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時間裡,所有卡努特軍隊裡的戰士都自得其樂——北地武士們盡情宴飲,行使勝利者的權利,大啖鮮美的牛羊肉,猛喝爽口的酒水,隨意使用俘虜的婦女;禦前侍衛們則在卡努特的帶領下全力以赴的操練雇傭軍們,將他們以前在卡努特那裡受到的打擊和折磨一點不少的丟給巴德和他的戰士們……
至於巴德和他的戰士們……
所有人都覺得,一定是巴德在什麽地方冒犯了卡努特,以至於卡努特和他的禦前侍衛們打算活活折磨死巴德和他身邊的所有人。
盡管這麽抱怨,但實際上,在短短的三天時間裡,所有堅持跟隨巴德一起接受訓練的戰士們都學會了如何用盾牌彼此支持,組成盾牆,用集體的力量來對抗敵人的推擠衝撞。而更重要的是,雇傭兵們在吃了無數棍子之後,終於學會了在自己前面的同伴倒下時首先舉盾頂上去,而不是低頭彎腰救護同伴。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卡努特宣布結束宴會,整頓軍隊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喜氣洋洋。北地戰士們彼此都說“英格蘭人應該感謝咱們了,因為咱們不但沒有殺他們的人,反而幫他們增加了許多人口呢”。而巴德和他的戰士們則有一種終於逃得性命的慶幸。
卡努特結束宴會的原因,是他的英格蘭斥候們回來了,並且帶來了英王克努特的動向。
“英王從全英格蘭募集軍隊,各地有名的勇士都集合在他的麾下。在英王的大軍中,有一千名傑出的騎手,還有數萬步兵,由英王親自率領,距離這裡兩天路程。除此之外,英王還收回了之前那個謊報戰功的艦隊司令的指揮權。眼下,指揮著全英格蘭艦隊的,是坎特伯雷大主教,他是不畏懼任何敵人的——而他麾下則有整整一千條戰艦,光是從港口開出去,就走了整整三天三夜。”
英格蘭斥候說完,一臉討好的看著卡努特。
在一群北地戰士懷疑、緊張的低語聲中,卡努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之後彈了彈手指:“巴德,殺了他。”
“哦,啊?”巴德幾乎是下意識的答應,之後驚訝的看著卡努特,一臉的疑惑。
而英格蘭農民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陛下您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閉嘴!”卡努特一聲大喝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之後才開口:“你的謊言只能騙住三歲小孩和沒長腦子的蠢貨——要是克努特真的能集合那麽大規模的軍隊,還用得著等我過來打他?”
說著,卡努特調侃的笑著看著對方:“你總不會想告訴我,你們的國王是個熱愛和平的人吧?”
這話頓時說得所有人都哄笑起來——且不說克努特本身就是通過戰爭征服了半個英格蘭的,單只是“熱愛和平”這個詞,在北地就是一個巨大的羞辱——若是一個人有能力奪取征服者才能享有的權利,那麽他是沒理由拒絕獲得這一榮耀的。
“這……可是……”英格蘭斥候面紅耳赤,抓耳撓腮,之後終於憋出一句:“可大家都是這麽說的啊……”
卡努特點點頭:“所以說其實你並不知道英格蘭軍隊的動向,更不知道他們的規模,只是聽別人說,就跑來向我報信?”
“聽說英王大軍前面就有一百名騎兵開道,我要是真去看了,就回不來了啊陛下。不過,他們的軍隊就要到了可是真的——許多地方的村鎮都在準備食物,我是親眼看到的。”
對這個說法,卡努特也不追究——實際上,他也只能從這些農民那裡得到消息——在這個節骨眼上派遣小分隊什麽的,萬一真的迎面撞上克努特的大軍,那就等於是自己親手把自己的戰士送上了死路。
“因為我和你約好的,你去為我偵查克努特軍隊的動向,要確保那消息是真的,我就放了你和你的妻子、孩子。現在,你確實為我偵查了克努特軍隊的動向,可消息卻是假的,我該把你怎麽辦呢……要不,妻子或者孩子,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個選擇讓農夫愣在當場。隨後,農夫對著卡努特連連告饒:“陛下,發發慈悲,您不能這樣啊……”
“我當然能。”說著,卡努特擺了擺手:“但是我心情好——帶上你的女人和孩子,向北去吧——要是被我在南邊發現你,你就死定了。”
“是,是,遵命陛下……”確實被卡努特嚇到後,農民也沒心情去弄明白到底是卡努特拿他開玩笑,還是真的格外施恩,連忙千恩萬謝的告退,跟著卡努特的禦前侍衛去領自己的妻子孩子去了。
而英格蘭人離開之後,卡努特笑著看了看周圍的戰士首領們:“剛剛誰尿出來了,先去換條褲子。”
剛剛自然沒有人真的尿出來。這話不過是卡努特用來嘲笑那些聽到英格蘭人軍勢龐大就面露驚色的人而已——而聽到卡努特說這話,大家就都知道,他們的表現惹國王陛下生氣了。
一片尷尬的沉默中,一個歲數比較大,在地方上也算有名望的站了出來,訕訕的笑著:“陛下取笑了。咱們是聽到英格蘭人的數量有些吃驚,可到並不害怕——左右有王上帶領,神靈庇佑,咱們是必然能贏的。唯一可慮的就是英格蘭人的艦隊……”
卡努特不屑的嗤笑一聲:“一千條船?”
“我無意冒犯,可是陛下,丹麥地方是能拉出一千條船的——而英格蘭人雖然戰力不佳,可國力比起丹麥卻並不弱。”
卡努特點點頭:“對。丹麥能拉出一千條船,可能還多些。可這樣一來,丹麥地方就再拿不出像樣的陸軍了。英格蘭國力就算強過丹麥也有限,所以如果他們真的拉出一千條船,那麽他們在地面上恐怕就沒什麽軍隊了。”
“而且,如果英格蘭人真的選擇在水面上和咱們決戰,我倒要高興——克努特麾下有擅長水戰的丹麥武士,但人數有限,而英格蘭人並不是什麽傑出的水兵;可咱們,總沒誰要告訴我他不擅水戰吧?”
這話說得大家心中大定。而卡努特的話還沒說完:“既然斥候沒見到英格蘭人的軍隊,那麽那隻軍隊距離咱們就還有距離。哈康已經帶著蘇格蘭的戰士南下了,可能會遇到一些抵抗,但是和咱們匯合也就五六天的事情——到時候,除非諾曼人能及時趕到,否則這一仗恐怕沒什麽好誇耀的。”
照卡努特的說法,和英格蘭人的這一戰簡直就是白給的勝利。但是老兵心裡仍舊有些不放心:“可是陛下,要是哈康沒來得及和咱們匯合,敵人就到了呢?”
看了看老兵,卡努特不屑的一笑:“所以,要是我找來一個北地人和一個蘇格蘭人一起打一個英格蘭人,你就信心十足。要是我要一個北地人和一個英格蘭人作戰,你就虛了?”
這話讓老兵面紅耳赤:“陛下你這話好沒趣——莫說打一個英格蘭人,就是打三五個,也無非是您下令,咱們賣命。可慮的是克努特麾下也有不少的北地人,若是再加上助陣的諾曼人,咱們就有些麻煩。”
卡努特點頭,微笑:“然後呢?還不是得打?當然,要是克努特先和諾曼人匯合了,咱們不妨先撤退,和哈康匯合,沒必要硬拚,可要是克努特自己前來,那麽無論哈康到沒到,那都是咱們的大好機會。 ”
說著,卡努特收斂起笑容,嚴肅的看著麾下一乾武士頭領:“我也給你們把話說明白。這一戰很重要。要是咱們能一戰擊垮克努特,摧毀他的軍隊,粉碎英格蘭的抵抗,那麽幾個月後咱們就可以在自己的莊子上開宴會了。可如果咱們只是打退了他們的軍隊,給克努特重整旗鼓的機會,再被他堅持到諾曼人到來,那麽不但戰事會曠日持久,咱們家裡恐怕也會不安穩。”
“所以,你們都給我仔細點。我要一戰消滅克努特——要是誰在這時候出了差錯,壞了我的事,就算是勝了也沒用——到時候別說我砍了他的腦袋喂豬。”
平日裡卡努特總是嘻嘻哈哈,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就算訓斥別人也總帶著笑,這時候聲色俱厲的說出狠話,就讓所有人都鄭重起來。而且,被砍了腦袋喂豬,不但在受刑者是莫大的恥辱,對他的家人也是極大的羞辱——任何一個北地人都不會想要受到這樣的處置。
於是,一群北地人都挺直了身體,表情嚴肅的點頭:“陛下放心,咱們肯定會回去跟大家說明白的,非得叫英格蘭人一次就徹底服帖不可。”
卡努特也點了點頭:“總之,你們明白輕重就好。都回去整頓隊伍,準備武裝——這幾天,酒宴女人就先不要碰了,別要你上戰場的時候手軟腿軟就不好了。”
聽到這話,大家又都哄笑起來——總之,對抗英格蘭人,似乎並不是什麽太值得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