們立陶宛人的神靈見證下,或者是在北地人的神靈見證下,那麽就意味著卡努特是包藏禍心的。畢竟,北地人不必在乎對立陶宛人的神靈撒謊,而北地人的神靈也不會在乎自己的信徒欺騙別的神靈的信徒。
但是,既然是在雙方的神靈共同的見證下,那麽這種盟約就有了足夠的分量——這也就充分的證明了卡努特的誠意。
於是,在雅諾羅夫斯基的帶領下,一群王公和祭司齊齊點頭:“正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