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七二二年十一月十三,中國歷史上在位最長的皇帝愛新覺羅。玄燁在暢春園駕崩。
康熙閉目躺在床上,房內一片哀哭聲。
隆科多捧著一個匣子進屋,張廷玉、李德全緊跟其後。
“大家先別要緊哭,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宣讀大行皇帝遺詔。”張廷玉畢竟是當朝中堂,他的話還是有一定威力的。
大家頓時止住哭聲,一起跪下聽隆科多宣讀遺詔。
隆科多打開匣子,取出遺詔,開始宣讀:“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著傳皇位於四阿哥胤禛.欽此!”
“兒臣接旨。”胤禛接過遺詔,然後撲向康熙,哭著說:“皇阿瑪,你把這千斤重擔交給兒子,兒子擔當不起呀,皇阿瑪……”他心裡又是悲傷又是高興又是擔憂。悲傷是正常現象,自己的父親去世,作為兒子,肯定是傷心的;高興自然是因為這皇位確實是傳給了他,他盼了那麽多年,終於可以皇袍加身;擔憂則是不敢肯定心怡對他所做的承諾是否能兌現,雖然有遺詔,但還未被眾人承認。
他心裡七上八下,有幾人是一肚子不滿,八、九、十阿哥聽完遺詔,立刻互相對視一眼,雖不說話,心意卻相通,不能讓他們的四哥稱帝。
十阿哥是衝頭,第一個發話,“皇阿瑪怎麽會傳位給四哥,應該是十四弟吧!”
“隆科多,你該不會在遺詔上動了什麽手腳吧!”九阿哥胤禟也開始了。
“兩位阿哥,大行皇帝的遺詔上寫得清清楚楚,是傳位於四阿哥胤禛.隆科多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篡改遺詔。”
“九弟、十弟只是想問個明白,皇阿瑪一直對十四弟讚譽有加,寄予厚望,怎麽突然傳位給四哥了呢?”胤禩不說自己,把十四阿哥推出來。
“幾位弟弟,難道你們懷疑這遺詔是假的不成?”胤禛說。
“這事關系到大清朝的將來,我們總得弄個明白。”十阿哥道。
胤禛知道他們的意圖,但遺詔在手,他也有底氣,於是咬咬牙問:“你們打算怎麽弄明白呢?”
“不如等十四弟回京再議。”胤禩用的是拖延戰術。
不管他們用的是什麽戰術,統統都在心怡的預料中,果然,納蘭德聿發話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遺詔指明傳位於四阿哥胤禛,那就該奉遺詔請新君早日登基。”
“納蘭德聿,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胤禟衝著納蘭德聿說。
“納蘭德聿的職責是保護皇上,九阿哥如果不想奉遺詔,休怪我得罪了。”到了現在的地步,比的就是誰橫。
“納蘭德聿,你想造反嗎?”祺睿早就看不慣納蘭德聿,想著這是愛新覺羅家的內務,你是外人,瞎攙和什麽呀!
“到底是誰想造反啊?”納蘭德聿現在的封號是一等侯,要比祺睿這個貝勒高。
祺睿壓根沒把納蘭德聿放在眼裡,“你橫什麽,以前是仗著那個臭丫頭撐腰,現在我看你還仗什麽人的勢?”
話音剛落,納蘭德聿劈手就給了祺睿一巴掌,他可以容忍祺睿對自己無禮,但絕不允許對心怡有絲毫的不尊重。
祺睿捂著臉:“你,你敢打我?”
“我為什麽不能打你,來人!”隨著喊聲,大虎、二虎率侍衛們衝進房內,“拿下祺貝勒。”納蘭德聿命令道。
“誰敢,你憑什麽拿我?”祺睿見納蘭德聿動真格了,倒也有些害怕。
現在只要把遺詔拿出來壓就行了,“就憑你不奉詔。”
“做得好,殺雞給猴看。”胤禛暗中叫好。
“納蘭德聿,如果這遺詔沒問題,我們當然奉詔,可是現在的首要問題是要把遺詔搞清楚。”祺睿被打,和親王怎麽還能沉默,但他不針對納蘭德聿,他覺得納蘭德聿只是胤禛的卒子,和卒子沒啥好講的,他的目的是不讓胤禛即位,不讓胤禛即位就是對質疑遺詔的真偽。
“和親王,遺詔已經很清楚了,你還要搞什麽,現在我懷疑你居心叵測,故意反對四阿哥即位!”納蘭德聿給和親王扣的帽子也不小。
和親王一聽這話,氣得手都抖了,“納蘭德聿,你什麽意思?老夫怎麽居心叵測了?”
“如果和親王你沒有異心,為何不奉詔?”納蘭德聿立刻抓住和親王話中的漏洞。
和親王一下悶掉,胤禩見狀忙解圍,不軟不硬地說道:“納蘭德聿,誰都知道你是四哥的人,你幫著他也理所當然,不過,今天是我們愛新覺羅的家務事,你最好別插手。”
“廉王爺,這不單單是你們的家務事,而是整個八旗、整個大清國的事,既然大行皇帝傳位給四阿哥,那麽四阿哥就是皇上,我今天一定是勤王護駕的,誰要是不奉詔,我手中的劍可沒長眼睛。”納蘭德聿也不示弱。
“納蘭德聿,要勤王護駕,你的那些禦前侍衛好象還不夠分量,要不要我派人來幫你呀!”胤禟他們不是沒有準備,他們也對自己的心腹們交待過必要時都帶兵前來暢春園,但他們沒料到心怡的膽子那麽大,居然指使納蘭父子矯旨,他們的人要麽被殺要麽被關了起來,根本指望不到了。
胤禟這麽說,本想是把納蘭德聿給嚇住,不料納蘭德聿絲毫沒有懼色,反而冷笑一聲,道:“不勞九阿哥費心,步軍營、驍騎營和九門的將士都已經在暢春園外候著了。”
聽到這裡,胤禛嘴角微微上揚,心中大石放下,而其他人心裡涼了一片,納蘭德聿把九門的兵馬都調動到暢春園,他們卻全然不知,這說明他們的人都被控制了,要控制九門所有的將士,這個能力連八阿哥他們都自認在短時間內是辦不到的,納蘭父子敢這麽做,而且下手這麽狠這麽快,再笨的人都明白了,心怡是幕後軍師。
胤禩隻覺一陣胸悶,瞅瞅納蘭德聿,納蘭德聿正盯著他,胤禩心中暗歎,“我們不是輸給老四,而是輸給那個丫頭了!老天太不公平了!”
張廷玉見這麽下去,怕是要鬧出大亂來,忙道:“大家不要吵,沒有誰說不奉詔,臣叩見吾皇萬歲。”說著,率先向胤禛叩下頭去。
眾人見中堂大人帶頭,便紛紛跟隨著下跪,向胤禛行君臣大禮,“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事已至此,胤禩盡管再不樂意,也無奈了,“今天是討不了好了,只能等十四弟回京後再找機會了。”想到這裡,他一提衣袍,向他的四哥跪下,九、十阿哥見狀,也只能跪下叩頭參拜新君,胤禛欣然受了眾人的禮。
就在暢春園劍拔弩張的時候,心怡一身縞素,在怡苑裡佇立著,回想起與康熙相處時的一幕幕情景,眼淚簌簌而下,“皇上爺爺,心怡從未給您下跪過,也從未給您磕過頭,現在心怡給您磕頭送行。”她朝著暢春園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梅籃竹桔跟隨著一起磕頭。
雪花像棉絮般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整個紫禁城被漫天大雪籠罩。
為皇帝辦喪事規矩特多,死後當天叫小殮,嗣皇帝,就是還沒有行登基典禮的新皇帝以及皇子皇孫,都要穿孝服,摘掉帽子上的紅纓,剪去一縷頭髮。宮內女子自皇后以下,都要摘掉耳環,去掉一切頭飾。
小殮之後第二天大殮。
清代規定,不論皇帝死在什麽地方,都要將大行皇帝抬入梓木製作的棺材梓宮,然後把他的梓宮運回紫禁城,梓宮停在乾清宮正殿,設大行皇帝靈堂,供人祭奠,一般不超過27天。大行皇帝的梓宮從宮外運回紫禁城,嗣皇帝要跪迎,在乾清宮設大行皇帝的靈堂的同時,還要頒發大行皇帝的遺詔於天下,宣布全國致哀,27天內不許演戲作樂。
大殮時,諸王、貝勒、貝子、文武大臣等都要進入乾清門,瞻仰大行皇帝遺容。嗣皇帝、皇子、公主都要站在乾清宮丹陛上,行大殮禮。
心怡不是皇家的人,按理是不用去的,但她還是去了,在嗣皇帝、皇子、公主們行完了禮後,她出現了,白衣素服,在風雪中顯得是那麽地弱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一步步地走進乾清宮,每一步都跨得那麽沉重,來到靈前,緩緩跪下,“皇上,我來了,只是,您再也聽不見我給您說的笑話,我也看不到您的笑容了!”兩句話才出口,眼淚已經淌了下來。
“想當初,我孤苦伶仃地來到清朝,是您收留了我,您疼我,愛我,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還怕人對我照顧得不周到,樁樁件件都親自過問,我把最知心的話和您說,您也把心裡的苦楚向我倒,不管我怎麽胡鬧怎麽頑皮,您都能包容諒解,我記得,我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給您笑話,然後給我做了好多好多新衣服;我記得,您興致盎然地和我一起做解剖,把一旁的太監宮女都給嚇跑了;我記得,我們寒夜挑燈猜謎玩,我總是猜不出,您在我臉上貼了一張又一張寫著笨的字條,和您在一起的每件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忘不了,在拍賣大會上,您來給我捧場;忘不了,您為我能有個好夫婿煞費苦心;忘不了,我被救回來後您如釋重負的表情;忘不了,您為我主婚賜福;忘不了,您為我未出世的孩子取名……皇上,如今您撒手人寰,任憑我千呼萬喚也喚不回您了,您這一走,我又像孤燕一隻,沒了棲身暖巢,風雨飄泊,任人欺凌……”
她一番話,說得淒淒慘慘,悲悲切切,在場的別說是女眷們哭了個唏哩嘩啦,連那些七尺男兒也都紅了眼眶,暗自垂淚,心怡自己更是哭得差點接不上氣,把一旁的納蘭德聿急得喲,恨不得上前阻止,但現在這個場合再著急也不能有所動作,只能在邊上擔憂地看著。
胤禛也被心怡的話挑動了心裡傷感的情緒,在旁哭了一陣,抬眼見納蘭德聿著急擔心的樣子,又聽到心怡的最後兩句話,便上前幾步,親自扶起了心怡,“心怡,快別哭了,你現在有著身孕,經不得大悲,皇阿瑪若是知道你這樣,他在下面也不安心,你放心,皇阿瑪雖走了,還有朕,以前皇阿瑪怎麽待你,朕也如何待你,你不會任人欺凌。”說完,忙叫人攙扶心怡去休息。
雍正登基了,登基後一方面要處理國家大事,一方面到了點就要去靈堂叩拜,忙得不可開交,於是很多事就都交給納蘭德聿去處理了,納蘭德聿如今官職是領侍衛內大臣,並入主內閣,官拜正一品。
內閣為正一品衙門,位在六部之上,其職務是議政事,宣布皇帝的詔令。這一來,都知道納蘭德聿是當今的新貴,事事向他請示,也把他給忙得是腳不沾地,夜裡就搭個鋪子睡,已經好久沒回家了。
康熙駕崩,那后宮嬪妃就要進行處理了,雍正的親生母親德妃烏雅氏自然就是皇太后,擬的號是仁壽皇太后。講到妃子,就要提妤妃了,以雍正的性格怎麽會讓妤妃這麽好過,這個女人和他明裡暗裡地爭過,所以只有死路一條,但又不能以殉葬的名義。
清初仍然是用活人殉葬的,太祖努爾哈赤死後,皇后那拉氏和二位妃子阿濟根、代因扎殉葬。清朝入關後的第一任皇帝順治死後,殉死的妃嬪有30多人,她們的棺柩跟隨在順治帝棺柩的後面一同出殯,場面蔚為壯觀。
到了康熙時期,由於康熙帝對於活人殉葬深惡痛絕,下令禁止,所以雍正沒法以殉葬的名義讓妤妃死。想了一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把納蘭德聿宣來,問道:“納蘭,你還記得你差點死在誰手裡嗎?”
不提這事倒也罷了,提起這事,納蘭德聿頓時心頭火起,“這輩子都不會忘!”
雍正嘿嘿一笑,“朕給你個機會出氣!”說著,提禦筆寫了一道聖旨交給納蘭德聿,“去宣給妤妃吧!”
納蘭德聿接過一看,立刻前往妤妃宮中,妤妃心裡正擔憂著呢,知道自己以前和雍正有過太多瓜葛,現在他登基了,不知道會怎麽處置她。見到納蘭德聿拿著聖旨前來,而且後面還跟著太監,太監手裡捧著一道白綾,心裡就慌了。
“納蘭……”
“妤妃接旨!”納蘭德聿一點表情都沒有。
妤妃戰戰兢兢地跪下後,納蘭德聿開始宣讀:“納喇氏不守婦道,先帝在位期間常私自出宮,與人有染,特賜納喇氏白綾,以正后宮綱紀。欽此!”念完,把聖旨往妤妃面前一遞,“娘娘,謝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