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這個嗎?”捏著一枚有羅馬帝國皇帝頭像的金幣,卡努特輕輕擺了擺手,看著面前的鬥雞眼。
鬥雞眼偏著頭,用袖子摸了一把鼻涕,嘿嘿一笑:“您大人真會說笑,咱沒啥見識,金子總還是知道的。”
“想要嗎?”
這個問題讓鬥雞眼楞了一下。稍微思考了一下,這個來自約克郡小村子裡的農夫才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您要是想給,我就想要。”
鬥雞眼狡猾而實在的說法讓卡努特笑了起來:“你說你有兩個兄弟在城裡做護衛?”
鬥雞眼嘿嘿一笑:“不怕您生氣,要不是我這眼睛,我也該在城裡做護衛來著。”
卡努特看著眼前的人,不置可否的一笑——眼前這個農夫,鬥雞眼、長短腿,大駝背——就算沒有鬥雞眼,恐怕也沒人願意讓他做護衛。
“很好。”說著,卡努特將手中的金幣高高拋起,輕輕接住:“你現在打著白旗,走到城牆下,先要求見你的兩個哥哥。等見到你的兩個哥哥,你就告訴城裡的人,只要他們交出唐納赫德和西格裡克的人頭,我就立刻撤軍,既往不咎。否則的話,破城之時,屠城三日,以儆效尤。”
說完,卡努特變戲法似的又摸出幾枚金幣:“只要你說完這些話,回來,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了。”
隨著卡努特將五枚金幣拋起、接住的動作,鬥雞眼的視線也跟著不住起伏。緊張的舔著嘴唇,鬥雞眼訕笑著:“您大人不是在逗我玩吧?就說這麽幾句話,就能得著這些金子?”
“我是國王,我的金子有好幾箱,我不撒謊。不過,你可得想清楚,你過去說這些話,城牆上的人可能不等你說完就把你宰了,你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這樣體貼又直接的說法讓鬥雞眼一愣。皺著眉糾結了一陣之後,鬥雞眼一咬牙,又狠狠的抹了把鼻涕:“咱爛命一條,值不得那麽多金子,您敢給,我就敢要。”
“先見我哥,然後要城裡交出西格裡克和唐納赫德的腦袋,否則屠城,然後回來領金子!”說著,鬥雞眼惡狠狠的一把搶過多爾戈多手中的白旗,迅速轉身,拖著長短腿一瘸一拐的朝著對面的城牆衝了過去,似乎生怕自己一猶豫,就沒膽子上了似的。
看著那個猥瑣的家夥朝著城牆走過去,多爾戈多便一臉懷疑:“陛下,咱們只要直接打過去就好了,有必要這樣嗎?”
“當然有必要——敵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要是敵人願意自己把自己殺光,那就再好不過了。”說著,卡努特自在的拋接著手中的金幣,一臉胸有成竹的微笑——這麽安排,無論結果怎樣,對他都沒壞處。
而卡努特在看著的同時,鬥雞眼也大步流星、一瘸一拐的舉著白旗走到了約克城的城牆下。
還沒等鬥雞眼開口,城牆上已經有人嚷了起來:“老三,你怎麽來啦!”
聽到這個招呼,鬥雞眼費力的斜過頭,向著城牆上看,之後也扯著嗓子讓起來:“二哥?你在啊,大哥在嗎?”
“我在,你跑來幹什麽?別胡鬧,快回家去!”
聽到大哥也在,鬥雞眼樂了——這樣,卡努特交代給他的第一項任務就完成了:“我沒胡鬧!你們倆都在就好了。聽清楚了。”
一激動,鬥雞眼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連咳嗽起來,引得城牆上的人一陣哄笑。
好半天才喘順了氣,鬥雞眼才再次大聲喊起來:“都別笑了,北地國王說了,要你們交出西格裡克和唐納赫德的人頭。”
這下,果然沒人笑了——鬧了半天,這個醜人竟是來給北地國王傳話的。
“只要你們交出人頭,北地人立即撤軍,既往不咎。”
“要是我們不交呢?”
“屠城三日,以儆效尤。”聽到城牆上有人發問,鬥雞眼也毫不示弱的大聲回答。
城牆上再次陷入一片安靜,就連發問的人也後悔自己的多嘴——雖然是由這樣一個愚蠢、醜陋的殘廢帶來的口信,但誰也不會認為這只是一個空白的威脅——北地人毫無疑問是有能力兌現他們的諾言的。
等了片刻,鬥雞眼才再次嚷起來:“要是你們沒有什麽話讓我帶回去,我就先走啦。”
因為卡努特說過,城牆上的人可能會殺死自己,所以鬥雞眼心裡也很害怕,只是強撐著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眼下卡努特交代自己的話都已經說完,自己只要活著回去,就可以領金子了,他當然不想繼續站在城牆下等死。
然而,就在鬥雞眼轉身的同時,伴隨著淒厲的破空聲,一支利箭從城牆上飛下,正中他的駝背。
鬥雞眼驚訝的低頭,看著胸前露出來鮮紅的箭尖,茫然的聽著背後兩個哥哥的怒吼,眨了眨眼,滿心遺憾——那麽多金子,他的,沒了……
看著鬥雞眼中箭倒下,卡努特停住手,握住手裡的金幣丟進錢袋裡:“省了。”
多爾戈多皺了下眉,之後開口:“咱們打過去?”
卡努特搖了搖頭:“我記得,約克城周圍的村子,並沒有向咱們繳納保護費?”
多爾戈多點頭:“約克城不牽頭,周圍的村子可沒膽子這麽乾,也沒那麽多糧食。”
卡努特擺擺手:“他們為什麽不繳保護費,我不在乎。總之,他們沒交,這就夠了——多爾戈多、卡西莫多、巴德,你們三個各帶五百人,去把這附近沒交保護費的村子都給我端了。”
停頓了一下之後,卡努特才接著說:“財物什麽的都按照戰利品算,但是人都給我活著帶過來。”
聽到這個命令,多爾戈多、副將卡西莫多和傭兵頭子巴德便立即領命,各自帶上自己的親信戰士,離開了大隊,前去劫掠村莊去了。
而三支小隊離開的同時,卡努特也沒閑著。
從剩下的部隊中,卡努特挑選出擅長射箭,而且攜帶了強弓的戰士一百名,又為他們每個人配備了兩名攜帶大型蒙皮圓盾的戰士,每個戰士除了短刀戰斧外額外攜帶五支標槍——這三百人被組成一支小型的戰隊,預備作為遠程打擊的主要力量。
而配備有頭盔、皮甲、蒙皮盾和刀斧的戰士,也被卡努特選出兩百人,作為攻城時的突擊隊,負責率先登上城牆,殺開一條血路,為其他人贏得登城的機會和時間。
剩下的人,則負責砍伐樹木、捆扎破門錘,製作擋箭牌,挖掘防止敵人反攻的壕溝,以及煮開水,準備用於救治傷員的各種器械等等。
等到卡努特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完的時候,遠處的村子也升起了陣陣濃煙——雖然還不知道三支劫掠隊的損失情況,但是毫無疑問,劫掠本身應該是成功了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遠處便傳來驚叫聲、斥罵聲、哭嚎聲和求饒聲。
緊接著,驅趕著被捆成長長一串的奴隸的北地人劫掠隊便出現在約克人的視線中。
首先是多爾戈多,接著是巴德,最後是卡西莫多,三支隊伍分別帶著三串奴隸,牽著牲口,馱著財物,喜氣洋洋的回到了大隊之中——盡管對於五百人的隊伍而言,區區兩個村子不到一千人的財物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收獲,再去除掉要繳給卡努特的,剩下的更是不值一提,但這樣的劫掠即不費力氣,又是他們到達英格蘭後的第一次戰鬥,便讓所有參戰的人都興高采烈、意猶未盡。
但是對於城牆上的人們而言,這樣的景象就不是什麽好兆頭了——聚集在城裡的守衛中,有不少人都有親人在城外,而眼下如果還沒有被北地人殺死,那麽估計就已經成為了奴隸——而接下來,如果卡努特要驅趕奴隸攻城, 那麽他們還會遭遇更加悲慘的境遇……
想到這一點,城牆上的衛兵們頓時一陣慌亂,迅速的跑回去向老爺們匯報情況,相互之間商討可能的解決方案。
然而,實際上,衛兵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他們不可能決定要不要向卡努特投降這種事情,更不可能要求西格裡克和唐納赫德這兩位國王親自冊封的領主為了他們的親人而向卡努特交出自己的腦袋——可是除非西格裡克和唐納赫德的人頭被交出去,否則卡努特必然會進攻城鎮,然後屠城……
看著對面的慌亂,卡努特面無表情的下達了命令:“讓弓箭隊帶上所有的青壯年和老年俘虜,上前,用俘虜做掩護,對城牆上射箭,把敵人從城牆上驅趕下去。”
卡努特臨時組織起來的弓箭隊雖然有強弓,但並沒有重甲,即便在兩名盾牌手的保護下,也是很脆弱的,若是強行要和城牆上的弓箭手們對射,勢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而,在有了本地村民作為肉盾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除了極少數百發百中的神箭手之外,絕大多數的弓箭手並沒有透過人牆射中目標的能力,而他們的攻擊力度和效果就會大幅度的削弱,而北地人的弓箭隊就可以成功的完成卡努特交代給他們的任務了。
在北地戰士大聲吼叫著連踢帶打的將他們的俘虜分開的同時,約克城的城牆上緩慢的降下一個吊籃,從裡面走出一名打著白旗的人——約克人終於想要談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