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嬋是二年前進的何家,自從她進了門,這個家幾乎就是以她為中心了,何樹平對李玉嬋是百依百順。
雖然李玉嬋對美嫻還不錯,可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娘,何況李玉嬋從不將何黃氏放在眼裡,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已經很懂事了,所以小美嫻對李玉嬋相當地不滿,今天看到母親死的這樣痛苦,她本能地反應就是李玉嬋害死了娘。
何樹平覺得女兒太不懂事了,娘親去世,她不幫著打理後事,還要去告什麽狀,簡直是在添亂,立刻道:“不要胡鬧,你娘原本就有心口疼的毛病,嚴重的時候會昏過去。爹知道,昨天我沒在你娘身邊,你娘的死爹有責任。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說二娘殺了你娘啊。”
“是,一定就是。”何美嫻也是個很固執的孩子。
何樹平好言勸阻道:“爹也略懂醫術,爹檢查過你娘的屍首,沒有任何異狀。”
何美嫻哪裡聽得進,“爹,你平日裡護著二娘也就算了。現在娘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替娘討個公道,這個狀我一定要告。”
府尹聽完了何樹平的敘述,問仵作,“仵作,檢查下來結果如何?”
“回大人,屍首沒有任何異狀。看來,確實是因為心疾而亡。”仵作答道。
“何美嫻,你都聽到啦!”府尹聽了仵作的回答後對何美嫻說,“你娘是因為心疾而亡,念你年紀幼小,又是一番孝心,本府就不追究你妄告他人的罪名了。”
“大人,二娘精通醫理,又素與娘親不和,說不定是她暗中下藥毒害我娘。”何美嫻不死心。
府尹耐著性子又問仵作:“仵作,死者可有中毒現象?”
“回大人,沒有。”
“何美嫻,你娘親突然去世,你很傷心,本府可以理解,但事實上,你娘確實是因為痼疾突發而亡,並非遭人暗害,這件案子就這麽結了,你還是跟你爹好好過日子吧。”府尹打算結案了。
何美嫻還想再說什麽,府尹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了,朝外面的衙役喊著,“回府!”帶著一乾人等離開了。
何樹平對女兒說:“美嫻,爹去安排你娘的後事,你在家別到處跑。”說罷,先離開了。
何美嫻不理,只是撫屍而哭。
看熱鬧的人見沒有什麽花頭也漸漸散去,只剩下心怡等人。
納蘭德聿看看心怡,“我們也走吧!”
心怡轉身走了幾步,停住,又轉回去,抬腿進了房間。
眾人驚異地互相望望,也跟著進去。
心怡來到何美嫻身邊,“小妹妹,我也懂點醫術,讓我來檢查一下你娘,好嗎?”
“你是誰呀?”
“你先不要管我是誰?讓我檢查一下,說不定能有什麽發現。”
何美嫻抽泣著問:“姐姐,你能查得出嗎?”
“姐姐不能給你保證,要查過才知道。”心怡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何美嫻抹了抹眼淚,“姐姐,你查吧。”
納蘭德聿忙阻攔,“你想做什麽,順天府已經定案了。”
心怡抬頭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冤案呢?”
“剛才仵作已經檢查過了。”納蘭德聿道。
心怡搖搖頭,“仵作是男人,更何況剛才他檢查得一點也不仔細。”心怡用手帕做了個口罩,又問美嫻要來了手套,在等候手套的時間裡她打量了一下房間。
普通的一間房,南窗北門,普通的家什,收拾得乾淨整潔,很明顯,主人是個勤快的人。靠著牆擱著一張床,床帳一半撩起,一半垂掛,死者頭朝床外,腳朝裡,說明死者當時想爬下床,但沒有成功。
心怡戴上口罩,手套,然後去解死者的衣衫,幾個男人立時轉過了臉。
心怡抬了抬死者的胳膊,摁了摁皮膚,心道,“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來看,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今天凌晨,五更天時分,這個和何家父女說得一致。”她又觀察了一下死者的臉部表情,“她看上去非常痛苦,據何樹平的描述,她的病像是慢性心功能不全,如果說她心衰而亡,倒也說得通。”
接著捏開死者的口腔,看了看,然後從頭開始摸著死者的骨骼,一路檢查下來,沒有骨折,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
心怡停下手,“小竹子、小籃子,過來幫忙。”
小籃子驚叫:“啊,我們?”
小竹子滿臉不情願地,“為什麽叫我們?”他指指大虎、二虎,“他們不可以呀?”
“他們倆是男人,不方便。”心怡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小竹子脫口而出,“我們不是男……?”最後一個“人”字硬生生地吞進了肚子,兩人苦著臉走到屍首邊。
“把屍體翻過來。”心怡指揮著。
小竹子的表情沒有逃過納蘭德聿的眼睛,他原先以為竹、籃二人只是兩個小廝,現在不由朝著他們多看了幾眼,但小竹子長得個兒小,小籃子也沒比小竹子大了多少,還都是孩子,不像成年的太監很容易分辨出來,所以怎麽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是公公?除了皇宮,可以用太監的不外乎幾家王府。”納蘭德聿目光又投向心怡,“她是哪個王府的?哪個王府也不會允許沒出閣的姑娘到處拋頭露面啊!”
心怡在屍體上檢查了一番,發現屍體後背上有一個小紅點,“這是什麽?”她伸手去摸。
納蘭德聿看出心怡的表情有點異樣,忙問,“你發現了什麽?”
“你來看。”心怡招呼他。
納蘭德聿開始還有些猶豫,想著男女有別,再一想,這是為了給死者討個公道,也就坦然走過去,蹲下湊近看。
心怡指著小紅點,“你看,這個。”
納蘭德聿仔細地看著,“這麽小一點,像是被飛蚊針之類的暗器刺的。”
“暗器?”心怡抬頭問何美嫻,“小妹妹,你二娘會武功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娘會醫術。”
心怡思索著,“我記得以前曾看過一部動畫片,凶手是用縫衣針殺人的……”她突然將死者的內衣拉下,內衣上有一個微小的洞,正好與小紅點相吻合。
“這個部位?……”心怡對納蘭德聿說:“納蘭德聿,你轉過身去。”
“做什麽?”納蘭德聿邊問邊轉過了身。
心怡在他背後點了一下,說:“我現在點的這個部位,和死者背後那個紅點的位置一樣。”接著從他肩膀處探過頭在納蘭德聿前胸肺處也點了點,道:“那就沒錯了!”
納蘭德聿被她在身上指指點點,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頓時像被點了穴般,一時間動彈不得,也不想動彈。
“好高明的手法,小妹妹,再去擊鼓,你娘一定是被謀殺的。”心怡得出了結論。
何美嫻點了點頭,站起身。
納蘭德聿激靈一下反應過來,忙伸手攔住,“等等,你肯定嗎?就憑這個小紅點?”
“對,就憑這個小紅點。”心怡很肯定地說。
“你別胡鬧,這個小紅點能證明什麽?”納蘭德聿問。
“我沒胡鬧,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這個小紅點就是鐵證。”
“知道嗎?如果說服不了順天府尹,你會被問罪的。”納蘭德聿的語氣中含了關懷。
“你這是關心我嗎?”心怡聽出了,於是直視著他問。
納蘭德聿望著她,不語,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
心怡畢竟是過來人,已經看懂了納蘭德聿眼中的意思,她不敢再繼續望著納蘭德聿了,立刻轉臉對何美嫻說:“我們陪你去擊鼓。”
見心怡這樣堅持,納蘭德聿也不好再阻攔,心裡想著萬一有什麽麻煩,隻好自己去向順天府尹打招呼,再不行,就把老父親拉上,怎麽也不能讓心怡受委屈。
告狀的鼓聲再次響起,人們又圍了上來。
“哎,怎麽還是這個小姑娘……都定案了,她還不死心。”
府尹上得堂來,一拍驚堂木,“何人擊鼓?”
“大人,是民女。”何美嫻抬頭說。
“怎麽還是你?何美嫻,你娘的案子已經結了,她是因疾而亡,並非他殺。你不要再擊鼓了,若再胡攪蠻纏,休怪本官不客氣了,退堂!”府尹拔腿就想走。
“慢著!大人,何黃氏不是因疾而亡,而是被人謀殺。”心怡從堂下走上。
府尹瞪著眼睛,“大膽,你是何人,竟敢在公堂上胡說八道。”
“我是何美嫻的姐姐。”
“姐姐?她不是獨女嗎?”府尹有點蒙。
“剛剛認的。”心怡隨便扯了個借口。
納蘭德聿暗暗搖了搖頭,“調皮!”
“到了公堂,為何不下跪?”府尹又問。
心怡笑笑,“要我跪你,除非你不想要你的烏紗帽了。”
“好大的口氣,給她撐腰的到底是誰?”納蘭德聿對心怡是越來越摸不透了。
府尹也被心怡的氣勢壓住了,不知她是什麽來頭,於是再一次問:“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用管我是誰,審好案就是了。”心怡擺出格格的氣派。
“好好好,不跪就不跪,本官問你,你憑什麽說何黃氏是被人謀殺?如果你拿不出真憑實據,本官將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府尹見心怡一臉傲氣,也不敢得罪。
小竹子在堂下嘻嘻笑著道:“居然想治小姐的罪,他在發昏。”
“他當然治不了小姐的罪,可小姐若拿不出證據,怕也是很麻煩的。”二虎接過話。
納蘭德聿看了看他們,再一次對心怡的身份猜測起來,“她到底是何許人,可以不把順天府放在眼裡?”
堂上,心怡告訴府尹,“大人,證據就在屍體上。”
“是嗎?”府尹不相信地,“來人,把仵作叫來。”
一會兒,仵作來到堂上。
“仵作,這位姑娘說何黃氏是被謀殺,證據就在屍體上,你有什麽話說啊?”府尹說道。
“大人,剛才小人已經仔細檢查過,死者身上並無傷痕。”仵作自然不承認自己驗屍有誤。
“凶手的手法非常高明,旁人很難察覺,何況,你剛才並沒有檢查她的背部。”心怡點出他的失誤,“大人,請你再去一次現場。”
府尹帶著不耐煩的神情,“還要去?”
“為死者討公道,是你府尹大人的職責吧,你要是不想去,這後果可考慮過?”心怡指指堂下的那麽多百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覺得你能堵住那麽多人的嘴嗎?”
“就是……這位姑娘說得對……”下面的百姓起哄著。
見此情況,府尹隻好再次前往何家。